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韋杰夫：當了總統，當不了家？

2007年12月11日，統一俄羅斯黨、公正俄羅斯黨、俄羅斯農業黨和俄羅斯公民力量黨集體提名俄羅斯政府第一副總理德米特里·梅德韋杰夫為明年總統大選候選人，普京對此表示支持，“我已經與他結識17年之久，我完完全全支持他。”

俄羅斯主流媒體以“熊先生出列”來形容梅德韋杰夫的脫穎而出，因為統一俄羅斯黨的黨徽是“熊”，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普京和梅德韋杰夫都是這所大學畢業）的系徽也是“熊”。至此，延續兩年，關于普京接班人的猜想告一段落。不少俄羅斯分析人士認為，可以預測，梅德韋杰夫將在今年的總統選舉中輕松獲得不少于60%的選票。

現在讓我們回想一下普京在2006年訪問中國時，談及接班人時的那段令人捉摸不透的話，普京說，他的接班人目前還不在輿論的視線之內，是一個“不為媒體所熟悉的人”。又說:“完全不知名？也不是，人們知道這個人。”

這段類似于“拉姆斯菲爾德式”的告白，恰恰暗含了梅德韋杰夫一腳已經踏入了俄羅斯總統寶座。梅德韋杰夫以低調繞過了人們的視線，但同時以一種俄羅斯知識分子的傳統形象贏得了人們的胃口，這正是普京所希望的。

知性、中產。要的就是這個味

現年42歲的梅德韋杰夫生于列寧格勒（現圣彼得堡）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據俄羅斯《莫斯科共青團員報》報道，梅德韋杰夫是普京的校友，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高才生。父親在列寧格勒工業學院任教，母親是圣彼得堡赫爾岑教育學院語文教師，后改行當了博物館導游。梅德韋杰夫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是在郊區庫普琴諾工人小區的家中和學校度過的。

一位女鄰居回憶說:“我清楚地記得季瑪小時候很安靜，嗓門不大，從不和孩子們胡鬧，也不會踢球。”梅德韋杰夫以前的鄰居、兒時玩伴阿列克謝耶夫娜回憶說，梅德韋杰夫小時候舉止有教養，總是衣著干凈。“他說話從不帶臟字，有禮貌，”她說，“我們都很喜歡他。”

梅德韋杰夫的家庭與鄰里關系很好，雖然家境清貧，但梅德韋杰夫非常好學，他大部分錢都花在買書上。當時他父母希望他做教師，他后來也履行了對父母的承諾，大學畢業以后就留在圣彼得堡大學教書，甚至當市長邀請他去當顧問的時候，他還堅持繼續做教師。所以他身上有俄羅斯知識分子那種氣質、習性、溫文爾雅。這正是文化程度非常高的俄羅斯民眾喜歡的類型。

理性、正直、年輕有為、富有教養……梅德韋杰夫身邊的人形容他時，頻頻使用這些詞。同事們回憶，梅德韋杰夫一貫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他的工作風格非常扎實細致，從來不給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匆忙下結論——他總是把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從不手忙腳亂，一句話，梅德韋杰夫是一位訓練有素的高級管理人才。

梅德韋杰夫會經常接見俄羅斯的年輕人家庭，他穿著隨意，談吐自在從容。他是瑜伽和游泳愛好者，被看成是俄羅斯新興的中產階級的代表:他有錢去裝修房子，擁有高品質音響，還能去土耳其度假。在黑色安息日這天，他會穿天藍色外套和粉色的Polo襯衫。

在一次采訪中梅德韋杰夫告訴俄羅斯記者：“從學生時代起，我就很喜歡搖滾音樂。直到今天，我還引以為自豪地擁有深紫樂隊的全集。”說完，他還向記者展示了擺放在他臥室里的形狀像火箭一樣的音箱。

電話簿里竟然沒有梅德韋杰夫

梅德韋杰夫從小接受的是傳統教育，長大后也順應了父母的期望成為了一名大學教師。1990年他取得副博士學位（相當于我國博士學位），成為圣彼得堡大學法學院高級講師，在學校期間，梅德韋杰夫結識了索布恰克。“無心插柳柳成陰”，正是在為索布恰克工作期間，梅德韋杰夫無意中觸發了通向政壇最高層的那扇暗門。

