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月,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敬愛的鄧小平同志再次到深圳視察。時任《深圳特區報》副總編輯的陳錫添,作為唯一的文字記者奉命隨行采訪。當年3月26日問世的長篇通訊《東方風來滿眼春》,使他一舉成名。
我有幸認識陳錫添先生是在本世紀初。2001年9月的一天,省委外宣辦打來電話說:即將退休卸任的《香港商報》總編輯陳錫添先生,隔日要到你們鎮江來看看,一是要游覽久負盛名的金山寺、甘露寺;二是想與他多年沒有見過面的大學同窗好友孫恒隆先生見見面。外宣辦的同志在電話中特意提示:這位陳錫添就是當年采訪報道鄧小平同志視察南方談話的記者陳錫添。
干外宣工作,接待記者是家常便飯。然而,接罷這個電話,我和我的同事們卻有些忐忑不安:一來他是大媒體的領導;二來他是曾經給神州大地帶來那么大影響的作品的作者。懷著既高興又敬畏的心情,我們認真地做著接待準備。巧而又巧的是,陳總編輯要找的老同學孫恒隆和我在一個系統工作過,我很快就和孫恒隆聯系上了。老孫得悉老同學陳錫添要專程來鎮看望他,自然是激動不已,一再問我有什么要做準備的事,交給他。我乘機向老孫了解了有關陳錫添以往情況的一二三。
那天傍晚,我們在京口飯店迎來了陳錫添及陪同來的省委外宣辦領導。陳錫添先生衣著樸素,非常隨和,是廣東人中少有的高個頭。陳錫添和同學孫恒隆見面時的場景很是感人,他們先是互相對視了幾分鐘,接著就又是握手又是擁抱,彼此眼中都噙著熱淚,雙手還在交替地捶打著。他們是在被譽為“我國人文社會科學一面旗幟”的高等學府里,一同學習生活了近八個年頭的同學。此情此景,讓人一下子難以相信這位陳錫添先生就是中國新聞界的最高榮譽“韜奮新聞獎”獲得者、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廣東省宣傳文化精品個人獎獲得者、中國人民大學和武漢大學兼職教授……因為他全然沒有眼下一些名記者和非名記者的“作派”。
鎮江的真山真水,文物古跡,很是吸引陳錫添先生的眼球。每到一處,他都看得仔細,聽得仔細,問得仔細,還不時地發表一些幽默的觀感或認真的見解。那年,鎮江正流行著“要發財到鎮江,鎮江有金山——有金可挖;要好運到鎮江,鎮江有茅山——第一洞天福地;要長壽到鎮江,鎮江有南山——壽比南山”的俗語,陳錫添對此頗感興趣,背誦了好幾遍。隨后笑問道,能不能讓我在金山、南山各買一棟住房呢?游覽途中,吃飯桌上,我們便抓住機會,向他詢問了一些《東方風來滿眼春》一文發表前后的話題。
陳錫添先生多次誠懇地說,那篇報道本身沒啥了不起,是鄧小平同志的高瞻遠矚、偉大思想震撼人心。那篇通訊只是忠實地記錄了他的觀點,我沒有水平也沒有膽量作修改加工。至多是去掉些口語,盡量保留著鄧小平同志談話的語氣原貌。回首往事,陳錫添先生坦言,那篇文章還是有遺憾之處的:小平同志當時有一段話,“不要搞政治運動,不要搞形式主義,領導頭腦要清醒,不要影響工作。”這四句是原話,我記得非常清楚。這四句話聽起來很散,但連貫性很強,也很重要。但囿于當時的認識,臨上版之前,我把這四句話刪掉了。另外,小平同志還說:“年紀大了,要自覺下來,否則容易犯錯誤。像我這樣年紀了,記憶力差,講話又口吃,所以我們這些老人應該下來,全心全意扶持年輕人上去。”等等,這些我都沒敢寫。不敢寫就說明當時我的思想不夠解放。陳錫添這樣坦誠地評說自己。
今天,又過去了十五個春秋,重讀長篇通訊《東方風來滿眼春》,想想我們國家這十五年發生的新的巨大變化,我們依然會感到親切,感到激動,感到振奮!前幾年出版的《我崇仰,我批判——穿行在人大的歲月》一書里,中國人民大學校友把陳錫添先生的《東方風來滿眼春》與胡福明先生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并列為最令他們自豪的兩篇“歷史關頭的雄文”。這兩篇文章體裁不同,時代背景也迥然不同,但它們都有著波瀾壯闊的反響。這是已被實踐驗證過的。
陳錫添先生在鎮江只匆匆地逗留了兩天,沒來得及向他學習請教更多的東西。然而,“瞬間也能留存美好的記憶”。陳錫添先生的人品如同他的作品一樣,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前段時間,一位年輕的朋友告訴我,陳錫添先生喜歡送給年輕人的贈言是“機會只垂青有準備的頭腦”,我認為這是他的人生所得,也是他最真誠的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