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掌泰王國內閣的華裔政治家

在2008年1月28日舉行的泰國國會下議院會議上，泰國人民力量黨主席沙馬·順達衛當選為新一屆多黨聯合政府總理，他也是該國第二十五任總理。

素有泰國政壇“鐵嘴”之稱的沙馬是泰國政壇具有傳奇色彩的“常青樹”。他從上世紀60年代末進入泰國政壇，曾先后擔任多屆政府的交通部長、內政部長、副總理等內閣要職，2000 年至2003年間還曾任曼谷市市長。讓眾多分析人士甚至連他本人都感到有點意外的是，現年七十三歲的沙馬居然會在他即將從政壇“金盆洗手”之際，實現了他多年的總理夢想。此事的來龍去脈還得從泰國國情以及那位令許多泰國人又愛又恨的前總理他信說起。

政變再度發生

他信流落他鄉

泰王國是位于中南半島中部的一個古老王國。1932年，泰國政體發生變化，長達近七百年的君主專制被廢除，代之而起的是君主立憲制。但是，自上世紀40年代以來，該國軍事政變頻繁發生，總理走馬燈似的上臺下臺，在現任國王普密蓬在位六十年的歷程中，泰國共發生了十九次政變（其中十三次政變成功），政權就像鐘擺一樣在民主和軍人、軍人和民主之間來回搖擺。

在泰國，知名度非常高的他信同樣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信是第四代泰國華裔，他的家族在當地擁有成功經營五十多年的絲綢生意。1966年，他信考入曼谷警官學校，四年后獲政府獎學金赴美攻讀，三十歲那年回國。1983年他信辭去警察廳公職，專心經商。憑借非凡的才干，他信建立了龐大的企業帝國，泰國、東南亞及西方媒體稱他信為“電信巨子”。20世紀90年代中期，他信成為泰國首富，是著名的《財富》雜志評出的世界五百位大亨中唯一的泰國人。

1998年，他信創建泰愛泰黨并任主席。在2001年的議會選舉中，泰愛泰黨獲得大勝，他信于同年２月出任泰國第二十三任總理。2005年3月，他信蟬聯總理，并成為泰國1932年建立君主立憲政體以來唯一一位度過四年任期的總理，這在泰國政壇堪稱奇跡。

直到2006年春，他信執掌最高權柄已有五年。在其擔任內閣總理期間，他治國有方，為泰國的社會經濟發展制定了一套符合國情的戰略，被人稱為“他信經濟學”。然而，就在其連任將近一年之際，這位政壇天才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中黯然下臺。

引發這場危機的直接原因是一次股票買賣：他信子女2006年1月將泰國最大電信及媒體集團近百分之五十的股票出售，這筆買賣使他信家族一夜間賺了近十九億美元。此事立即在泰國引起強烈反應。有人指責他信濫用職權，有人則懷疑存在內部交易和逃稅。隨后，泰國爆發大規模反政府浪潮，街頭抗議示威持續不斷，政治紛爭加劇，讓身為總理的他信在政治上陷入極大被動之中。于是，他信于2006年4月宣布辭職并擔任看守內閣總理。

2006年9月19日夜，泰國陸軍司令頌提·汶耶拉卡林上將領導軍方聯合警方突然發動政變（這已經是這個國家自1932年以來經歷的第二十次政變了），宣布解散由看守政府總理他信領導的內閣。他信在政變后同妻子寶乍蔓流亡到英國。泰國國王普密蓬不久后任命樞密院大臣、前陸軍司令素拉育·朱拉暖為泰國臨時總理。

政變之初，軍政府受到泰國民眾歡迎。然而新上任的臨時政府并未有效解決經濟衰退、南部局勢動蕩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到2007年下半年，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公眾對臨時政府的支持率已經顯著下降，人們對國家未來的政治和經濟前景普遍感到擔憂。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政壇老將沙馬獲得了崛起良機。