當時的索布恰克只是一名法學講師，當他決定競選市議員時，梅德韋杰夫是同事中唯一的支持者。1991年，索布恰克當選圣彼得堡市長，梅德韋杰夫真正走近了普京——他在索布恰克顧問小組主任普京直接領導之下。

1999年，普京被葉利欽總統任命為俄羅斯總理，梅德韋杰夫順勢出任了總理辦公廳副主任。一個月后，普京被宣布代行總統職務，梅德韋杰夫也升至總統辦公廳副主任。2000年俄羅斯總統選舉期間，梅德韋杰夫直接領導普京的競選小組。普京當選總統后，即任命梅德韋杰夫為總統辦公廳主任。

盡管“少年得志”，多年身居要職，梅德韋杰夫一直低調為官。圣彼得堡新聞界廣為流傳梅德韋杰夫的低調作風。當時市委員會有一本委員會官員電話簿，里面唯獨沒有梅德韋杰夫的聯系電話。擔任總統辦公廳主任期間，梅德韋杰夫也刻意保持低調。梅德韋杰夫負責總統國事活動所有環節，在眾多官員中，唯獨他只要輕輕叩一下門，就能直接進入總統辦公室。但他并不會冒冒失失地撞進普京的地盤，更不會像某些官員一樣，接到總統的一個電話竟然要開個新聞發布會。

梅德韋杰夫懂得親疏之道，有一次，普京總統召開媒體見面會。一切安排妥當后，梅德韋杰夫“躲”到一邊，獨自喝起飲料。普京見狀招呼：“季瑪（梅德韋杰夫的小名），別坐得那么遠，離我再近些。”

2005年11月15日，普京將時年40歲的梅德韋杰夫提升為俄第一副總理，他離總統的寶座更近了，全世界人都清楚，俄羅斯的下一步將是兩位副總理梅德韋杰夫和伊萬諾夫之間的競爭。

俄羅斯現在需要“自動擋”治國

2006年6月，普京在中國訪問時對記者說，他認為接班人必須具有三種能力:忠誠正派、有職業精神和有自己的政治主見。

把忠誠正派放到了第一位，這是世界上任何領導人選擇接班人的第一準則。文質彬彬的梅德韋杰夫是“圣彼得堡幫”的核心人物，與普京既是同鄉，又是校友，而且還是同事。兩人關系好到已經可以不分年齡差距和官位大小:梅德韋杰夫跟普京相差10多歲，但是，梅德韋杰夫是以昵稱的方式來稱呼普京的，而且普京對梅德韋杰夫的稱呼是“季瑪”，完全是跟稱呼孩子一樣。

梅德韋杰夫比伊萬諾夫更令普京放心的是，他沒有自己的政治黨羽，只是一個偶爾被普京發現的大學教授，這樣的人除了效忠普京外，沒有其他多余的選擇。事實上正是如此，梅德韋杰夫在被普京提名后，立即放出了一個重磅炸彈，他希望普京能夠在他手下擔任總理一職。

俄羅斯政治研究所所長馬可夫說，梅德韋杰夫非常年輕，形象清新。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安全系統克格勃人馬。

當然，如果說普京完全是以自己的利益來考核未來的領導人，也太小覷了這位強人的胸襟了。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季志業認為，由于時代的不同，俄羅斯已經不需要大張旗鼓地以一個軍人的風范來管理一個國家了，對俄羅斯來說，國家現在面臨的問題已經不是普京時代的大規模的恐怖襲擊、金融寡頭的肆意妄為對抗國家，俄羅斯現在最主要任務是要解決社會保障問題、住房問題、就業問題、教育問題，這個時候更需要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來完成，而梅德韋杰夫在這方面恰恰是強項。

以普京一貫的行事風格，他或許希望成為俄羅斯事實上的精神領袖，換句話說，他要成為的是——克里姆林宮主人的主人。普京在2007年曾經打了一個比喻，他說，治理國家就像開汽車一樣，有自動擋開車也有手動擋開車，現在俄羅斯需要過渡到自動擋治國。

初中時，一吻定終身

梅德韋杰夫的妻子叫斯韋特蘭娜·弗拉季米羅夫娜，雖然他倆都只有42歲，但是相識卻已有35年——他們同在彼得堡郊外的庫普奇納上小學，雖然所在班級不同，但卻因為班主任之間關系密切，兩班經常一起舉行游樂活動，兩位小同學也因此成了好朋友。

