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那天補完課已是六點多鐘了,我出了校門坐6路公交車回家,下車后要穿過北浦菜市場,這時的菜場人少了許多但依然熱鬧。一陣微風吹來,我聞到了一股鹵肉的香味,順著香味望過去,鹵肉攤上一塊紙牌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只見上面寫著:我心2.5元,我肝3.5元,我頭2.5元,我腿10元……這些拳頭大的字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人怎么會賣自己的心、賣自己的肝呢?我懷著好奇心走過去一瞧,差點讓我笑岔了氣,原來他賣的是鹵鵝肉,牌子上寫的應該是:鵝心、鵝肝、鵝頭、鵝腿。我以為是賣鹵肉者為了吸引顧客故意作秀,就對賣鵝者說:“你的心也太不值錢了嘛!才兩塊五一個。”老板表情木木的,對我的揶揄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不像是在作秀,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嫌“鵝”字難寫了。
饑腸轆轆,我太想享受美食了,記得西班牙大作家塞萬提斯說過:“空腹是世界上最好的調味品”,更何況熟食攤上飄蕩著那么多誘人的肉香,更增加了我吃的欲望。往前走幾步,眼前一片白汽蒸騰而起,把我的眼鏡給蒙住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一下子鉆進了我的鼻孔——千張肉!我才發現,旁邊的爐子上正蒸著幾屜千張肉,主人端出一個大盤子,盤里就像撲克牌一樣碼著一摞一摞的千張肉。我問千張肉賣多少錢一兩,她有些生硬地說:“兩塊八。”我說怎么這么貴?她就叫我好好瞧瞧掛著的牌價。今年豬肉大漲價,其他一些肉食也跟著漲價,這些賣肉的人一個個都牛氣沖天,獅子大開口,一點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都說今年是金豬年,難道金豬年就是豬肉像金子一樣貴嗎?
老爸老媽是醫生,幾年前,他們就不準我再吃我喜歡吃的千張肉,說我雖然體形不胖,但心臟肥胖,已被油(脂肪)包裹,跳動起來會很費勁。我想他們只不過是嚇唬嚇唬我而已,吃點千張肉哪有那么可怕?!今天老爸老媽不在家,我稱了2兩千張肉,又要了一些腌菜,腌菜是不收錢的,我喜歡吃酸的,就多要了一點。回到家煮了鍋米飯,一個人狼吞虎咽,風卷殘云,把那些千張肉和酸腌菜吃得一干二凈。
曾記得,千張肉是老媽的拿手好菜,她做出來的千張肉蒸得七八分爛,肥而不膩,酸甜可口,就連七八十歲的外公和外婆都喜歡吃。老媽做千張肉很有講究:豬肉要用膘很厚的那種五花肉,肥夾瘦在五層以上,先放到鹽水里煮一下定形,去除血沫和腥味,然后切片碼放整齊,將肉皮一面放到炒鍋里炸至黃脆,這樣可以去掉肥肉里1/3左右的油脂,待冷卻后放醬油、味精腌半小時左右,再涂抹上一些蜂蜜(如果沒有蜂蜜就放紅糖),接著把千張肉碼放到碗里,上面蓋一層酸腌菜,就可放到屜籠里去蒸了。在蒸的過程中,酸腌菜的味道會自上而下滲透到肉里去,這樣蒸出來的千張肉味道好且不膩人,吃時拿另一個碗倒扣過來,一碗黃窩窩的千張肉就這樣做成了。
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少不更事,也不知天高地厚,揚言長大后要吃遍天下美食,游遍天下名山,讀遍天下好書。父親聽了笑歪了頭,問我知道天下有多少美食、多少名山、多少好書嗎?我零零星星說出了50多個,其中就有老媽做的千張肉。老爸摸著我的頭說:“你還小,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你只不過是好吃、好玩罷了!”
現在的我,經常想吃點千張肉,但心里又有太多的別扭和擔心,因為吃飯時旁邊總是有一些熟悉的親朋好友,要考慮到自己吃的形象、健康因素,就顧不到腸胃的真實感受,心里總覺得不爽,就感到吃飯有時候真的很累。不過,有一次我們一群人吃過飯從酒店的二樓下來,看到了吃千張肉很美的一幕:一位60多歲的胖老太,背著一個旅行包,頭戴一頂太陽帽,脫了鞋,盤著腿,獨自一人坐在酒店大堂里用餐,面前就只擺著一碗米飯和一盤千張肉,旁若無人地吃得津津有味。我想她一定像我一樣,打小就愛吃這千張肉。這盤千張肉,在我眼里已勝過了我們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看著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吃著千張肉,我心里羨慕極了,想著自己有一天老了的時候,也要像這位老太一樣,要上一盤自己喜歡吃的千張肉,坐在一家誰也不認識我的飯店里,悠悠然細嚼慢咽。
但后來我想通了,人生苦短,不說及時行樂,吃點自己喜歡吃的美味何必要等到老了的那一天呢?再說,千張肉如今就遭人們如此嫌棄,等我老了的時候,飯店里還有這千張肉賣嗎?恐怕只能憑借童年的記憶,照著老媽當年的樣子自己在家里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