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xué)習(xí)蘇軾《赤壁賦》時,有位同學(xué)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子’在古漢語中放在姓氏的后面一般用為對人的敬稱,蘇東坡為什么稱自己為‘蘇子’?是對自己尊敬嗎?”這個問題挺有意思。
查了蘇軾的一些文章,其自稱語大體上有以下三類:一是用軾、臣(竊、伏、仆等),像《上梅直講書》《乞校正陸贄奏議進御札子》等,因?qū)Ψ绞亲约旱膸熼L、君上等,用這些詞表示對對方的尊敬;二是用余(予等),像《喜雨亭記》《后赤壁賦》等,用于一般的敘述,這其中沒有太過于強烈的喜怒褒貶之色彩;三是蘇軾、蘇子等少見的稱呼,像《放鶴亭記》中的“太守蘇軾”、《赤壁賦》中的“蘇子”自稱,都有一種把真實的自己放在第三者敘述的角度上,而把這兩個稱謂所代表的人物當作敘述對象,讓他去說和做,毫無拘束地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實則代表真實的自己。
在《赤壁賦》中,關(guān)于蘇子與客的身份,有兩種較為典型的看法:其一為,主與客都是現(xiàn)實中人,甚至有人還考證出了客即為道士楊世昌;其二為,主與客都是作者假托之人,是作者借假想之口去道出作者心中的矛盾,并進行辯證的分析和論爭,以彰顯自己本真的思想和態(tài)度。姑不論哪種觀點更接近真實,這篇文章確實代表了兩種不同的人生觀:一是客的哀嘆人生的短暫,羨慕自然的無窮;一是蘇子的傾情自然,逍遙曠達,安于恬淡。但是,在這兩種人生觀中,“蘇子”的觀點更符合蘇東坡本我的精神追求,雖被貶黃州,處境艱難,卻能固守窮困,隨緣自適,與自然相融相諧。他是推崇和欣賞這種狀態(tài)的,這個從蘇子的行為神態(tài)和客的轉(zhuǎn)變中有所體現(xiàn),從蘇東坡的其他詩文名句中也能看出,像“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等,都展現(xiàn)了他的這種人生觀。這種態(tài)度外化在這假想對象上,就呈現(xiàn)出一種尊重和自得自適的稱謂——“蘇子”。
因此,“蘇子”的稱呼不是對自己的尊敬,而是對他曠達超脫、積極樂觀、逍遙山水的人生態(tài)度的自得自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