“我清楚地記得季瑪小時候很安靜，嗓門不大，從不和孩子們胡鬧，也不會踢球。我孫女曾給他寫過情書，有一次他對她說:別煩我，我們玩戀愛游戲還太早！當時他們都才只有10歲。可是，一段時間后，他就和一個淺色頭發的小姑娘好上了，兩個人就在院子里當著所有鄰居的面親嘴，一點也不害羞！”梅德韋杰夫的一位鄰居描述了他少年時的婚戀。

事實上，這位小姑娘就是梅德韋杰夫的初戀，多年后他向她求婚，正式結為夫婦。梅德韋杰夫的教師還披露了梅德韋杰夫中學時的戀愛內幕，斯韋特蘭娜出生在軍人家庭，和他同級。她是小美女，學校女皇，許多男孩子追她，但斯韋特蘭娜選擇了季瑪，在學校時就開始約會。幾年后結了婚，10年前生了一個兒子。中學畢業后她考上了財經大學，但在與丈夫去了莫斯科后就改行了。現在，斯韋特蘭娜經常在圣彼得堡組織各種社會活動，但都不是與丈夫同臺出現。

梅德韋杰夫至今都沒有忘記老師的“媒妁之恩”，他出任克里姆林宮辦公廳主任之后，曾把老師接到家中，買了兩束鮮花，第一束獻給了老師，第二束則給了妻子。

在俄羅斯，什么都有可能

梅德韋杰夫隨著普京的“神諭”浮出了水面，當普京拍著梅德韋杰夫的肩膀說:“我支持他”的時候，全世界的社會精英、觀望者和商界已經擁向這個新的領袖。西方媒體已經開始評估一位和善的俄羅斯領導對外交產生的影響。

英國《泰晤士報》以期盼的語氣說，“語調柔軟的梅德韋杰夫有更多的國際商務經驗及外界經驗，被視為建立共識者，他的外交政策觀點是‘歐式的’（并不完美，但是一個進步）。梅德韋杰夫的總統任期應該讓俄羅斯擺脫普京時代日益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在全球舞臺上扮演更負責任的角色。”但美國《洛杉磯時報》發出了這樣的疑問，“對西方較為溫和的梅德韋杰夫會改善俄羅斯與西方的關系嗎？”

畢竟俄羅斯到底是選擇了一位新總統，還是選擇了一位傀儡，沒有人能夠做出明斷。正如莫斯科正在流行一個笑話所說的那樣:“我們的下一任總統還是普京，只不過他的名字叫梅德韋杰夫。”

但是不少分析家認為，梅氏掌權后，可能會像普京漸漸收拾葉利欽的勢力一樣，把他們全都拱出核心政治圈。位于莫斯科的美國－加拿大研究所的副主任克萊門耶克就表示:“一個洞穴中會有兩只熊，當梅德韋杰夫就任總統時，他不會忍受一個獨立、強大的總理。”

即使梅德韋杰夫甘愿做一位弱勢總統，但普京將來干什么呢？下議院的議長？總理？白俄羅斯與俄羅斯合盟后的總統？抑或完全退隱？如果普京的位置擺得不正確，那么新總統的位置肯定也不牢固。

令人關注的是，俄羅斯的一些媒體對于梅德韋杰夫接班的問題一直在低調地處理。俄羅斯的一位政治觀察家表示:“現在就說梅德韋杰夫是普京的‘接班人’還為時尚早。”這位觀察家說，未來幾周內，俄羅斯政壇可能還會出現兩至三位“總統候選人”，而且這些候選人都可能得到普京的支持，普京很可能通過這種方式保持國家權力的一種平衡。不到最后一刻，普京似乎不會做出最終決定。

俄羅斯人有一句話，“在俄羅斯什么都是可能的”，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季志業也認為，普京已經支持了梅德韋杰夫;但是也有可能出現一些別的變化，比如中間會不會再出現一個總統候選人，然后普京表示我也支持這個總統候選人，這兩位總統候選人之間形成一些競爭，“當然如果出現再指定接班人的情況，肯定對俄羅斯政局產生不可估量的破壞性影響，普京不得不考慮這個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