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郁君然是女孩子眼中公認的吉他王子:他彈得一手好吉他,參加過大型電視選秀節目“我型我秀”;他和他組建的樂隊在上海灘頗有名氣;他夢想成為國內有名的重金屬樂手……
然而,就是這個身體清瘦、長發飄飄的大男孩,在他18歲生日的第12天,用他那雙撥弄琴弦的修長的手,在她最心愛的女孩身上砍下了整整30刀。
是什么讓昔日的吉他王子變得如此兇殘?2007年8月13日,上海市閔行區法院公開審理了此案……
背著吉他和你走天涯
16歲的凌波高挑清秀,能歌善舞,她的夢想是當上演員和主持人,為此全家人支持她報考上影演藝學校表演系。2006年升入初三后,她早早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初三下學期,凌波想學彈吉他。
2006年4月里的一天,同班好友小靜興奮地對凌波說:“我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吉他手,他只比你大兩歲,可出名呢……”當晚9點,兩個女孩與吉他手相約在衡山路一家酒吧相見。
剛進酒吧,一個空靈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名吉他手抱著吉他坐在舞臺中央,一頭長發束在腦后,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憂郁。演唱結束后,吉他手徑直走向她們,大方地說:“你好,這就是我的學生吧?”
第二天中午,兩人相約在郁君然工作的一家琴行見面。凌波帶來了新買的吉他,開始練起指法。不一會,凌波的手指就被劃得生疼。郁君然拿出一架紫色的古典吉他,說:“以后就用我這把琴學吧,琴弦不容易割破手。”凌波對這位老師又增加了幾分好感。郁君然對這個學生的第一印象也很好,覺得她舉手投足間透著文靜和優雅。
郁君然不但送琴給凌波,還執意不收學費。但學了一個月后,凌波的進步卻很小,想放棄。郁君然說:“琴行客人不斷,我們無法集中精力。這樣吧,我找個地方單獨教你。”
此后,上海體育館前的長臺階就成了他倆的露天教室。郁君然住在楊浦區,一路上坐公交、換地鐵,至少要花一個半小時,但是為了選個離凌波家近點的地方,他一點怨言也沒有。每當看到凌波抱著紫色的吉他,蹦蹦跳跳地向他走來,郁君然的心里便充滿了幸福感。
郁君然手把手教凌波,凌波進步很快,她越來越依戀那個頭發長長的身影。
一次,他們一直坐到傍晚,郁君然彈琴,凌波配合,唱起了《花房姑娘》。歌聲配上吉他聲,算不上專業,卻透著真誠。
“五·一”長假期間,凌波跟著父母走親戚。5月8日那天,凌波剛起床就接到郁君然打來的電話:“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去哪里?”“去了你就知道了!”
郁君然把她帶到一個小小的甜品屋,他說:“我很想念你。”凌波的臉刷地紅了,她說:“我也……”郁君然立刻說:“我喜歡你!我們談戀愛吧?”
確定戀愛關系后,郁君然向凌波談起自己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他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初中畢業那年,他的母親下崗,家里更加困難了,他進了一所技校,準備早點工作養家。然而技校的生活太沉悶,他讀到二年級就退學,跟著師兄Terry學吉他。不久,他的彈奏水準已相當于7級水平。他還參加了“我型我秀”選秀比賽,雖被淘汰,但師兄的一番話鼓舞了他:“你的舞臺不只在這里。”此后,他更明確了自己的目標:成立重金屬樂隊。
2005年,郁君然組建了一個三人樂隊,他常常帶著樂隊在酒吧里彈唱。為了貼補家用,他還在一家琴行當樂器老師,每月收入只有500元錢。
說完,郁君然試探地問:“背著吉他浪跡天涯,這樣的生活,你喜歡嗎?”這一次,他沒有得到凌波的回答。
放棄音樂走進學堂
在父母面前,凌波對自己和郁君然戀愛的事只字不提。而郁君然的態度則截然相反。他們戀愛的第一天,他就向母親宣布:“我戀愛了,我有了新的動力。”母親為他感到高興,也沒有加以追問。
有一次,郁君然將電話打到了她的家里。凌波的母親接了電話。放下電話,母親問凌波:“那個男人是誰?”凌波說:“一個普通同學而已。”事后,凌波對郁君然說:“以后你別打電話到我家來,我媽知道我這么小就談戀愛會不高興的。”郁君然漲紅了臉說:“我們光明正大地談戀愛,有什么不妥嗎?”凌波說:“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他們。”
