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行走美利堅〈之一〉：從華盛頓出發！

去年，《龍眼看美國》專欄，讓我們在一個個作者親歷的故事里，體味了美國社會的豐富與生動，也見識了美國政治的先進與缺陷。今年，我們再推出專欄《龍眼行走美利堅》。隨著作者自駕車橫穿美國的旅程，通過“要一英里一英里的丈量，深入這個國家腹地”的計劃，看看能否真的對美利堅探個究竟！

整裝待發

美國朋友們聽說我們準備自駕車長途出游，很多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加入AAA了嗎？去那里制作一份TRIPTIK吧！”雖說平時開車，時常看到有汽車車身上貼著AAA的標志，但我們對這個組織卻一直不甚了解。至于TRIPTIK，更是第一次聽說。

吃完午飯，一位熱心的臺灣朋友就帶我們去了AAA的華盛頓辦事處。AAA是“美國汽車協會”的縮寫。一進辦事處大門，就看到一沓一沓的各種地圖。美國全國的、各個大區的、各州的、各個城市的，還有歐洲的、世界的……只要加入AAA，所有這些地圖以及服務都將免費提供。

我們說明來意之后，一位黑人小姐就把一張美國地圖攤開了，“你們想去什么地方？有多長時間？你們想看自然風光呢？還是人文景點？”

我們本來還沒有特別成型的想法，只是想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走到哪兒算哪兒。服務小姐聽完我們的描述之后，馬上在美國地圖上用熒光筆劃了一條路線給我們參考。

“以你的時間，你們去程應該以40號州際高速公路為主；返程應該以70號州際高速公路為主……”服務小姐的話匣子一打開，滔滔不絕地一下子就講了2個小時:這樣走大概要花多長時間;每個州最值得看的是什么;這里有一個國家公園，你應該繞過去看一下;那里有一條景觀公路，你應該走一趟，雖然慢一點也值得；這個州雖然沒什么景點，可是路邊有很多向日葵，開車開累了，下來照張相會很漂亮。她對這些地方完全是如數家珍，而且極其耐心，甚至我們聽得都有點覺得累了。看到我們同意她設計這條路線之后，小姐說，請稍等，我給你拿一些路書去。

過了一會，服務小姐抱著十多本書過來了。大州一個州一本或者兩本，小州一兩個州一本，里面各州地圖/景點/餐飲/住宿信息全有，一下子就給了我們10多本。

這還沒完。小姐說，你們再等等，我去打印TRIPTIK。10分鐘后，小姐拿著幾本小冊子出來了。原來，她根據剛才談的路線，打印了極其詳細的行車地圖，然后裝訂成在車上容易翻閱的4本小冊子。服務小姐打開TRIPTIK，又一頁頁地簡單講解了一遍，重點的地方都用熒光筆標注好。翻開這本為我們“量身訂做”的路線圖，路線、方向、途徑地區都詳細地標示著。在每一頁的背面，則是關于正面行經地區的文字介紹，包括路況、地形、植被、各個市鎮的歷史、人口、主要經濟產業等等。

加入AAA每年需要繳納50美元的年費，除此之外，所有服務都是免費的。AAA最基本的服務是道路緊急救援。路上如果車壞了，沒油了，打熱線電話，很快附近指定網點的服務人員會來給你拖車、修車、加油。在美國各地，有數千家餐廳、旅館都是AAA指定網點，會員可以享受價格折扣。遍布大小城鎮的AAA認證修車點則可以讓你在旅途中找到放心的汽車維修保養點。此外，AAA也涉足到金融（信用卡）、汽車保險、汽車租賃、銷售、旅游等諸多領域，儼然一個汽車相關服務領域的巨無霸企業。

除了TRIPTIK，另一個重要的裝備就是車載全球定位系統(GPS)了。車載GPS系統在美國應用相當普遍，開放民用的GPS系統覆蓋整個美國本土和加拿大。你只要輸入一個任意的美加兩國地址，屏幕上很快就會顯示出最短的行車路線以及預計抵達時間，而且在駕駛過程當中隨時提供語音服務。經過我們實際使用的經驗，這一系統的確非常方便。這種便利性一方面來源于GPS系統本身非常精準的定位，據我觀察，其精確度應該在兩三米的范圍之內，到了路口就會告訴你是左轉還是右轉，讓你不會走錯路;另一方面便利性也來源于北美非常完備的地址系統，可以說，這里每棟建筑都有門牌號碼。我們后來曾多次途經荒無人煙的地方，土路上厚厚的塵土顯示這里絕少有人車到訪，可是在路邊，仍然有全國統一的綠色路牌，GPS也仍然在忠實地指引方向。除了按照地址找路之外，GPS系統也可以顯示地圖，尋找附近的餐廳、住宿、加油站、購物場所、風景名勝等等。比如說，有時我們想吃中餐，只要在“食物”下面選擇“中餐”，系統就會把方圓幾十英里的中餐館全部羅列出來，方向、距離遠近都有，一路上確實幫了大忙。