闖蕩政壇多年

一向官運亨通

沙馬1935年6月13日生于泰國首都曼谷的富裕家庭，華人后裔，自稱姓李，人稱“李沙馬”。他小學就讀于特維學校，中學就讀于圣卡彼廉中學，上大學前還曾就讀于易三倉商業學校。1963年，沙馬畢業于當地著名的法政大學法律系，獲法學學士學位。參加工作后又在有泰國“最難考大學”之稱的朱拉隆功大學進修，獲得導游專業文憑，繼而赴美留學。1968年，他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會計和商業管理學畢業證書。

年輕時的沙馬就對政治很有興趣。走出校園后的相當一段時間內，沙馬一直從事與時局相關的新聞媒體工作。1968年，沙馬改變了自己單一媒體從業者的身份，加入民主黨，正式開始政治生涯，并開始參加基層選舉，一直到參加國家選舉。1971年，他在以色列駐泰國大使館新聞處工作。兩年后，他辭去職務，專心地為《灰色地帶》專欄撰寫評論。1976年，沙馬負責主持“裝甲車廣播電臺”的節目，主要是對當時的示威學生進行批評和攻擊，并成為發布各種規定和命令的傳聲筒，其獨特的評論方式被大家形容為“沙氏語言”，也曾留下許多爭議。

進入政壇后，沙馬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官運亨通。他于1969年首次當選國會下議院議員。從那以后，他先后十多次成功當選市議會議員或國會下議院議員，還在多屆政府中分別擔任過農業與合作社部助理部長、交通部部長、內政部部長、副總理等職務。1976年離開民主黨后，沙馬于1979年創建泰國民眾黨，并擔任黨主席職務。2000年，他以歷史最高票數當選為曼谷市第十三任市長。在漫長的政治生涯中，作為政壇老將的沙馬歷經風風雨雨而變成了老練成熟的政治家。他因行事作風硬朗，尤其是能言善辯，贏得了泰國“政壇鐵嘴”的稱號。

經過重重波折

充當他信“代理”

盡管沙馬比他信年長十多歲，但他與他信的交情卻非同一般。早在他信創建泰愛泰黨之初，沙馬就是該黨的骨干人物之一。在他信于2001年擔任內閣總理后，也得到了時任曼谷市市長的沙馬的全力支持。

在他信內閣被政變推翻后，他所領導的泰愛泰黨也于2007年上半年被軍方支持的政府解散。他信不甘心就此偃旗息鼓，轉而又將其“轉化”為人民力量黨，沙馬與不少核心黨員也隨即成為該黨成員。但他信身處異國，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必須尋找一個可靠的“代理人”，這副重擔最終又落在被他信視為親密戰友的沙馬肩上。

事實上，當他信決定會集原泰愛泰黨人馬成立新政黨，并物色黨主席人選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沙馬，但請動沙馬的過程可謂一波三折。

他信第一次從國外打電話給沙馬時，沙馬沒有同意，主要原因是沙馬的夫人素蘭女士堅決反對。他信轉向與自己關系不錯的前總理差瓦立求援，但也沒有成功。考慮再三后，他信決定再次把目標轉向沙馬。這次，他信接受幕僚們的建議，改變了一下策略——請熟悉沙馬生活習慣的朋友來助一臂之力。他信的幾位親信在沙馬朋友陪同下選擇在大清早前往沙馬家，因為沙馬早晨在洗手間的時間較長，那段時間出來招待客人的一定是素蘭女士，這樣便找到了一個與主要“反對者”進行溝通的機會。勸說者們提出的種種理由終于說服了素蘭女士。當沙馬來到客廳時，對他信命運感到同情的素蘭女士已經從這件事的反對者變成了支持者。隨著他信來自倫敦電話的及時響起，沙馬最終決定“出山”——2007年8月，沙馬正式就任人民力量黨主席。