郁君然隱約地感覺到,女友是嫌他的家庭條件不夠好。凌波的父母都在大公司工作,從小受到很好的教育,而自己卻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中專沒念完就輟學了。而且,他的生活很拮據,他幾乎把所有的錢都花在凌波身上,吃飯、打的、送小禮物,他從來沒有吝嗇過。但他們還是無法隨心所欲地花錢看電影、去高級餐館吃飯。
“你愿意和我永遠在一起嗎?”這大概是凌波第100次聽到男友的這個問題了。這一次,她認真地說:“你應該繼續讀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這樣我們才可能有將來。”
最終,郁君然決定為了凌波放棄音樂。他便解散了樂隊,辭去了琴行工作,在一家中藥房找了份收入較高的工作,晚上則到夜校讀高中。他希望拿到醫科大學文憑,當一個醫生,給凌波穩定、安逸的生活。
郁君然每天早晨7點上班,下午5點半下班,晚上6點半再趕到學校。離開校園已久的他,讀書很吃力,每天做作業都要做到深夜。
此時,在學校住宿的凌波也越來越忙碌,兩人見面、打電話的次數驟減。每次輪休,郁君然都會乘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凌波的學校看望她。
一次藝校搞文藝匯演,凌波上臺彈奏了那曲《花房姑娘》,她邊談邊唱,技藝又嫻熟了不少。坐在臺下的郁君然聽得如癡如醉,但也感到越發不安。
郁君然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終于發生了。這天的晚會結束后,他在禮堂門口等待凌波,卻遠遠看到一個男生給她獻花,隨后,她上了一輛轎車。他馬上撥打凌波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提示音:您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
第二天,郁君然請假半天,來到學校找凌波。凌波解釋說,昨晚和同學一起慶祝去了。郁君然看見凌波手腕上掛著一條新手鏈,問:“這是誰送的?”凌波說:“一個同學送的。”“男同學還是女同學?”“你問這么多干嗎?”郁君然發火了:“我在藥房忙得只能吃午飯的時候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給你發短信,你為什么總是不回?”凌波也不甘示弱地說:“你每次都問同樣的問題‘你在干什么’,真無聊!”兩人不歡而散。
郁君然從凌波的室友口中獲悉,幾乎每天晚上都有追求她的男生在宿舍樓下等她,這讓郁君然更加感到危機四伏。
為了避免吵架,凌波再也不邀請郁君然來看表演了,在她看來,那個深情的吉他老師已經不復存在,現在的郁君然多疑,容易發火。
此刻的郁君然也陷入了痛苦之中。他想不通凌波為什么這樣對他?自己為她放棄音樂,可她卻對自己的付出熟視無睹。難道愛情的價值居然抵不上一束鮮花與一條手鏈嗎?
2006年12月1日,凌波把郁君然約到上海體育館的老地方,說:“我們到此為止吧。”說著,她把紫色吉他還給了他。郁君然問:“是因為有男生追求你嗎?還是因為你的父母?或者你的同學說我不夠有前途?”凌波回答他:“你總是這樣疑神疑鬼,我不喜歡斤斤計較的男人。”郁君然說:“我為你改變了那么多,我們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凌波以沉默應對。郁君然雙手握拳,在吉他上狠狠地敲打,鮮血從指縫里流出來,他發瘋似地把吉他塞回凌波手里,說:“帶走!這是我送給你的東西,你以為你不想要了就能隨意扔掉嗎?”凌波非常害怕,拿起吉他,急忙叫上一輛出租車回家了。她聽見身后郁君然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郁君然被徹底擊垮了,18歲的他感覺一無所有,因為凌波占據了他的全部。他找不到一個能夠傾訴的人,他想起樂隊的老朋友,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只顧著追求凌波,已和他們漸漸疏遠。