當然，GPS也有犯錯誤的時候，特別是有時候一些道路改道，地圖未及更新;或者遇到一些臨時交通措施，GPS也無從知曉。在美國，現在頗有一些人出門完全依靠GPS。他們對機器的信賴超過了對自己眼睛和大腦的信賴程度。所以在報紙上，時常會看到有司機被GPS帶到河溝里的好笑報道。不過，這都是題外話了。

朋友艾瑞克也曾駕車從美國東海岸到西海岸。聽說我們的計劃，艾瑞克十分支持。他大力建議我們要到國家公園里去露營，不僅傳授竅門、經驗、教訓，而且馬上打開自家儲藏室，給我們拿出了他露營用的爐子、燈、水壺等裝備借給我們。根據艾瑞克的建議，我們又去商店購買了帳篷、充氣床墊、小型鼓風機等等。出發前我們再檢修一次汽車，裝上食物、餐具、毯子及換洗的衣服。好了，行裝準備完畢，出發！

藍嶺山啊！謝南多厄河

從弗吉尼亞州的最北部出發向南，我們很快離開人口稠密的華盛頓郊區。高速公路的一邊是平緩的山丘與高地，另一邊則是谷地，農莊和牧場分布其間。美國是一個山地較少的國家，最主要的兩條山脈都是南北走向，西部是高大的洛基山脈，而橫亙東海岸的阿巴拉契亞山脈海拔相對較低，基本在200～2000米之間。

阿巴拉契亞山脈從加拿大與東海岸平行一路蜿蜒南下，弗吉尼亞、田納西、北卡羅萊納幾個州已是山脈最南端。這幾個州交界處風景優美的山區，被稱為藍嶺山脈（Blue Ridge Mountain），其中又包括了兩個國家公園。北部的謝南多厄（Shenandoah）公園，距離華盛頓只有120公里，是華盛頓一帶著名的秋天賞葉的地方。人們沿著山脈的山脊，修建了著名的景觀公路“天際線公路”。我們曾在秋天的時候駕車在天際線公路行駛。游人在不同的觀景臺下車，俯瞰謝南多厄峽谷，看雛鷹盤旋其上，嘴里不知不覺地哼唱出來的是那首約翰·丹佛的老歌，“幾乎是天堂/西弗吉尼亞/藍嶺山啊/謝南多厄河（Almostheaven，West Virginia，Blue Ridge Mountain，Shenandoah River）”……

由于過去已經到訪過謝南多厄，這次我們從其旁邊經過，直接駛向藍嶺山脈中南邊的國家公園——大煙山（Great Smoky Mountains）。

大煙山實際上與謝南多厄公園很像，只不過面積更大。所謂大煙山的“煙”，其實和藍嶺山脈的“藍”一樣，都是因為山區的某些樹木和植物釋放出的碳氫化合物，遇到山區的濕氣，遠看就會看到一層層藍色的“煙霧”。不過時值盛夏，滿眼的綠色，我們又“身在此山中”，倒是看不到什么藍霧。據說由于空氣污染加重，遠眺藍煙的機會已經大大減少。大煙山最美麗、最受歡迎的地方是一大片叫做Cades Cove的景色開闊的山間草地。

這里原來也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后來印第安人為了在這兒種植煙草和糧食，放火燒山，燒出了一大片林中平原。這是我們才想起來，其實過去弗吉尼亞、田納西和北卡羅萊納都有很多印第安人，例如切諾基部族就生活在這里。他們曾經在這里建立過類似政府雛形的部落聯盟。然而，后來印第安人被迫沿著“血淚小道”西遷，在這里，他們也跟那些被他們燒掉的樹一樣，幾乎蕩然無存了。

我們來到Cades Cove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毛毛雨，綠意更青翠，更沁人心脾。圍繞著這一大片平地，一輛輛汽車井然有序地低速行駛，美國人在這方面真的很有耐心。有時候看到有鹿群走過，或者是看到路邊有什么色彩鮮艷的鳥，大家開車速度就慢到步行的速度。前車停下來，給動物拍照，后車的人就耐心等著。過一會自己開到那個位置，也停下來拍一張，躡手躡腳的，生怕驚擾了動物，驚擾了風景。

