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進賈府》是高語第四冊的重要篇目。作者寫王熙鳳出場是極其精彩的一筆。其中王熙鳳的肖像描寫具體而細膩,更為人們津津樂道。遺憾的是,同冊《教師教學用書》對這部分內容的分析,有強貼標簽的嫌疑,顯得不夠準確。
《教師教學用書》中說:“肖像描寫包括服飾和容貌兩個內容。在服飾方面,選取頭飾、裙飾和服裝三個要點,極力鋪陳王熙風集珍珠寶玉于一身的裝扮,暗示她的貪婪與俗氣,從側面反映了她內心的空虛。在容貌方面,則著重寫她那一雙‘三角眼’,兩彎‘吊梢眉’,含威不露的‘粉面’,未啟先笑的‘丹唇’,表現她美麗的外表隱藏著刁鉆和狡黠。”筆者以為,這里的“貪婪”“空虛”“刁鉆”“狡黠”幾個詞語都值得商榷。我們沒有必要把那么多的貶義詞都一股腦兒地貼在王熙鳳頭上。不妨具體地分析一下。
先說服飾。清代言婦女美。在嬌羞媚態。清代戲曲理論家李漁說過:“服飾不貴精而貴潔,不貴麗而貴雅。”老舍也說:“真正美麗的人,是絕不多施脂粉,不亂穿衣服的。”王熙鳳濃妝艷飾,遍體錦繡,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算不上“美女”。但即使算不上“美女”,也不能說人家一定就“貪婪”“空虛”,那樣的話,我們豈不犯了主觀臆斷的錯誤?其實,王熙鳳的穿戴并不像某些人所說,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關于服飾描寫,課文中還有一處較集中的正面描寫——寶玉的服飾。可以看出,寶玉也是華衣艷飾,一點兒不遜于王熙鳳,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我們卻從不對寶玉的穿戴加以指斥,說他也“貪婪”“空虛”。難道就因為賈寶玉是賈府的“公子哥”,王熙鳳是賈府殺伐決斷的“大管家”?如果我們再仔細審視一下課文,不難發現:賈府上下每一個人的穿戴都是極其講究的。課文第一段寫到:“這林黛玉常聽得母親說過,他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他近日所見的這幾個三等仆婦,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況今至其家。”“又行了半日,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那轎夫抬進去。走了一射之地,將轉彎時,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們已都下了轎,趕上前來。另換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復抬起轎子。”“林黛玉扶著婆子的手,進了垂花門……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可以看出,賈府的“三等仆婦”“門前的聽差”“抬轎的小廝”“丫頭”的穿戴都這樣講究,甚至連并非少見多怪的侯門金貴林黛玉,對賈府這些下人的穿戴都感到吃驚,我們自然可以想見賈府的排場:它畢竟是“鐘鳴鼎食”“與別家不同”的“敕造榮國府”。那么,作為賈府實際掌權人的王熙鳳,她的穿戴能含糊嗎?假如給她換一身普通的行頭,或者穿戴得像劉姥姥一般樸素,那她能和正處于鼎盛時期的賈府“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氣氛相協調嗎?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破壞了賈府的整體氣氛,作為賈府“老祖宗”的賈母會答應嗎?王夫人會答應嗎?其他的人會怎樣想呢?此時的賈府畢竟正處于鼎盛時期,而這也就決定了賈府上下人等的生活,決定了他們的穿戴,自然也決定了賈府大管家王熙鳳的穿戴。
再說容貌。一雙“三角眼”,兩彎“吊梢眉”,含威不露的“粉面”,未啟先笑的“丹唇”,就“表現她美麗的外表隱藏著刁鉆和狡黠”嗎?形象大于思想,這部分容貌描寫,使我們覺得王熙鳳更像一個干練的當代“女強人”。當代女強人,更多的是管理一座城市、一個企業……不同的是,王熙鳳管理的是一個特定年代的封建大家庭。作為賈府的大管家,她有權謀機詐,但從容貌描寫上看不出這一點。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殺伐決斷、威重令行的管理者形象,哪里有“刁鉆和狡黠”的影子?
總之,無論從服飾上還是從容貌上說,站在我們面前的王熙鳳,都是一個干練、圓熟的“璉二奶奶”,她并不顯得“貪婪”“空虛”“刁鉆和狡黠”。這是有別于《教師教學用書》的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