回家后,郁君然百無聊賴地上網,意外地搜索到凌波的博客。“我今天認識了表演系的師兄師姐,他們中不少人演過電視劇,我也想擁有這樣的生活。”“我喜歡的男人,應該大氣穩重,有自己穩定的事業,能夠帶領我一起開創未來。”這些文字深深地刺痛了郁君然的心。
恨占據了郁君然的心靈。他辭去了藥房的工作,也不再去夜校讀書,到處游蕩。一個可怕的計劃在郁君然心中形成:既然已經失去了一切,他要選擇和凌波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2007年元旦,是郁君然的18歲生日,他到超市買來一把鋒利的匕首。過了18歲,他就是成年人了,他就可以獨自承擔刑事責任,不會連累父母。
愛到末路,只能用砍骨刀了斷恩怨
元旦后的第4天上午,郁君然開始行動。他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又找來廚房里的砍骨刀一起塞進背包,直奔凌波家。他摸準了凌家父母的作息時間,他們每天8點離開家,晚上7點左右回家,他選在白天去,家里肯定只有凌波一人。
想不到,凌波家沒人,也許她還沒有放假回家,郁君然撥通凌波的手機號碼,一連十幾次,都沒人接聽。連續一周,郁君然都守候在凌波的門口。
1月12日下午,郁君然再次敲響凌波的房門。“誰呀?”他終于聽到了久違的聲音。“是我,我想和你談談。”“我們沒什么好談的。”郁君然憤怒地敲了十幾次門,凌波終于打開房門,可沒等他反應過來,房門就被重重地關上。
此時,郁君然走下樓梯,打開電箱,切斷了凌波家的電閘。10分鐘后,凌波的家門還沒開,他又一次敲門:“是我切斷了你家電閘,你快出來吧。”凌波打開房門走到電箱前,她對著郁君然罵了一句,話音未落,一把砍骨刀已經落在了她的后腦勺。一刀、兩刀、三刀……
5分鐘后,面對聞訊趕來的民警,他平靜地伸出雙手,說:“是我殺了她,你們把我銬起來吧!”
凌波身中30余刀,肝臟、胃部多處破裂,右手中指、無名指缺失。她雖然被搶救了回來,但周身到處是傷疤。
2007年1月25日,郁君然被閔行區檢察院批準逮捕。2007年8月13日上午,閔行區法院公開開庭審理這起案件。法庭上,郁君然全力為自己辯駁:“我根本不想殺死她,我只想教訓她,她傷我太深。”凌波父親情緒失控地說:“她頭上縫了幾十針,最長的傷口長達10厘米。因為不能打麻醉藥,四個醫生把她按在病床上。縫完針,整個病床都被汗水打濕了。你居然還說她傷你太深?!你還有一點人性沒有?”郁君然垂下頭,聲音低沉著說:“我對不起凌波,對不起她的父母。我愿意接受53萬元賠償要求,我出獄后,將盡力補償她和她的家庭。”法庭沒有當庭宣判審判結果。
庭審結束后,郁君然悔恨地說:“當初我把未來的道路設想得太完美,我以為我能順利考上醫科大學當上醫生,她能走進演藝圈,我們順順利利地結婚。萬萬沒想到,我的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如果當初我多與父母、師兄、朋友們談談心,多聽聽他們的意見,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旁聽席上,凌波的母親、姨媽等家人一遍遍痛苦地說:“如果我們早知道孩子早戀,如果我們及時干預,如果……”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
郁君然的父母蜷縮在庭內的一角,甚至不讓帶著手銬的兒子看到他們的臉,他們只是一個勁地嘆氣。
此案結果擇日宣判,等待郁君然的,將是漫長的牢獄生活。
編后:
青少年之間容易擦出愛的火花,但,正因為年輕,所以愛情來得快,退得更快。當緣分已盡時,最好的選擇便是平靜地分手。如果為愛而鉆進牛角尖,甚至不惜舍棄事業,那么,美好的愛戀便會轉化成為狹隘的怒火,在灼傷昔日愛人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前途與幸福燒得一塌糊涂。
愿那些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女,在享受甜蜜愛情的同時,保持一份理智的頭腦與開闊的胸懷,既不要為愛迷失自我,更不要為愛屠戮他人,惟如此,愛情才具備了天長地久的可能;同時也告誡那些自己的孩子正處于青春期的父母們,既不要將早戀當作洪水猛獸,更不能聽之任之、放任自流,否則,愛情之花就會凋謝在雨季。
(責編/寧克華)E-mail:nkh2002@vip.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