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筆投資引發全球熱議
一出生,“孩子”衣兜里就懷揣著爹媽(財政部)給他的2000億美元,并配備了11個牛氣沖天的“管家”和“私人秘書”。除了手捧大把美元外,這“孩子”似乎窮得很徹底。

美國第二大投行摩根斯坦利在2007年12月19日公布了一則令自己蒙羞的公告——本財年第四季度次貸債券投資減記高達94億美元,這是該公司成立73年來首次出現季度虧損。
值得玩味的是,同一天,大洋彼岸的中國投資有限公司(China Investment Corporation,以下簡稱中投)卻送來一份厚禮:宣布向大摩投資50億美元,并持有其不超過9.9%的股份。
一時間,海外媒體甚至據此驚呼:中國將買下全世界。果真如此嗎?
三次不同的投資實例
目前戰績為:投資黑石暫敗、投資中鐵小勝、投資大摩前景可觀。
2007年9月29日,誕生在北京金融街23號的一個“新生兒”震驚了中國乃至全球金融界。
“孩子”有個響亮的名字: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而更多的左鄰右舍習慣叫他的通用名:“主權財富基金”。一出生,“孩子”衣兜里就懷揣著爹媽(財政部)給他的2000億美元,并配備了11個牛氣沖天的“管家”和“私人秘書”。最為關鍵的是,“孩子”稚嫩的肩頭從此將擔負著歷史賦予的雙重使命:對外,以境外金融組合產品為主開展多元投資,實現外匯資產保值增值;對內,繼續代表國家履行國有金融機構出資人的職能,進行國有金融機構改革,實現國有金融資產的保值增值。
機遇似乎并沒有特別眷顧這個富家弟子。至少從目前狀況看,他正遭遇著投資思路混沌、人才奇缺等的詬病,而其被寄予的厚望——復制“淡馬錫”則變得遙遙無期。除了手捧大把美元外,這“孩子”似乎窮得很徹底。
“中投從籌建到現在,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中歐國際商學院教授許小年在接受《英才》采訪說。
商業邏輯的推演,或許能清晰地證明許的判斷真偽有幾分。
籌建中投意欲何為?官方的說法是:通過投資實現外匯資產和國有金融資產的保值增值。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長夏斌接受《英才》采訪時則坦言:“這是國家的戰略選擇”,其言論正面回應了西方國家質疑者在其“政府背景”上的焦慮。來而不往非禮也,似乎沒有任何規定中國主權基金就不能主動出擊。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博士張明則直接概括為:中投成立的目標,一是為提高外匯儲備收益率,二則緩解國內流動性過剩的壓力。由此可見,其在政策面的戰略選擇和市場面的盈利沖動決定了這只國家主權基金的主航向。
可蹊蹺的是:曾任國務院副秘書長的中投董事長樓繼偉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卻是:“中投的行為完全是商業行為,為了股東的利益最大化。”
投資目的的分歧,最終給投資思路的混沌埋下了隱患。
之前,具有財政部副部長背景的非執行董事李勇將蛋糕的分配定了個“三三制原則”:“2000億美元將拿出三分之一的資金投資中央匯金公司,三分之一注資中國農業銀行和國家開發銀行,另三分之一用于投資全球金融市場。”
于是,焦點便開始集中在了中投三次不同的投資實例上——投資黑石、中鐵、大摩。其目前戰績為:投資黑石暫敗、投資中鐵小勝、投資大摩前景可觀。

問題在于,中投用什么投資思路去做每一筆投資?中投似乎回答不出來,而中國的金融專家們卻因此打成一團——“沒有成立公司就匆忙投一單,不是邀功就是頭腦發熱。”中央財經大學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接受《英才》采訪時,就中投公司投資黑石(Black Stone)如此評價。他談到,本質講中投還是希望在成立之前制造一下利好消息,可是并沒有謹慎研究美國方面的問題,而這些系統風險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高盛投資亞洲區董事、總經理胡祖六則提出,“買個中鐵IPO,用中國的外匯儲備去購買H股新股,等于重新把中國錢投回國內,顯然背離了境外上市的原意。”
郭田勇卻反對稱:“中投從成立時表示將三分之二投向國內,對中投的打新股中鐵的方式并沒有什么不妥,如果按照樓繼偉說的以商業盈利為第一目標,投資國內高利潤行業是理所當然,國內的錢為什么不賺?”
