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個孩子有兩個或不止兩個父親,請不要驚訝和爭辯,因為它不包含生殖科學的概念,它完全是文化和歷史的產物。
芭里人認為,真正的夫妻之間才能發生第一次性行為,播下種籽,以后形成的胚胎卻需要精液的不斷滋潤才能發育成熟

自20世紀60年代起,人類學家就開始研究猜想人類家庭的演變和早期婚配的情景。他們一直認為典型的家庭模式是由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組建一個家庭,生兒育女。可人類究竟是怎樣從一夫多妻制(或一妻多夫的習俗)過渡到一夫一妻制的?這期間有沒有一段相應的過渡,就像社會制度的演變一樣。在此過渡階段,生存可能成為人們的頭等大事,為了生命的延續連極端自我的性愛也少去了固有的自私。人們以難得的豁達、寬容彼此相處,視自己的妻子向其他男人尋求性愛與自己做別人家孩子的第二個父親一樣平靜自然。只要自己的基因得到有效延續,其他都顯得無關緊要。
芭里地處委內瑞拉和哥倫比亞交界的地方,印第安土著人在此居住了數萬年,直到16世紀初西方殖民者到來之前,他們一直過著種植木薯、捕漁、狩獵的群居生活。部落的人都住在“長屋”內,一個長屋可容納數十人甚至上百人。芭里的女人多數都很胖,即使在懷孕期間她們也不缺乏營養,尤其是那些敢于在丈夫之外尋找其他男人撫慰的女人。
芭里人認為,真正的夫妻之間才能發生第一次性行為,播下種子,以后形成的胚胎卻需要精液的不斷滋潤才能發育成熟。懷孕后女人之所以選擇其他男人做愛,做妻子的完全是為丈夫著想,她們竟然認為通過性行為助孕是個累人的苦差事,與她們相好的男人可以幫她們丈夫的忙,她們的丈夫不僅不該有怨言,反而要感謝與他們分享父親名譽的人才對。
在芭里的家庭模式中,“第二個父親”對孩子和孩子的母親承擔義務比較顯示,有兩個父親的孩子更容易活下來
為了徹底弄清芭里人的這種靈活的父權制的由來和現代芭里人對此傳統觀念的態度,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人類學家斯迪芬·博克曼和羅伯特·理查德進行了長達20年的研究,逐漸揭示了芭里人這種奇特生殖觀的由來。
人類學家之所以對芭里地區印第安人的生育觀念產生興趣,因為這種觀念對人類將怎樣延續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很大的影響。比如,在我們的文化中,女人一旦懷孕就意味著父母將要承擔起養育孩子的全部責任,父母不養育孩子是違背法律和傳統道德的。在芭里的家庭模式中,“第二個父親”對孩子和孩子的母親承擔義務。他要把獵物作為禮物送給這個孩子的母親,并定期和孩子溝通玩耍,給予孩子父愛。這對于這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負擔,因為還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需要他來供養照顧。
博克曼和理查德歸納他們多年的研究結果一致認為,第二個父親現象是進化的結果,是人們在困境中求生存的自然選擇。她們的“胚胎是在精子的反復浸潤下形成的”說法雖然被證明不具備科學性,但卻有效化解了可能由此產生的嫉妒和仇恨,使男人們為家庭、為女人甘心情愿地奉獻一切。
博克曼和理查德先后調查了114個婦女的生育史,開始時他們還有些拘謹,沒想到芭里的老太太既開放又健談,她們爭相談論自己的相好,這個說,“我的老大、老二是我和第一任丈夫的,可老三和老四卻有兩個父親”;那個說,“我的老大、老二、老三都不是,只有老五是兩個父親,因為我的老四夭折了。” 他們一共記錄了926例生育史,每個婦女一生平均生育8次,但兒童的死亡率卻很高——有1/3的孩子活不到15歲。比較顯示,有兩個父親的孩子更容易活下來,因為在他出生前后他和母親都會得到第二父親的關照。尤其是在孕期,第二個父親會經常拿來獵物,為母子增加營養。這也許是芭里婦女體態豐滿的原因。