露營大煙山

在大煙山轉了一天，風景之外，我們突然有點明白了美國人的戶外休閑方式，這是美國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在中國乃至整個東亞文化里，人們在風景區的活動基本屬于“觀賞”型的;人們的目的，在于“攬勝”。而美國人到國家公園，活動更多是“參與型”的;人們的目的，主要在于戶外活動（outdooractivity）;其國家公園的設計，則首先是基于汽車的。公園里有完備的公路系統，延伸到各個角落。游人開一段車，到一個地點，就開始做戶外活動。最常見的是徒步越野（HIKING）。這倒是有點接近“爬山”，只不過美國人的步行小徑在一個公園里往往有十多條。小徑有的短，兩三公里；有的長，10多公里；有的平緩，你可以心平氣和地走下來，甚至殘疾人可以坐著輪椅游覽；有的陡峭，也讓你手腳并用，滿頭大汗。在大煙山，這些小徑，多數是林間小路，游人很少。漫步其間，真有身心融入自然的感覺。除了徒步越野，在不同的公園，常見的戶外活動還有騎自行車、游泳、劃船、釣魚……總之，到大自然中休息幾天，松弛緊繃的神經，是美國人休假的主要內容。

與戶外活動密切相關的，是很多美國人熱衷的露營（Camping）。在美國，有些背包族帶著睡袋或者帳篷，走到哪兒就在哪兒找個背風的地方，鉆進睡袋或者搭起帳篷。不過多數情況下，人們都是去露營地扎營。美國幾乎每個國家公園、州公園都有幾塊露營地。這些露營地實際上也是一種有人管理的“旅館”，里面劃好一小塊一小塊扎營地，好比飯店的房間。在這些地方露營，也是一樣要交錢、登記，只不過比住飯店便宜多了，一般一天在15～30美元之間。露營地一般都設在風景優美、地勢平坦的林地，基本上都有自來水、電源、長條桌椅、燒烤架等，以及公用衛生間、浴室、商店、游泳池等等。

在營地里，多數人是開著自己的房車（RV）來的。房車有大有小，價格從幾千到十多萬美元不等。最簡單的房車本身沒有動力，拖在汽車后面，里面有床鋪和簡單的家具，有上下水設施。豪華的房車自帶動力，像輛大客車，里面除了臥室，還有空調、廚房、衛生間、衛星電視、互聯網。后來我們在一路上，不斷看到人們開著一輛輛房車，有的拖著自己的小汽車，有的掛著自行車，有的車頂上綁著獨木舟，有的拖著游艇，還有些拖著拖車，里面還有一兩匹馬呢。看到他們的車，你就知道車主準備玩哪種戶外運動，或者附近的公園適合哪種運動了。據說有些美國老人在退休后賣掉自己的房子，買輛房車，然后老兩口就是“浪跡天涯”。如此浪漫，還真需要勇氣。當然，營地里也有不少帳篷。大的“兩室一廳”，甚至“三室一廳”，可以住十幾個人。小的則與我們的類似，可以容納兩三個人。

走進宿營地就像是走進一個大雜院，或者像是吉卜賽人停泊大篷車的地方。小孩子在游泳池里嬉鬧，或者是在營地里斗山地自行車；大人們則在自己的帳篷或者房車外，圍著烤架烤肉，喝啤酒，聊天。在早晚頗有涼意的夏夜，烤架和篝火也有驅蚊蟲、取暖和照明的作用。

天色已晚，跑了一整天，我們來到朋友隆重介紹的KOA連鎖露營地。因為是新手，從來沒有搭過帳篷。加上天色有點黑了，一時我們還真有點撓頭。這時正好有營地管理員開著電瓶車巡視過來。他說，沒事，這個簡單，卸車！在他的指導和幫助下，20分鐘左右，我們的帳篷也搭起來啦！看起來還不錯。作為感謝，我們送給管理員兩支印有福娃的鉛筆，也算給北京奧運會做點宣傳。

扎下營地，我們就開始煮方便面吃晚飯啦。方便面煮好剛想入嘴，我們赫然發現一只硬殼昆蟲躺在熱氣騰騰的面條里，大概是剛才飛經我們的鍋，被熱氣熏下來的吧。沒辦法，重新煮吧。

我們的“鄰居”是一家五口。我們重新開始煮面時，男女主人剛好帶孩子游玩歸來。他們很熱情地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端來他們自制的冰淇淋，還給我們拿來了兩小袋肉。閑聊中，鄰居告訴我們，他們開著自己的房車從北卡羅萊納來，要在這個營地住一個星期。在露營地，總有一種大家庭的氣氛，這也是美國人喜愛露營的另一個好處。

第二天一早，我們在頭頂鳥鳴中醒來。很奇怪，大腦清醒極了，一點沒有平時早上剛醒時的睡眼惺忪，鄰居們起得早的已經出發，昨晚的爐火還有微紅的余燼。隔壁鄰居開始做早飯了。我們爬出帳篷，伸伸胳膊腿，抖擻一下，繼續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