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口味大概和性格一樣,受風土人情之左右,是從小注定的,不會輕易改變的了。濰縣(現在改稱濰坊市)人愛吃蘿卜,遠近聞名,之與山東人離不開大蒜、大蔥、生姜。串門在濰縣人家中,幾乎家家擺著蘿卜,男女老幼在吃蘿卜,當然,也是滿屋的蘿卜味,很刺激。
但濰縣人的自豪不僅在口福,還在一些數年傳下來的順口溜,諸如:“煙臺蘋果萊陽梨,趕不上濰縣蘿卜皮”,相傳這是大清帝國濰縣縣令鄭板橋說的。還有:“吃蘿卜喝茶,氣得大夫滿地爬”,一語道出食用濰縣蘿卜的好處——不生病。白紙黑字,就是經典,被人傳誦,久而久之成為了歷史。
過去的濰縣蘿卜不像現在,什么時候都可以吃到,而是季節性很強的時令蔬菜。拔蘿卜的時間應是深秋,下過一兩次的霜,把湛青碧綠的葉子打蔫之后。老人們說,這時候的蘿卜,清爽,而且消去了特別的辣味,脆生,含水量大。剛拔出的蘿卜要晾一晾,小一點的就腌了咸菜,長相端莊的則被儲存到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填埋起來。之所以選擇這樣的儲藏方式,我想主要是可以起到保鮮的作用,春節前后,把蘿卜從土里扒出來,成色鮮艷,掐一下流水,絕對的好年貨。
如今的濰縣蘿卜已經成為濰縣人拿得出手的上等禮品,無論平頭百姓,還是商人、官員,無論走親訪友,還是求人辦事,帶上點濰縣蘿卜,鄉情、親情、友情,齊了。真正實現了濰縣人禮輕情意重的宏愿。
很多人說起濰縣蘿卜極度追求“出身”,咬定濰縣蘿卜只有濰縣城周圍,尤以城北北宮附近所產為佳品。理由是與當地的土質、水質有密切關系。白浪河穿濰縣城而過,兩岸形成輕黏土壤為主的小平原,含鉀量高,保肥保水性強,適宜蘿卜的生長。
但是,300多年的滄海桑田,濰縣城周圍早已變了模樣,北宮哪里存在?可是,濰縣蘿卜依舊,種植面積不斷擴大,知名度更高。確切地說,北宮應是最早栽種蘿卜的地方,好蘿卜產自全濰縣,要緊的是品種和種植人管理的水平。我小時候愿意吃鄰居一位老爺爺種的蘿卜,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他在蘿卜地里松土、鋤草、澆水。即使再不好的年景,或澇或旱,他家的蘿卜地也是綠油油的一片。到了秋天拔蘿卜的時節,村里很多人圍著看熱鬧,不斷稱道。也會趁人不注意,摸一個溜回家偷著大飽口福。
我的老家離濰縣城不足30里,那里的蘿卜也好吃。我知道的是,蘿卜要種在瓜茬地,就是種過西瓜的地,接著種蘿卜。系出名門,品質高貴。原因是西瓜需要較為苛刻的生長環境,土質、肥料,甚至地角都有講究。蘿卜本來是粗粗拉拉的,給點吃的喝的就瘋長,卻滋潤在西瓜剩下的肥水里,能不出落得水靈,令人垂涎?
就像老鼠愛大米,濰縣人愛吃濰縣蘿卜。濰縣蘿卜的吃法很多,生吃為佳,還可燉肉、炸蘿卜丸子;既可皮肉一起吃,也可削皮分食,如拌蘿卜皮,已成現在餐桌上一道美味。吃哪一段還有講究,說法是:頭辣腚臊,吃蘿卜吃腰,中間部分最好吃。生吃不能橫切段,而是豎切成棱,或四棱,或六棱。從上到下一刀下來,哪位切蘿卜的刀法好,也會傳為美談。喝著上等的西湖龍井,吃蘿卜,有藥用;花生和蘿卜一起吃,只有一個字,香!如果再加上濰縣杠子頭硬面火燒,越嚼越有滋味。
有人戲言,濰縣蘿卜就是濰縣人,尤其像濰縣的姑娘。這種擬人化的比喻是很有道理的,江浙美女那悠細的話語,加上點蘿卜味就十分地不雅;而濰縣姑娘一開口,如果沒有蘿卜味,就感覺缺點什么。面對濰縣姑娘,如同你手上的蘿卜,不怕辣的帶皮吃,怕辣的把皮剝了再吃,還有點幸福。
小時候,我跟表姐到集上賣過蘿卜,好像是一毛錢一斤,賣得挺快。一位老人買了蘿卜,還帶了一句話:“你們的蘿卜好,這賣蘿卜的姑娘更好。”確實,年輕時的表姐非常漂亮,至今記得她俊俏的模樣,有點像好看好吃的濰縣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