當地分析人士指出，他信選擇沙馬，除了因為雙方是“哥們兒”，更主要的是沙馬具有他信欠缺的優勢，也就是在泰國極其敏感的對王室態度問題。近年，盡管他信一再聲明對王室忠心耿耿，但有關他在這一問題上的負面報道還是不時見諸媒體。在泰國軍方推翻他信政府的四條理由中，“涉嫌對王室不敬”就是其中之一。在國王深受全民愛戴的泰國，這個理由是很嚴重的。而沙馬在泰國被公認為“非常效忠王室”。有了沙馬當主席，“對王室不敬”的指控就很難加到人民力量黨頭上。也正因為此，沙馬甚至敢在后來舉行的大選期間沖撞樞密院主席、前總理柄·廷素拉暖。

正確分析形勢

爭取最后勝利

挑起人民力量黨主席重擔后，沙馬便踏上了爭取上臺執政的征程。顯然，他認為，形勢對他是有利的。

自2006年年初起，泰國出現了嚴重的政治危機，最終導致軍事政變發生，他信政府倒臺，1997年修改的憲法被廢除，以素拉育為首的臨時政府勉為其難，出面收拾殘局。素拉育作為政變后的臨時政府總理，是在無奈中接過政權，也是在無奈中治理國家，在他盡心盡力執政期間，泰國政治、社會、經濟依舊存在諸多問題。兩年的政治紛爭和社會分裂已經對泰國經濟發展造成了很大影響。世界銀行測算的數據表明，2007年泰國經濟增長率為百分之四點三，位居東南亞倒數第一，這種狀況引起了泰國政界和人民的反思。

2007年8月，泰國全民公決通過了新憲法草案，隨后制憲大會通過選舉委員會法草案、政黨法草案和國會上、下議院議員選舉法草案，為舉行新的大選奠定了法律基礎。臨時政府還出臺了一系列促進政治和社會穩定的措施和政策，緩解了政治和社會矛盾，為年底舉行大選營造了較好的社會氛圍。至于素拉育本人，則是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在看待大選——據泰國媒體報道，直至去年大選的最后一天，素拉育在接受泰國國家電視臺采訪時，曾輕松地說：“我本人不會再碰政治一下，我基本上已經‘卸了磨’。”

雖然政變后滯留國外的他信不能參加泰國大選，但是他昔日制定及推行的政策仍然對大選產生著很大影響，泰國政界和社會也因此分成支持和反對他信的兩大對立勢力。在競選活動中，人民力量黨就大打“他信牌”以爭取支持，而應邀出任人民力量黨主席的沙馬也毫不諱言自己是“他信的代理人”。他明確表示，獲勝后將延續他信政府的“惠民”政策，他甚至提出了“選沙馬、得他信”的選舉口號，許多選民就是因為相信他信執政期間經濟發展的局面而選擇了人民力量黨。

除了利用“他信影響”吸引民意支持外，從政三十多年的沙馬還懂得運用圓融的政治手腕化重為輕，為爭取最后勝利鋪平道路。大選開始前，為了盡量避免代表軍方勢力的國家安全委員會采取對人民力量黨不利的行動，沙馬適時向媒體披露了一份旨在遏制人民力量黨的軍方秘密文件，使軍方一度因此遭到質疑。但當國家選舉委員會裁決軍方無錯時，沙馬見好就收，不再深究。這樣，沙馬既避免了與軍方激化矛盾，又達到了使軍方在大選中保持中立的目的。

成功贏得大選

登上總理寶座

2007年12月23日，軍事政變后的大選拉開帷幕。來自約四十個政黨的五千多名候選人角逐國會下議院四百八十個席位。泰國下議院議員通過兩部分選舉產生，其中包括選區直選產生的四百名議員和通過政黨比例代表制選舉產生的八十名議員。

