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力、感受力與想象力。是寫作的三種能力。
蘇軾說過,有意于物,往往可觀。所謂可觀就是有所發現,即對事物的觀察不能停留于外表,還要深入事物的內蘊。觀察需要的是有意注意,從而表明一種關注。繪畫有個取景框,大可把事物從相關的背景及聯系中暫時隔離開來,從而認真觀察。寫作的觀察雖說限制沒有那么嚴格,但也要對觀察的對象保持足夠的注意,否則很可能忽略過去。寫作的觀察也如繪畫的寫生一樣,可培養一種基礎能力。國學大師錢穆早年教小學,就采用過這種寫生法。他在《師友雜憶》中舉例說:“又一日,命諸生各帶石板石筆鉛筆及毛邊稿紙出校門,至郊外一古墓;蒼松近百棵。命諸生各自擇坐一樹下,靜觀四圍景色,各自寫下。再圍坐,命諸生各有陳述。何處有人忽略了,何處有人遺忘了,何處有人輕重倒置,何處有人先后失次,即據實景互作討論。”這種作文法,將人的視線引向生活與自然,教人留意身邊的現實,從中有所發現。這對于先前總是面對書本的寫作,可謂一種解放。
其實觀察所得,并非照相式地攝取,而是有心靈的因素。觀察的對象不妨稱之為物,與之相應的則是心的反應。觀察力是對物而言的,至于心靈的因素就是感受力。鐘嶸在《詩品》的序中說:“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劉勰在《物色》篇中說:“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又于《明詩》篇中說:“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物之感人或應物斯感,表明人在接觸外物時會有心理的反應。傳統文論中,甚為看重此種反應,即感受力。感受力,表明的是心的靈敏。尋常所說的多愁善感,也有此意。從寫作的角度來說,心的靈敏也需要訓練。換言之,在培養觀察力的同時還得加強感受力。感受力的培養,起先要注意初感,即初次的感覺。初感就印象來說是鮮活的,換言之也就是第一印象。其次則要在感受中尋找出一種獨特來,由于日常生活大同小異居多,因而感受上也不無雷同。感受的獨特,需要避同求異。就趨向來說,觀察力是外視,感受力則是內視。觀感中要加強內視,培養一種內省的功夫,從而找到屬于自己的獨特感受。從傳統來看,尤其看重此種內省的功夫。
與觀察力及感受力相比,想象力可視為一種延伸或拓展。既突破物的局限性,又不受心的約束。不過想象并非天馬行空,仍是有所憑借的。朱光潛在《想象與寫實》中說:“所謂‘寫實’就是根據經驗,所謂‘想象’就是集舊經驗加以新綜合。”想象是經驗的重組,并非胡編亂造。換言之想象需要生活的閱歷,雖說不必照搬生活。汪曾祺在《認識到的和沒有認識的自己》中這樣說:“想象和虛構的來源,還是生活。一是生活的積累,二是長時期的對生活的思考。接觸生活,具有偶然性。我寫作的題材幾乎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個作家發現生活里的某種現象,有所觸動,感到其中的某種意義,便會儲存在記憶里,可以作為想象的種籽。”想象不是憑空發生,而要有生活的底子。想象不是天馬行空,而是要合乎情理。學生作文中,常有一些寓言或童話式的想象,往往顯得幼稚,就是生活的積累不夠。至于科幻一類的想象,雖說自由度更大一些,但仍要有生活的經驗。其實想象大可在重組生活經驗的基礎上,再適當地添加一些場景及細節,為的是表達上更為真切。
寫作有一個從訓練到自主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不妨加強基本素質的培養。作文是寫作的一個類別,就大方向來說自然與寫作一致,有著共通的規律。所不同的是作文還有練筆的性質,即要從訓練起步。從練筆出發,更可有意地訓練觀察力、感受力及想象力。其實觀察力、感受力及想象力,分而言之是三種能力,綜合起來,仍就是一個智能結構。分開來看,是為了有所側重,但在實際的操作中,這三者常是有機地結合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