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與惡的悖論

我不認識羅爾豪，但他作為南陽作家群中較為出色的年輕寫手，我卻在不同的場合聽說過他，聽說過他的小說寫得不錯。而真正地了解他的小說寫作，是我在最近看了他發(fā)表在2008年第1期《躬耕》雜志上的短篇小說《千手觀音》。在這篇不長的小說中，作者以現(xiàn)實的眼光、悲憫的情懷、純熟的技法，剖析了一位在善與惡之間游走，最終走向毀滅的一位年輕女子，在面對現(xiàn)實的苦難與心靈的痛苦時的掙扎與痛楚。善與惡集結(jié)在一位清純的女子身上，讀之讓人不禁心生無限感慨！

妓女，這個特殊的行業(yè)，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里，曾經(jīng)“輝煌”一時。在毛澤東時代，妓女這個行業(yè)又在一夜之間被取締。隨著改革開放時代的到來，妓女這個行業(yè)又死灰復燃，只不過現(xiàn)時代的妓女沒有古時的公開化，而是以暗流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君不見，在大小城市的大小街頭，有不少掛羊頭賣狗肉的場所，極有可能就是妓女、暗娼流動與賣身的場所。妓女之所以成為妓女，也許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她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掙錢。錢，使人獸性大發(fā)；錢，使好好的人變成了魔鬼。

羅爾豪的《千手觀音》，就把他的寫作視角對準了這個特殊的群體，只不過聰明的他選取了其中的一個特殊人物。許影，這位一所鄉(xiāng)村小學的教師，文靜美麗，教學成績很好，是全縣的先進教育工作者，而在城市燈紅酒綠的夜晚，她又是一位拿身體掙錢的妓女。她需要錢，她要用身體掙來的錢供三個弟弟上學，沒有錢，貧困的家庭只能讓他們輟學。這也許荒唐的，但卻是生活的現(xiàn)實。這真是悖論，善良的許影，是一位教師，但同時卻又是一位妓女；她用身體掙來的骯臟的錢，卻又用來投資最干凈的教育事業(yè)！

如果說許影能夠在這樣的生活悖論中平安無事地度過艱難時期，如果有一天她能夠毫無麻煩地金盆洗手，她也只不過是在善與不道德之間周游了一番而已。妓女是不道德的，在世人的眼中甚至是下賤和無恥的代名詞。為了洗刷自己心靈上的污點，許影把心皈依了佛門，那個千手觀音就是她心中的救世主，她期望觀音能夠把她從心靈的地獄中拯救出來。然而，一切都有緣起緣滅，許多事情有了開頭，并非真如佛家所說能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相反卻是如黃河水東流不復回的。許影的悲劇命運，就在于她一方面從事著這種職業(yè)，另一方面她又保持著俗世生活的尊嚴，一旦她的陰暗面公諸于世，她也就無法再在俗世中生活。正由于此，當一位嫖客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并以此不斷地要挾她，摧殘她，并讓她做一個真正的妓女的時候，她最終忍無可忍，在他的最后的肆虐中，用刀殺了他。作為讀者，對許影我們無論再怎么同情，但也無法否認她從善良墮入罪惡的真實。

羅爾豪對這個故事沒有平鋪直敘地講述，而是從不同的橫斷面和觀照視角，多角度地展現(xiàn)了許影內(nèi)心的心靈歷程。故事的開頭，猛一看像個偵探故事，但往下細看，無論是學校里關(guān)于信仰的爭論也好，還是洗浴中心的身體交易也好，還是許影的網(wǎng)上獨白也好，都是有關(guān)心靈的問題。從現(xiàn)實的角度出發(fā)，對現(xiàn)世中人的心靈的苦難進行深刻的揭示，使作品具有了控訴和批判的力量。

一個作家對現(xiàn)世的問題視而不見，他對這個時代就是不忠誠的。憑心而論，羅爾豪的《千手觀音》是真誠的。經(jīng)歷過基層苦難生活的作者，也必當為基層的苦難的小人物著筆與呼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