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作為一名臨時工,能在外地找到一個家的歸屬感,我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一向節儉的父親竟然主動給我打來電話,我看著手中唱著歌的手機不禁覺得有些詫異。下意識里,我懷疑是不是他在外地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快速地按下了接聽鍵。
“武仔,我入黨了……”電話那端的父親顯然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話音中明顯地帶著幾許激動的顫抖。
我知道,對于沒什么文化的父親,入黨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個夢。
這些年父親一直在外地的一家單位做臨時工。那是一個行政事業單位,每天進進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其實父親最初出去打工時,并沒有直接到那里做事,而是跟著一些裝修隊伍做些零散的事情。時間一長,由于勤勞肯鉆,父親也慢慢地懂得了一些水電施工裝修方面的知識。一個偶然的機會,那單位正好要招一個后勤方面的水電工,父親便懷揣著自信前往應聘,結果在一群托關系走后門的年輕人中勝出。
那是他特意主動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的一次。他說,畢竟一個單位還是要幾個真正能干事的人。而且,他也就因為這樣一個成功的例子,在以后日子里總是教導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做人就得學一門真正的扎實技術在身,這樣走到哪里都能找到事情做,不用擔心沒飯吃。經歷過那個艱苦年代的人,對于一日三餐能夠吃飽就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父親最初進去時,是作為水電工招進去的,但后來干的事情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雜。全局的水電、水管、鍋爐房、綠化帶等各種雜七雜八的事兒,好像全攬在他身上了。我們有時就不服氣,跟他說,你知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就是“能者多勞”,你越能干就越要你干得多,而且你的付出與你的所得就越成反比。他往往會嚴肅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做什么事都是拈輕怕重?,F在找份事做不容易啊,多做點事又不會累死人,大家都心里有數的,領導也會記得你的。”次數多了,我們對于他的這種“傻冒”經常嗤之以鼻。然而他卻依然我行我素、樂此不疲。記得有一次母親在家里出了點意外,被開水燙傷了腳,打電話給他,希望他能請幾天假回家照顧一下。他卻為了局里正好在改造鍋爐一事,鐵石心腸地沒回家,成天抱著技術圖紙圍著鍋爐打轉轉,恨得母親七竅生煙。以至于后來母親動不動就取笑他,看來那鍋爐比你老婆還重要了。在這個時候,他就只有嘿嘿一笑,便不再作聲,他知道他虧欠母親太多。
我們也曾勸他不要再做了,現在子女都已經長大成家立業,是該在家里休息休息了。他卻不聽,一直堅持說單位對他好,而且他在那里也干得舒心,所以大部分時間,他和家人都是聚少離多。我不知道在他心里到底是否還能感知家的這種歸屬感,但現在他加入了黨組織,我想我們就不用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在討論他是否能破格入黨的群眾座談會時,他單位的一個同志是這樣說的:“在我們國家目前還存在臨時工這一用工制度的前提下,讓湘南同志入黨,無疑是讓他在這里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
父親作為一名臨時工,能在外地找到一個家的歸屬感,我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