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融業具有以自組織特征為主、他組織特征為輔的雙重特性。從自組織理論講,我國政府對金融企業經營活動的干預應該消除,雖然政策金融的存在具有其合理性,但應盡可能地創造條件將政策金融市場化,且金融開放的步伐不能過早、過快。
關鍵詞:金融業; 自組織; 他組織; 商業金融系統; 政策金融; 金融開放
中圖分類號:F832.1 文獻標識碼:A
Chinese Financial Industry from the Viewpoint of Self-organization
CHEN Ning-bo,FANG Hua
(Business School,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demonstrates thatfinancial industry is dominantly characterized as a self-organization with some properties of hetero-organization. Using the self-organization theory, it concludes that the interference on the operation of financial companies from the government should be eliminated,and the administrative finance, although reasonable to some extent, should be commercialized as soon as possible. It points out the financial opening should be take by steps.
Key words:financial industry;self-organization;hetero-organization;system of commercial finance;administrative finance;financial opening
大多數學者認為,比利時科學家普利高津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耗散結構理論宣告了自組織理論的誕生。但也有俄羅斯學者認為,俄國的伯哥但諾夫在20世紀20年代就創立了該理論[1] 。不管怎樣,自組織理論作為一種研究思路和方法,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獲得廣泛的應用。
但運用自組織理論對我國金融領域的研究,目前還處在起步階段,研究對象還停留在中觀(金融子市場)或微觀(微觀金融主體)的層面。中觀層面主要有王愛儉等對虛擬經濟系統[2]、金雪軍等對證券市場[3]的研究;微觀層面有艾仁智對城市商業銀行發展的內在機理[4]、王珠林對投資銀行行為特征[5]、 楊春霞等對金融市場投資者行為模式[6]等的分析。
而實際上,宏觀層面上宏觀金融體制改革問題已十分緊迫。為此,筆者嘗試著運用自組織理論將金融業作為一個整體來進行研究,并由此提出一些粗淺的看法,以期拋磚引玉。
一、金融業的自組織成分——商業金融系統
理論上說,如果一個系統在獲得空間的、時間的或功能的結構過程中,沒有外界的特定干預,我們便說該系統是自組織的。[7]具體而言,自組織系統應具有開放性、非平衡性、非線性和隨機漲落性。以市場手段實現的金融活動以及有關參與者所構成的整體——即商業金融系統,具備以上特點,因此說它是自組織系統。
第一,自組織系統必須是開放的。系統的熵改變(dS)可分成兩部分:dS=diS+deS。其中,diS表示由于系統內部原因, 使系統熵發生改變的部分;deS 表示由于系統與外部環境的交流所導致的系統熵值發生改變的部分。不論是孤立系統還是開放系統,均有diS>0 。孤立系統由于與外界無聯系,deS為0,因而必然走向無序。對在開放系統中,外部環境可能使熵值變大或者變小,即deS 可正可負。系統要走向或維持有序,就必須開放,并使得deS<0,且|deS|> diS。
商業金融系統就是一個開放的系統。我國的居民、企業、政府甚至國外部門都與商業金融系統發生直接或間接的業務往來,獲取其服務;而商業金融系統在服務實體經濟的同時,則獲得利潤回報,并調整自己的系統結構和功能(如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的增加、減少,金融企業的發展壯大和消亡,金融產品的更新等)。
第二,自組織系統必須遠離平衡態。在平衡態,系統與環境沒有任何廣義資源交流,狀態變量也不隨時間發生變化,是一種缺乏效率、沒有生機的死結構。
商業金融系統就是一個遠離平衡態的系統。系統當中,各市場主體之間存在著資本實力、企業文化、核心競爭力、科技水平、員工隊伍水平、效益水平等多方面的差異。而同時市場又是變化莫測的。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優勝劣汰是必然法則。那些實力強勁、能適應市場需要的競爭者將在市場博弈中發展壯大;而弱小的、不具備市場適應能力的競爭者將被逐步淘汰出局。另外,市場需求的變更和增加,將催生更為豐富多彩的金融產品和金融機構。總之,商業金融系統在內部各子系統之間、與外部環境之間的交互作用中不斷向前發展。
