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一片自由的天地

題海戰術能不能從根本上提高學生成績乃至素質？除了吃飯睡覺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文化課就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升學率？

20年前參加高考，在城市的大街走過，對城市學生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羨慕：高挑的個頭，整潔的服裝，良好的教育，不出賣苦力的前程。20年后，當我做了城市學生的家長后，我對自己這個做著沒完沒了的作業的兒子充滿了悲憫，又去拼命羨慕鄉下的學生。

社會向政府要教育質量，政府向學校要升學率，學校向老師要高分數，這一切決定了城市基礎教育的畸形變異。而在鄉下，這一切就大打折扣了：學校強行攤派的教輔讀物、配套練習、“題王”試卷不太多，課外補習一般沒有，學生除了完成教材要求的學習任務外，尚有時間在藍天碧水間自由支配，或學或玩，自由自在。城市學生就沒有這種幸福，且不說蔚藍的天空，清澈的河溪，碧綠的草地，清冽的空氣，僅時間這一項，能夠自由安排的，只有吃飯睡眠這繞不過去的幾小時。如果這些時間可以侵占，有些老師和學校也是不會放過的。

在這關涉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民族命運前途的重大使命下，什么事都會發生。題海戰術能不能從根本上提高學生成績乃至素質？除了吃飯睡覺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文化課就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升學率？

在城市，中小學教育在事實上已經產業化、市場化，學生上學已成為某些學校和老師發家致富最有效最便捷的途徑。某些學校開辦自習課，課外補課，目的是收錢；一個學生十余種課外讀物和若干課內外配套練習的強行攤派，為的也是收錢。老師課外辦班、假期辦班，不是為了學生的進步，而是為了填充自己的錢袋子。嚴肅的使命，政府的關注，來自社會的壓力，出版商的利潤和部分教育工作者的發財夢，共同把中小學生鑄造成了做作業的機器、考試的機器、制造富翁的機器。

我十歲的兒子就是這么一個機器。他有武術美術的天賦，但沒有時間讓他接受專業培訓。上學期間沒完沒了的作業，星期天還是做不完的作業，寒暑假的作業多達20本。我這個家長面對這個可憐蟲，只有一聲嘆息———我曾要求兒子不要做那幾本沒有用的作業，結果是開學不給報名。我說寫數字對一個二年級學生有何用，老師說為將來當會計作準備。如此荒唐的說法具有法律的效力，說不要你兒子上學就不要，你毫無辦法，只有屈服。

內有小侄在鄉下，胖得像頭牛犢，活蹦亂跳，無憂無慮，寫一手好字，考試都在90分以上，常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理想是考上北京大學再出國。比他大一歲的我的兒子，沉重的書包壓彎了他的腰，枯瘦如柴，萎靡不振，問他的話多是答非所問，沒有理想，最感興趣的事是養一只藏獒玩。至于學習，考100分與考0分沒有啥區別，全班倒數第一名也無所謂，面對人家學得好的孩子，他振振有詞：咱們天水人潘石屹技校畢業，不也是北京城里的億萬富翁嗎？我考不上大學就經商去，超過潘石屹。

我曾將一篇紀實文稿《小學教育：鮮花與雜草叢生》寄給當地日報，主編說不能發，發出來肯定惹是生非，他擔當不起。也確實是這樣，有家長在日報副刊上寫了一篇譏諷嗜財如命的老師的短小說，竟然受到全市中小學教師的攻擊，要求撤日報總編的職。

面對目前的中小學教育，面對麻木了的小孩子，區區一個家長怎么辦？我的感受是沒法辦。我曾幫兒子做家庭作業，老師訓我；我說你來試試，你把你布置的作業連同其他老師吩咐的作業一起做，看看做完時是夜里幾點。老師不語，后在班上說郭法濤的家庭作業可以不做。少了作業的兒子數學考了滿分，語文和英語也上去了。

一些學生家長也學我樣，他們的孩子也開始有選擇地做作業，騰出來的時間學其他感興趣的事，體育、音樂、舞蹈、繪畫、書法方面的天分顯現了出來。就這樣，這個班在學校有了名氣，干啥都不缺人才。

一位老師與我談話，我說給孩子一些自由支配的時間，讓他們玩，讓他們自己創造。老師是與我年齡相仿的人，也是家長，容易溝通，他說他試試吧。

一位偉人曾為中華民族的未來大聲疾呼：救救孩子！今天，面對問題諸多的學校基礎教育，不妨也呼吁呼吁：救救孩子！給孩子們一片自由的天地，讓他們在陽光下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