依照泰國選舉委員會公布的數字，泰國共有四千五百萬選民，泰國全國設有八萬八千五百個投票站，投票于當地時間23日上午8時開始，下午3時結束。

2007年12月25日，泰國選舉委員會公布了正式的計票結果，一共有七個政黨在議會選舉中獲得議席，沙馬領導的人民力量黨贏得占全國人口多數的東北部和北部等地區廣大農民等下層人士的廣泛支持，使該黨在國會下議院所有四百八十個議席中贏得了二百三十三個席位，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黨派成為泰國議會的第一大黨，獲得了優先組閣權。不過由于沒有得到超過半數的席位，它還需聯合其他黨派才能完成組閣。

經過談判，人民力量黨最后成功獲得泰國黨、為國黨、泰同心國家發展黨、中庸民主黨和人民黨等五個較小政黨的支持，由人民力量黨主導的執政聯盟控制了議會下議院大約三分之二的席位，六黨宣布將成立多黨聯合政府，人民力量黨的競爭對手、第二大黨民主黨成為議會唯一反對黨。年逾七旬的老主席沙馬被人民力量黨推舉為新總理人選。

2008年1月28日上午，泰國國會下議院舉行總理人選表決會議，以絕對優勢，擊敗唯一對手阿披實，成為泰國歷史上第二十五位總理。

名廚“料理”政治

未來面臨挑戰

1月29日，泰國國王普密蓬親自簽署御令，批準人民力量黨主席沙馬·順達衛出任新一屆政府總理。沙馬當天傍晚在其位于曼谷的寓所內接受了由泰國國王普密蓬和國會主席榮育聯名簽署的委任書。隨后，沙馬發表全國電視講話，表示將全力服務于國家，并將率領內閣成員盡快使國家擺脫非正常局面。沙馬的當選，標志著長達十五個月的軍事管制正式宣告終結，為泰國國內政治秩序全面恢復正常提供了契機。

得知沙馬當選新總理的消息，曼谷街頭議論紛紛。一名食品小販說：“沙馬敢說敢做，就讓他當總理，帶領國家發展吧！”泰國一名科學家則表示：“許多人認為沙馬和藹可親，就像一個叔叔。”不過，令人好笑的是，在不少泰國年輕人眼里，卻只曉得沙馬是個在電視上做地道泰國菜“綠咖喱鴨”的廚師。

原來，政壇老將沙馬是個“多面手”——主業是政治，八小時以外還是一位具有“烹飪界名廚”身份的大廚師。他不僅能在貴客臨門時親自下廚一展身手，還曾經在電視上傳授美食技藝。當他在2000年當選曼谷市市長后，就開始主持烹飪節目，一直到2006年為止。此外，盡管沙馬對泰國媒體向來不假辭色，但他也懂得善用媒體來提升政治聲望。前些年，他還曾主持一個每日政治談話節目，宣講自己的政策主張。當他信政府被指貪污而面對大規模示威時，沙馬曾在節目中為他信辯護。該節目直到2006年9月軍人領袖推翻他信后才停播。

當選泰國新總理后，沙馬向媒體透露稱，此前曾被迫停播的個人專題節目《品嘗與牢騷》將在不久后恢復播映，他希望民眾在電視上欣賞精彩廚藝的同時，也能繼續傾聽他對時局的品評。

目前，泰國還沒有完全擺脫軍事政變的陰影，且政變前就存在的社會分裂依舊存在。此外，在政變中被推翻的前總理他信回國接受審判問題如何發展猶未可知。顯然，能否迅速恢復各個領域的秩序將是這屆政府能否存在下去的決定性因素。大選結束后，沙馬在接受采訪時說，他知道總理“不是一個有趣的職位，但我喜歡”。不過，喜歡是一碼事，勝任則又是一碼事。中國有句古語“治大國如烹小鮮”，“名廚”沙馬是否能將政壇事務“料理”妥帖，在任期內化解或者彌合各方面的尖銳矛盾，引領新政府順利度過“過渡期”，走上正常軌道呢？人們正拭目以待。■

（責任編輯/呂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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