第三,自組織系統諸要素之間必須存在非線性的相互作用。如果構成系統的廣義流和廣義力的關系是比較簡單的線性關系,即彼此之間是相互獨立的,那么系統各要素的線性相互作用,只能引起系統量的增減,而不可能有任何質的變化。而在非線性作用下,系統內部各要素或子系統之間及其參量之間能夠產生協同動作或相干效應,使系統內部的漲落放大,從而使系統由無序轉變為有序,或者由低級有序轉變為高級有序。系統內部的非線性作用表現在:當外部環境僅有量的變化、且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即達到閾值時,會導致系統發生相變。
商業金融系統內部,各金融機構、金融產品、金融市場之間,普遍存在著復雜的競爭和協作的關系。隨著外部環境變量如國內生產總值、居民收入等的逐步變化,系統各要素的變化并不是簡單的量的變化,而是在這些外部環境變量持續變化并累積到一定程度時,使系統發生相變。例如,隨著我國改革開放30年來,經濟持續增長,商業金融系統也因此在特定的時刻發生了諸多相變:原有金融機構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如國有商業銀行成功上市、農村信用社成功轉型為商業銀行等)、新型金融機構出現(如最近新出現的村鎮銀行等)、新型金融產品的出現(如最近即將出臺的股指期貨)等等。
第四,自組織系統通過隨機漲落達到有序。隨機漲落也被稱為起伏,有時也被稱為噪音或者干擾。隨機漲落是促使系統從不穩定的狀態躍遷到一個新的穩定有序狀態的積極因素。在遠離平衡態的非線性區,由于系統的失穩,通過漲落的驅動,使系統打破舊的結構,進入新的結構。新結構本質上是一種漲落的放大,這種被放大的漲落通過與外界交換能量而穩定下來。
商業金融系統的發展也存在著這樣的規律。金融的發展總是與一定的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當經濟發展產生一種新的金融需求,而原有的金融產品、金融機構或金融市場又無法滿足這種需求(即發生系統失穩)時,金融創新就在所難免了。
而金融創新的發生,很可能就是某個職員靈機一動的想法被采納,甚至是某位決策者誤打誤撞的結果。即使是科學家或金融學家通過夜以繼日的辛勤勞動而產生的金融創新,在其創新的過程中也會不可避免地存在隨機因素的影響。我國在金融領域是一個后發國家,在金融產品設計、金融市場和金融機構的設置上,可以參考其他成熟國家。但在具體的推出或引入的時機上,也不可避免地受一些不可預測的隨機事件的影響。
盡管金融創新的觸發充滿著這樣或那樣的偶然性,而且剛開始時只是發生在商業金融系統內部的少數個體身上,但這樣充滿生命力的金融創新一旦發生,在價格、競爭等市場規律的作用下,必將被廣泛采用而成為主導,并導致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淘汰那些原有的不合時宜的金融要素,使商業金融系統的結構和功能發生變化。這樣,系統就由原先低級的不滿足經濟發展需要的不穩定的有序態,躍遷到一個更高級的符合經濟發展需要的穩定有序
態。
二、我國金融業的他組織特征
與自組織相對的,是他組織。他組織必須要有一個系統以外的組織者,通常事前有一個目標,有預定的計劃、方案等,組織者組織系統使其按事前確定的計劃、方案變化,達到預定的目標。[8]
自組織系統可以高效地自動實現系統的功能,并避免他組織系統可能出現的因組織者考慮不周或判斷失誤所帶來的系統性風險。這是自組織優于他組織的地方。但我國金融業整體并不是純粹的自組織,而是具有某種程度的他組織特征。具體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前者反應了他組織存在的合理性,后者則是有待解決的歷史遺留問題):
(一)商業金融系統的內在缺陷要求政策金融的存在
政策金融與商業金融相對,是指由政府主導或介入的、不以或不純粹以盈利為目的的金融活動。
商業金融系統以市場手段自發地調節金融的運行。然而,由于市場本身存在的缺陷,使其在進行資源的配置時,存在所謂的“市場失靈”現象。
從廣義上講,“市場失靈”表現在[9]:(1)公共物品由于具有消費上的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特點,不可能像私人產品一樣由市場來供給。(2)市場機制難以解決外部效應的問題。(3)市場雖然能較好地解決效率問題,卻不能解決公平問題。需要說明的是,市場失靈并不是要徹底地否定市場,而只是說明了用市場手段配置資源的邊界。
具體從金融市場主體的角度看,他們在考慮任一經濟決策是否可行的制約因素主要有兩個,即利潤和風險。賠本的或者利潤太低的金融活動(盡管其社會效益可能很高),市場主體是不愿意干的,如國家助學貸款。另外,風險太大的金融活動(盡管其利潤可能很豐厚),市場主體也可能無法承受,如三峽工程建設。市場愿意干而且能夠干好的,就是那些達到一定的利潤水平、風險又在可承受范圍之內的那些金融活動。這些金融活動也應該由商業金融系統去完成,政府不要與民爭利。那些具有良好社會效益、而市場又不愿意干的那些金融活動,也是金融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也就只能由政府部門來完成了。
