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的“尾巴”是什么?是人身依附。從近期有關遼寧省西豐縣警察進京抓記者的事件就讓我們清晰地看到了那條“太監的尾巴”。
事件本來不復雜,也就是法制日報主辦的《法人》雜志在1月1日出版的刊物中,刊發了女記者朱文娜的《遼寧西豐:一場官商較量》的報道,披露了該縣商人趙俊萍,因對房屋拆遷不滿,編發短信發泄情緒,被一審法院以誹謗罪和偷稅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朱文娜在報道中兩次提到縣委書記張志國的名字。1月4日,西豐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李福祿(有的媒體稱其為李福路)與縣政法委書記周靜寧,千里迢迢趕赴北京,要求《法人》雜志澄清事實真相,消除不良影響,并表示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西豐縣公安局則以朱文娜“涉嫌誹謗罪”立案調查,并派警員于當天下午5時趕到《法人》雜志社,欲對朱記者實施拘傳,只是由于雜志社領導的保護和朱記者本人“逃避”,才沒使對朱文娜的拘傳變成現實。通過媒體廣為傳播,“西豐事件”立即成了社會輿論的熱點,使原本不大出名的西豐一下子聞名遐邇。在輿論的一片質疑聲中,事件有了戲劇性的“松動”。1月8日,西豐縣公安局正式宣布撤銷立案,撤銷拘傳,局長王衛東也公開承認派人“進京抓記者”“不妥”。縣委宣傳部、政法委、公安局等單位的負責人也專程進京,向法制日報、《法人》雜志、記者朱文娜道歉。
錯了,當然是認賬比賴賬好,道歉比繼續耍橫好,撤銷立案比冤案也要一辦到底好。所以,我對有些媒體將西豐縣有關部門的認錯視為是在發動一場“以守為攻”的“反擊戰”不敢茍同。認錯就是認錯,何況還是在那么多記者到場認的錯,不要逼人太甚、痛打什么落水狗啊。如果“進京抓記者”事件的當事各方真能握手言和,并齊聲高唱《團結就是力量》,那又有什么不好呢?應該鼓掌歡迎嘛。現在不是講“共建和諧社會”么?這點雅量都沒有還共建哪門子和諧社會?嘖嘖嘖嘖!
不過我們在寬宥西豐縣有關部門(包括司法和宣傳部門)的錯誤時,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說幾句。那就是西豐縣有關部門準備對朱文娜動用“專政手段”時,并沒有得到事件最主要的當事人縣委書記張志國的“授權”(哪怕間接)——張書記表示,自己對警方將朱文娜立案,并派員進京捉人一點不知情。法律早有規定,侮辱、誹謗罪是人民法院直接受理的自訴案件,其要件是當事人“告訴才受理”,也就是不告不理(換句話也叫“民不告官不究”)。可竟然在張書記“不知道”的情況下公安局就替代人民法院立案了,警察就風塵仆仆進京抓人了,公安局辦案的積極性真是“高”哇!現在有好多的案子破不了,為什么?一喊人手緊張,二喊經費緊缺,遠遠沒有西豐縣公安局辦理“誹謗張書記案”那樣高的積極性啊。如果有辦理“誹謗張書記案”50%(別說100%)的積極性,人會有的,辦案經費也會有的,離中國重現“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良辰美景”也就不遠了。
綜觀西豐縣公安局(包括縣委宣傳部、縣政法委員會)那種辦“誹謗縣委書記案”的“超常積極性”,很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腐臭味。而在封建社會,“皇帝不急太監急”很正常。因為太監“纏”的就是皇帝那棵大樹。要當一個合格的太監,不但要會隨時應答一個“喳”字,不惜把腿跑細,還得變成皇帝肚子里的蛔蟲,看著皇帝的眼色行事,甚至還要會揣摩皇帝的心思行事。想皇帝之所想,急皇帝之所急,皇帝不急太監急,那是太監的本色。皇帝渴了遞茶杯,皇帝困了遞枕頭,哪怕皇帝放個啞屁,當太監的也得要好好用鼻子嗅著,那是太監的職責。如果太監不具備那樣的本色和不能履行那類職責,皇帝老兒稍不滿意,太監輕則沒飯吃,重則吃飯的家伙都留不住。獨具中國特色的“太監文化”幾千年都演繹不衰,原因就在這里。
從西豐縣上演的現代版的“皇帝不急太監急”那場鬧劇看出,我們某些官人的屁股后頭,至今仍拖著一條又粗又長的封建主義的“太監尾巴”。不把那條人身依附的“太監尾巴”徹底割掉,以“家法”亂國法,以私權壓公權的鬧劇就會不停地上演。公安局一旦成為皇帝老兒的太監或成為某位官爺的衙役,今天對朱文娜撤了案,明天還會對張文娜立案,后天還會對李文娜立案;今天沒將朱文娜拘捕,明天還會將張文娜拘捕,后天還會將李文娜拘捕,中國以法治國的國策就將永遠是一句空話。而割掉人身依附的“太監尾巴”,唯一的辦法當然是加快政治體制改革,將公權置于更加陽光的狀態下運轉。如果不在政治體制改革上下功夫,不推行陽光執法、陽光執政,要割掉“太監的尾巴”,肯定是空了吹。
末了,還有一個鄭重申明必須隆重推出——在下通過“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現象窺視到“太監的尾巴”,完全是基于西豐縣委書記張志國真正不知情,是該縣公安機關濫用職權到北京抓記者。假如張書記不但對此事大大知情,還暗示甚至明目張膽授意公安機關所為,那本文的題目就不是《太監的尾巴》而要改作《皇帝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