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的氣候

用類似天氣預報的語言來絮叨話劇，似乎不太妥當，因為作為一種以對白和動作為主要表現手段的藝術形式，即使話劇界的腕兒們再會營造氣氛，不外乎也是站在劇場里說話，能有多大氣候？但是，中國的話劇偏偏就是應了社會氣候的變化而應運而生的，從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從“五四”運動到抗日戰爭，再從左翼文化到歷次社會變革及政治運動，舶來的話劇伴隨著中國的社會價值與人生觀念的變革，經過與傳統戲曲取長補短互相借鑒和彼此促發，逐步成為與本土戲曲同生共存的舞臺藝術種類，并因其獨特的民族藝術形式受到民眾喜愛。以至于到了現在，當中國某些傳統劇種幾成化石級文物時，中國的話劇依然輪換著自己的季節，而在其制造的冷暖之間，又不斷有菜鳥級的觀眾成為候鳥，隨著話劇的氣候來回遷徙。

事實上，在中國百多年的話劇史上，幾乎每一臺經典劇目都會培養出一批知心觀眾，相當于現在的FANS，只是話劇的FANS群體不是大陣勢，一直屬于小眾。

這也難怪，要想最初將西方戲劇引進中國的那撥兒人，一定也是小眾分子。至少他們是有機會見識洋人在舞臺上用說話演戲的少數人。而這樣的少數人又影響著后來的一代又一代少數人，構成了話劇的領地與市場。百多年里，比之其它藝術形式，話劇的領地與市場沒有明顯的擴大，也沒有明顯的萎縮，卻在有知有覺中拓展，如同股市上的一支長線股票，不會暴漲，也不會賠得很慘。

不能回避的是，政治氣候的變化也一直影響著話劇的氣候，比如，看過《茶館》的人再看《女店員》或《西望長安》，也許會感到，像老舍這樣的大作家在寫作應景劇本時也有幾分吃力；看過《雷雨》和《日出》的人再看《王昭君》，也許會覺得青年曹禺比晚年的萬大師更像大師。正是在大氣候的影響下，一度停滯的中國話劇后來就在《于無聲處》聽到驚雷，那雷聲復制的是《雷雨》里的音響，或者是克隆，擱在現在很可能涉嫌侵犯知識產權。而由于受到特定時期的氣候局限，《楓葉紅了的時候》、《左鄰右舍》和《丹心譜》不過是在撥亂反正的背景下延續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概念。因此也可以說，教學書上標注的中國戲劇的春天，實際上還有相當一段時間的乍暖還寒。

擋不住還有晴空萬里，擋不住的還有多云見晴后時而出現陰晴變換。本以為，人們通過王立發和狗兒爺等舞臺角色，知道了話劇應該表現什么，可在看見《絕對信號》、聽到《離婚了，別再來找我》的喊聲，并且最終發現《他沒有兩個老婆》以后，人們又開始疑惑：戲劇到底可以用多少種形式來表現？贊同者說，小劇場話劇的演出是劇場空間和觀演關系的一次新的構建，雖然小劇場話劇沒有固定不變的舞臺，也沒有固定不變的觀眾席，但小劇場話劇比大劇場話劇更能提供演員心理深入的可能性。而業內人士更擔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缺少原創作品其實是制約小劇場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盡管如此，小劇場話劇還是形成了一群以青年知識分子為主體的觀眾群，由于他們的參與，小劇場話劇已然成為時尚流行的一部分。

如同自然氣候一樣，戲劇界出現的溫度轉換也會令有些人不太適應。一些觀眾認為，小劇場戲劇的編導過于隨心所欲，給他們造成理解和欣賞的困難。一些作品劇情過于矯情，太多摻雜了自以為是的東西，顯得膚淺加浮躁。還有相當多的大眾對小劇場話劇冷漠，覺得與自己的欣賞趣味和接受習慣相距甚遙。

其實，這也是喜劇市場的氣象特點，套用一句比較陳舊的民間語文解釋：有喜歡孫猴子的就有喜歡豬八戒的，各有所愛。話劇的四季本應該就是冬泳愛好者和在三伏天滑雪的人共有的天地，這也是藝術作品特有的商業色彩。

話劇的商業特質與戲曲、電影等藝術產品如出一轍，都是靠票房收入掙錢，但電影似乎比戲曲和話劇更受大眾階層的青睞。戲曲的商業突圍是用在小劇場里跟旅游業結親，人在《三岔口》摸黑開打，打著打著人就變成了《大鬧天宮》的猴子，把來華旅游的老外看得目瞪口呆。這種模式并不能挽救戲曲市場的頹勢，因為商業電影、商業戲曲或商業話劇的市場根基，從來就是得到本土消費者的承認。而這樣的承認在不同的市場階段曾由戲曲、電影、話劇共有或分享，但如今笑得最開心的恐怕還是商業電影。

不能奢望大眾的話劇熱情超過對電影大片的喜愛，市場發展離不開商品及其消費群體的不斷細分，相對于大眾消費，小眾消費則更具有個性意愿。同樣道理，由于小劇場話劇的前衛與時尚，并且還帶有或多或少的反叛色彩，也就細分出一個特有的消費群體，也可以說，喜歡小劇場話劇的人，都有著藝術消費的個性意愿。

目前，小劇場話劇關鍵的問題是開拓市場。業內人士應該結成聯盟，共同探討小劇場話劇的生存狀態，充分利用獨特的商業氣候條件，進一步開發其潛在資源。事實上，中國戲劇界從來不缺少能呼風喚雨的人，只是這些人對于實驗戲劇的藝術性和商業性理解還不夠寬泛。既然人們可以在爭議中總結出對于自然氣候的分析判斷，那么，在小劇場戲劇業已形成的氣候條件下，各種藝術觀都不應該成為建立小劇場戲劇市場機制的障礙，而且尚未形成藝術探索與商業理念，完全可以形成統一戰線。

很多人都看好小劇場戲劇業已形成的氣候以及與之相關的商業前景。探究話劇乃至小劇場戲劇的生存方式，其實也是從某種角度來探求戲劇發展的商業路線，因為，藝術市場的溫度從來都是隨著市場的大氣候而變換的，盡管藝術家總顯得有些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