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趙錫軍則對《英才》記者說:在中投還沒有形成自己獨立的投資團隊之前,目前這些決策體現了它對投資研究和管理的理解所能達到的水平。
不過,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左小蕾干脆表示,中投就沒有投資思路。
一場論戰的背后,是難以忽視的中投投資思路迷局。
《英才》記者試圖專訪高西慶,得到的回應卻是:“中投活動太為人關注,公司要求采取低調應對策略,還不是說話的適當時機。”于是,中國金融界和當事者便將這一“漿糊問題”繼續攪下去,似乎沒有人愿意去梳理其投資思路,索性將資金外包給投資管理機構賺得耳根清靜。厘清這一問題的交接棒,順其自然地傳給了即將組建的新團隊,而中投團隊的人才又在哪里?
“全明星”陣容?
清一色的政府高官和金融界牛人,卻招致了“人多不洗碗,鴨多不下蛋”的質疑。
“什么豪華陣容?我就沒有看出來是什么豪華陣容!”趙錫軍顯得有些激動。
此前,人們樂得議論中投公司的“全明星”名單:樓繼偉、高西慶、胡懷邦、張曉強、李勇、傅自應、劉士余、胡曉煉、楊慶蔚、謝平、汪建熙等。這11人中,從國務院副秘書長到財政部、商務部、發改委、外匯管理局……清一色的政府高官和金融界牛人,但就是這份名單卻招致了“人多不洗碗,鴨多不下蛋”的質疑。
有投資人士認為:目前該公司的管理團隊雖有不少具備海外工作經驗的人才,但對于全球市場投資、環球市場政策及投資策略,卻并不一定很在行。
郭田勇就提出,中投都是官方為主,專業性上受到質疑是有道理的。雖然政府官員對宏觀的把握能力比較強,而沒有中間專業的研究和管理團隊,對中投而言是一塊短板。通過外包把資金放出去畢竟是緩沖性動作——如果僅僅做外包,現在的人就夠了。
事實上,中投方面人士透露,人才招聘和團隊構建問題早在籌備初期就拿出了方案:第一步在團隊沒有組建好前實行外包管理;第二步,積極地招聘全球頂尖的投資人和操盤手,兩者齊頭并進。樓繼偉曾稱:投資平臺的搭建被置于議事日程首項,預計這項工程將在2008年上半年“竣工”。
在中投紅色的英文網站上開始新一輪的“招兵買馬”之際,“擬邀請格林斯潘做顧問”的消息格外引人注目,盡管事后被澄清為誤傳。實際情況卻是,中投公司希望成立一個顧問委員會,而這僅僅處于設想階段。
“不管是讓別人去管理還是自己招人做,都需要全球最頂尖的人才和一流的團隊,專業性非常強,同時這些人緊密的和市場聯系,兩者都要花大價錢。”
趙錫軍認為,不僅要花大價錢還要防止拿著錢找不到人。不可避免的是,不同主權基金國家也加緊了搜羅人才的步伐。例如,迪拜國際資本(Dubai International Capital)搜羅了來自20多個國家的75位專業人士,并計劃在2008年將這一數字再提高50%。這一外來壓力正使得中投的人才爭奪更加慘烈和具有不確定性。
難以復制“淡馬錫”?
如果中投到全球去投,就有“買下全世界”的報道渲染,整個看法就不一樣了。
即便從“人才關”拼殺闖關后,中投就能夠迎來中國式“淡馬錫”嗎?答案或許是否定的。
歷史有驚人的相似,卻永遠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
“新加坡這樣一個小國無法和中國比,也不可能造就中國淡馬錫,兩個風馬牛不相接。”郭田勇認為,人們談主權基金的復制問題,其實是對其成功的海外投資的借鑒。新加坡的淡馬錫雖然很成功,但是中國和新加坡的情況不一樣。比如從被投資國家方面看,新加坡作為小國影響力小,他到美國去投資,人家也沒有太當回事。相反,如果中投到全球去投,就有“買下全世界”的報道渲染,整個看法就不一樣了。
郭的分析不無道理。高西慶在出席美國人士參加的一個會議時,常提醒聽眾的一句話是:我們的錢很少。相對于全球高達2萬多億美元的主權基金,中投只有近700億投資海外。如此看來,高西慶的話并不算太假。
有業內人士認為,完全商業化去做也是對的,不過對于多點開花的投資方式要依照發展情況來定,全盤借鑒淡馬錫不對。比如,淡馬錫在泰國投資就發生了問題。對于中國來講,投資量大風險自然就更大。
紛爭之后,中投依舊。除了像夏斌認為的“允許失敗”外,如何從最富的“窮人”走向最富的“富人”,中投和公眾都需要時間——前者需要證明自己,后者要有足夠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