專家統計發現,有兩個父親的孩子的家庭多數都比較貧困他們的孩子差不多有一半會在嬰兒期夭折
文化和習俗的形成都離不開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表面上看芭里的婦女在她們需要的時候就采用這種靈活的父權制度,其實不然。專家統計發現,有兩個父親的孩子的家庭多數都比較貧困,他們的孩子差不多有一半會在嬰兒期夭折。當自己的孩子死于襁褓中后,悲痛的母親便打定主意給未來的孩子找第二個父親,藉此改變孩子的不幸命運。
博克曼認為,給孩子找多個父親是生活艱難不穩定時期的生存保障。從歷史上看芭里人多次遭遇外族的入侵和殺戮,后來又遭受貪婪的石油商和牧場主的盤剝侵犯,多數人僅能維持生命的最低需要。從1930年到1960年的 統計數字表明,每三個芭里的婦女就有一個在40歲前成為寡婦。這種極端的惡劣環境使芭里的男人們思想很開明,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妻子另找相好,是她的能耐,也是自己的造化,有人他添柴捧火,讓拮據的家庭生活一下有了保障,總不是壞事情呵。男人們忙于打漁、捕獵,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家庭。而妻子除了做飯、照顧孩子外,還要種植木薯、收割,沒有一兩個相好幫忙協助,妻子就是再強悍有力,也是難以勝任這些工作的。
當然不是所有的芭里女人都找相好,調查表明,在148婦女中的1/3在懷孕期間對她們的丈夫是忠誠的。“這些婦女說,她們不需要那樣,或者沒有人要求她們那樣,此外她們的家底殷實,不需要另一個人充當孩子的父親來供養孩子。”理查德說,“一些人更坦率地說出她們的丈夫不支持她們那樣做。”一定是時代變遷的緣故吧,根據最近在芭里的調查訪問,理查德認為,在西方價值觀的影響下,大部分芭里人認為多父權制正在走向沒落。有的人類學家卻不同意這種觀點,他們說芭里人仍將延續這種習俗,只不過是知道西方人反對,不像從前那樣公開 談論它罷了。
博克曼說,這些信息說明,芭里人婚姻中多性愛的隨意做法確實少了,但是他們的骨子里仍然認為一個孩子可以有多個父親。
多父權制的觀念在南美非常普遍
分享父親身份的觀念并不是該地區所獨有的,人類學家發現,多父權制的觀念在南美非常普遍。比如在新圭亞那和南美大多印第安土著部落都持同樣的觀點。據此人類學家認為,多父權制可能很久以來就是人類行為的部分,而不是人類求偶行為進化的結果。
近來,有人對一夫一妻制的家庭模式是人類文明的必然產物提出疑問。的確,并非世界上所有的家庭都是以這種形式出現的,包括芭里和其他地域文化顯示,有很多種成功經營家庭的方式。
在中國云南的納西族以女人為中心的家庭模式,運作得一樣相當出色。納西族男人的地位低微,但是“局外人”的身份又讓他們活得自在瀟灑,他們不必對女人和孩子承擔任何義務,他“廣種薄收”,哪個孩子是他的親骨肉,他也只知道個大概。女人既然不結婚就無所謂固定的性關系,她有權和她相中的任何男人發生性關系,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既然無所謂,何必非要弄清楚呢。在納西族的語言里根本就沒有“父親”和“妻子”的詞匯。在她們的大家庭里,女人掌管著子女、財產的同時,也掌握著性生活的主動權。
對芭里的靈活父權制研究,揭示了一個這樣的道理,人類家庭的體制實際上是更靈活多樣的。現在就下結論說,現行的一夫一妻制的家庭是自然形成的、是人類文明的最佳體現、是人類最理想的家庭模式,還為時尚早,或者說還沒有足夠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