走進希拉穆仁

是在八月，猶如去趕赴一個美麗的約會，我們一起去了內蒙古希拉穆仁大草原。

陽光并不灼熱，空氣明凈而清新，隨和的風從繁花的草原深處吹度過來，捎來一股股幽遠的清香，連著雨后氤氳的水汽，摩挲著顏面，使人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暢。草原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像美麗的畫片似的展示在我們面前。

無邊無際，綠滿天涯，一種雄渾遼闊的豪放氣勢直撲胸際。于是有人說，草原上天有多大，草原就有多大。而當我們仔細看那天和地時，卻又覺得天空對草原總是俯擁著身姿，甚或覺得藍天不過是草原的一件超短藍綢褂而已。

是的，除了草還是草，這里草主宰著一切。所以梭羅在其名作《瓦爾登湖》中寫道：“草是草原上世襲的土著，要是不以草為靈魂，草原還成什么草原呢?”這里的草是肥美的，牛羊在草地上奔走撒歡，它們隨意而又愜意地品食著腳下那些嬌嫩的草。牧羊人說得極風趣，每棵草都是牛羊家庭的童養媳，一切可以隨興所至，嘴唇吻到誰就是誰了。草原上的牛和羊真的令人艷羨。

我們的心幾乎全部揉合在一片青蒼與斑斕之中，我們在草原上奔跑，在草地上打滾，與花草親吻。馬背上牧民們英俊瀟灑的模樣以及那傲視蒼穹的目光和矯健不凡的身手，激動著我們的心扉。帶著無限傾慕我們跨上馬背，雙手緊抓鞍韉，雙腿緊夾馬腹，在草原上疾馳。天蒼蒼，野茫茫，遙望風吹草低后牛羊持久的纏綿和蒙古包那堅韌而善良的柔情，我們依稀感受到一個強悍民族是怎樣在滾滾煙塵中建立起一個移動的帳篷帝國。

夕陽西下，牛羊開始歸欄。我們隨之也走進了招待所的餐廳，開始了草原上盛情的晚宴。菜是好菜，手抓烤羊肉，極富蒙族特色，其味鮮美異常，酒是好酒，草原“蒙古王”，不僅名稱響遏行云，其味醇香濃烈，余韻幽遠；人也是好人，正當我們酒過一巡，身后響起了動人而響亮的歌聲，這是好客的蒙古人為我們這些遠方客人敬酒來了，他們一邊唱起祝酒歌，一邊為我們斟酒，并獻上哈達。他們用母語演唱的歌曲，完整地保留著那種曲調的轉換，詞句的連綴，尤其是詠嘆、回旋和反復的形式，簡直讓我們在頃刻之間就領略到這個民族的豪放，體會到他們的祖先曾經的憂患和紛爭，以及它無所不在的坦誠和激越之美。在悠遠回蕩的歌聲里，真使我們體悟到一個民族的偉大及歷史的久遠。

草原上的篝火升起來了，在高亢、遼遠的歌聲中，蒙古族姑娘和小伙子開始舞蹈，那是他們為歡迎遠方朋友而在傾情演出。他們的舞蹈與他們的歌聲一樣，充滿了歡樂，舞姿里滲透著一種說不清的“味道”，寬松的擺動，大幅的舞姿，毫不拘謹與扭捏，猶如草原上那牧羊的姿態，粗獷而倜儻，那是一般專業舞蹈團的演員所無法比擬的。所以有人稱這種味兒叫“奔馳的駿馬的味兒”、“蒙牛的味兒”、“羊肉的味兒”，這真是再貼切不過了。情到濃處，我們不禁也扭動身姿，加入了這個行列，圍著篝火同歌同舞，直著嗓子甩開衣袖，一直“瘋”到了月下遠山的時刻……

是夜，我們寄宿在蒙古包里，在一生中最為傾情最感神秘的地方安睡，仔細品味著這草原之夜的靜謐與美好。

晨光微熹，披衣即起。為的是看看這草原曙色。也許是朦朧的紫霧的彌散，黎明的草原并未給人以遼闊無邊的感覺，盡管曙色熔鑄了整個天空，但馬匹和土地只是暗影交織著暗影。一當陽光以檸檬的黃色撒向草原，我們才徹底從夢中醒來，并依稀凝望到天之驕子成吉思汗正馳騁于草原，迎著晨光巡行于他無垠的疆域。

草原之行真是一種釋懷和放松，一種愛與快樂。喝完奶茶之后，我們越過莽莽草海和那些突然冒出的河流，來到牧民家中“體驗生活”。這是蓋在茫茫草原深處的平房，四圍里沒有樹，只有高高的草叢。當我們到來時，彪悍的狗開始吼叫，待主人出來迎接我們，它才晃蕩著尾巴平息了。女主人讓我們屋里坐，并取出奶茶和奶酪讓我們品嘗。女孩走了出來與我們對話，一點也不陌生的樣子，不過有時聽不懂她在說些什么，偶爾與她聊幾句，也頗覺新鮮、興奮，一會兒蒙語，一會兒漢話，轉換自如，甚至還帶有一些挺幽默的語匯。我們最欣賞和感興趣的就是她的那一身著裝，絕對的蒙族風格，寬衣長帶色彩交織，不過他們的生活已經走向現代，開始崇尚名牌，崇尚閃光的器皿和千姿百態的日常用品，房間里干凈整潔，甚至帶點眼花繚亂。我們在這里品味奶茶，交流思想，屋子里彌散出親密的氣息，真正感受到民族友誼的溫馨。

草原如歌。當我們走出牧人之家，不禁又是感慨萬端。佇立在希拉穆仁大草原上，低首看那陽光打在翠嫩的草葉上，就像無數匹豹子步出叢林時分額頭上所閃出的那一陣閃耀的光斑，真是一種令人心驚的美。當抬起頭，看到遠方整個草原在多變的天氣中隱現的一個個蒙古包如洋面上的旋渦，飄泊在那些峰回路轉的淺凹處時，不免又是一陣激動和沉醉。高高的敖包，那個情人相會的地方，遠遠望之也會怔忡多時，想男女青年牽手的情景，心頭亦會泛起一股甜甜蜜蜜……是的，我們的眼前不僅有草葉、陽光、馬匹和援轡而行的牧人，還有那高亢、嘹亮卻又滿帶滄桑憂郁的歌聲，因此心中沒有歷史的紛爭，沒有塵世的喧擾，沒有災難與恐懼，只有坦然和閑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