(二)政府利用財產所有權扭曲商業金融系統的運行
這個問題在我國的銀行業中表現得較為明顯。商業銀行應該以利潤作為自己經營活動的導向。但對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以及地方政府參股的地方性商業銀行來說,這一導向時常會受到政府的干擾。由于公有制股份占相當大的比重甚至絕對控股,這些銀行的領導層往往由當地政府推薦、任命、考核,有些甚至是從政府部門直接抽調過去的。銀行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政府的附庸,政府對這些銀行有相當大的控制權。為求仕途升遷,地方政府領導人傾向于利用這種控制權,強迫銀行發放貸款用于投資,以促進轄區經濟的發展,獲取政治資本。由于這些投資政治目的性強,可行性論證不嚴謹,往往會變成銀行的呆壞賬。
政府的這些干預活動,直接傷害了商業金融系統的子系統——金融企業,不可避免地會殃及系統整體的功能或結構。隨著我國政府職能定位的進一步矯正、金融企業治理結構的健全和完善,這個問題將逐步得到解決。
三、政策金融與商業金融系統的關系
政府主導下的政策金融更多地表現為相互獨立的項目或機構,各項目或機構之間的關聯比較松散,無法形成一個完整地系統。它們更多的是相互孤立地存在于金融領域,作為商業金融自組織系統的必要補充。由于政策金融不是單純以贏利為目標,而更主要的是要實現政府的職能和目標,所以,將政策金融看成是政府職能系統的一部分似乎更合理一些。
盡管政策金融與商業金融系統存在明顯的邊界,但畢竟二者同屬金融的范疇。政策金融的存在,不可避免地要影響到商業金融系統的運作。政策金融活動不僅會影響到一些宏觀金融變量如利率、匯率、貨幣供應量等——盡管這種影響可能很微弱,重要的是它還會影響到某些特定金融產品的需求和價格,以及有關市場主體的相對強弱關系。前者將扭曲市場價格機制、降低資源配置效率;后者則不符合公平競爭原則、誘發“尋租”或抵制行為。因此,政府應想方設法將那些利潤低、風險高的金融業務,轉變成利潤高、風險可承受的金融業務,從而盡可能地將政策金融納入到商業金融自組織系統中去。
以國家助學貸款為例[10]。國家助學貸款作為與我國教育體制改革配套的金融措施,有利于確保公民平等的受教育權、進一步提升中華民族的整體文化水平,無疑具有很高的社會效益。因此,有關部門要求四大國有商業銀行開展此項業務。但是,由于我國信用體系建設滯后,國家助學貸款往往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于是,一些銀行消極抵制國家助學貸款業務。隨著我國信用體系建設的深入和完善,國家助學貸款還款率將穩步上升,使其成為低風險的贏利業務。到那時,國家助學貸款將自然而然地被銀行所接受而踴躍開展,政府主管部門也就不用一再發文要求做好這一工作了。
四、關于金融開放問題
如前所述,開放僅僅是系統發展、走向有序的必要條件。要確保系統走向有序,還要使系統在引入外部負熵流的同時,防范正熵流的沖擊。鄧小平在談到對外開放的問題時曾說過,窗子打開了,新鮮空氣進來了,蒼蠅蚊子也難免會進來。開放,應該以能抵御“蒼蠅蚊子”的侵害為底線。用自組織理論的語言來說,就是“(外部環境)作用因素未超過系統的臨界線這一點對系統十分重要……自組織系統首先應當能抗破壞”[1]。
同樣的道理,作為自組織系統的商業金融系統,不管是對國內、還是對國外開放,都要講究方式方法,要等待或創造時機。在自組織能力還不健全的情況下,開放的步伐不能過早、過快,而是需要有一個自組織能力的培育過程。對此,20世紀90年代末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可以給人們以警示。
東南亞國家實行資本項目下貨幣自由兌換,這給了國際游資以洗劫其經濟成果的可乘之機。國際游資與普通的國際資本流動不同。普通的國際資本流動可以為東道國實體經濟的發展提供資金支持,長遠來看也有利于其商業金融系統的發展。而國際游資流入的目的,不是為了發展東道國的經濟,而是試圖利用他們的資金、經驗和技術優勢,掠奪東道國的財富。國際游資得逞的后果,東道國除了遭受巨額的財富損失之外,還面臨商業金融系統崩潰的危險。所以說,普通的國際資本流動是負熵流,它有利于商業金融自組織系統的發展;而國際游資破壞商業金融自組織系統,帶來的是正熵流。東南亞國家只看到負熵流的積極作用,而忽略了對正熵流沖擊的防范,急躁冒進,終于導致悲劇的發生。
言歸正傳。商業金融系統要具備完善的自組織能力,成為真正的、穩健的自組織,需要有諸多條件:金融企業要有完善的治理結構、金融市場要有層次性和多樣性、金融機構的類型和數目要足夠多、金融產品要足夠豐富、要有充足的金融專業人才,等等。
但是,我國是一個經濟體制轉軌的國家,商業金融系統的自組織能力不強,表現在銀行金融業務同構、金融企業的治理結構還不完善、股民風險意識淡薄、高層次金融人才匱乏、金融創新能力不足等方面。與此相適應,我國實行一定程度的外匯管制、利率管制和分業經營等保護性金融管制措施也就不難理解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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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