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中國經濟的一道波瀾

澳大利亞悉尼、西班牙巴塞羅那、加拿大蒙特利爾奧運會后，幾個國家的經濟均出現下滑態勢。中國的獨特性，能否使之避免“后奧運經濟下滑”這一現象重演?美國格林證券執行董事兼首席經濟學家孫飛博士認為：“奧運會不會對中國產生決定性影響。如果將奧運會對這些國家的經濟影響比喻成巨浪，對中國來說，就只是一道波瀾。”

幾乎所有舉辦奧運會的國家，在奧運會前，基礎投資都會大幅增加，從而對經濟發展產生刺激作用。而在奧運會后，這一因素就會消失，從而造成經濟蕭條。這似乎成為一個定律。

但并非盡然。有一種看法是，后奧運經濟如何走向，還應區分國家經濟體的大小和發展階段。美國格林證券執行董事兼首席經濟學家孫飛博士認為，對一些小國來說，人口和GDP總量都不高，奧運對其旅游、酒店等產業拉動很大。奧運會對中國的GDP，也能產生一定的推動作用，一般估計貢獻率在1％左右。而且，由于具備舉辦城市的獨特優勢，奧運會對北京的貢獻相對還要大一些。

據孫飛測算，從基點算起，北京部分地區的房價已經上漲10倍，對旅游及消費的帶動作用也不可小視，估計對北京的貢獻在3個百分點左右。北京是奧運會最直接受益的城市。

“拐點”難拐

對中國而言，奧運結束后，是否就意味著中國經濟一定會出現拐點?中國政府和學者普遍不認同此觀點。

在奧運會歷史上，惟美國亞特蘭大奧運后經濟沒有下滑。據孫飛分析，這是因為美國本身經濟總量巨大，也是全球資金進入最多的國家，是全世界的錢都在幫助美國發展經濟。就是說，奧運會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美國舉辦，都不會對其產生決定性影響。而像西班牙相加拿大這樣的國家，影響可能就不一般。

“如果將奧運會對這些國家的經濟影響比喻成巨浪，對中國來說，就只是一道波瀾。”孫飛說。

首先，中國經濟基數很大，現在位居全球第四。奧運會對中國經濟有一定的影響，但不是決定因素。中國經濟增長的決定性在于，其自身就是一個巨大市場，13億人口的衣食住行是最強大的拉動力，這是任何一個其他國家所不能比擬的。

孫飛開玩笑說，當時，毛主席的人口政策是錯的，但如此龐大的人口，卻造就了一個龐大的市場。

其次，中國經濟已經進入快速上升通道。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一直保持較高的經濟增速。特別是最近6年，連續保持兩位數的高速增長。去年為11.2％，今年雖然提出8％的目標，CPI指數4.8％，但孫飛認為，真實的增長水平仍將達到9％-10％。

奧運之年，從近期中國內外經濟表現分析，仍面臨三重不利因素。一是目前釋放動能極大的次債危機，已導致美國產生經濟衰退的壓力，世界經濟出現放緩趨向；二是冰凍雪災造成損失及重建工作；三是人民幣升值對出口產生巨大影響，很多中小型出口企業被迫關閉。

不過，孫飛覺得有利因素與不利因素并存，關鍵是孰強孰弱。他分析了奧運帶來的幾個有利因素，比如對奧運場館的投資，通過幾年的建設已經分攤，今年將正式竣工。一些輔助性基礎設施，比如北京地鐵十號線正加緊建設等。

近期，次債危機造成世界經濟放緩，但孫飛表示，中國還是一個外匯管制國家，可以做到獨善其身。人民幣對美元升值導致對美國出口減少，不過，也可以通過針對諸如歐洲和日本等替代市場增加相抵補。這樣，中國出口的增幅可能會減少，但絕對數仍會保持一個龐大的規模。

中國宏觀調控有四大目標：經濟增長、促進就業、物價穩定和國際收支平衡。過去，中國保持了高增長、低通脹水平，這是一種較好的發展態勢。孫飛認為：“如果增長率低于5％，將會由于大量失業而帶來社會問題。”

他解釋說，中國經濟的絕對量和人口基數，不允許增長率低于這個水平。即便保持5％的水平，失業問題已經較為顯著，保持8％相對健康一些。不過，如果增長率高于10％，又會出現過熱的苗頭。

非奧運熱點不乏

孫飛提供的數據顯示，對一個小國來說，奧運會對經濟的貢獻率可能達到2％-3％甚至更高，奧運行情一旦結束，經濟萎縮就會表現得比較明顯。“不過今年，中國除了奧運會外，還有其他不少熱點。比如西部大開發、東北振興、濱海新區建設、成渝新區和長株潭新區等區域開發。此外，2012年亞運會在廣州舉辦，2010世博會在上海舉辦。”

令孫飛較為擔心的是北京，認為奧運會對這個城市的經濟刺激最大最直接，北京現在需要考慮下一個經濟熱點在哪。北京在中國政治經濟方面的地位特殊，但奧運會對其經濟增長貢獻太大，如果一下降低三到五個百分點，問題就比較突出了。

加上全部流動人口，北京有2000多萬人口，再加上奧運會因素，2008年，北京的全年經濟增長水平肯定比去年要高一些。近年來，這個增長水平一直維持在高位，除了其自身的獨特優勢外，與基礎設施投入也有很大關聯，比如地鐵和奧運場館，都是數百億甚至上千億元的巨額投資。

不過，從官方發布的信息來看，奧運會結束后，北京增長的源動力還沒提出。孫飛認為北京并不乏題材，可以考慮新機場建設，從通州到石景山一線的南部新城建設等。“這些都可能繼奧運后，成為北京新的增長動力。”

熱錢看好長線

海外熱錢會否利用奧運契機沖擊中國?已有不少學者為此表示擔心，這也引起政府部門注意。廣東省社會科學院產業經濟研究所《境外熱錢在國內非正常流動調查報告》顯示，境外熱錢主要的投資方向，是房地產等高利潤增長行業，奧運會后將是熱錢出逃的最佳時期。顯然，這些熱錢一旦投機得手，將為一些行業帶來致命的重創。

2008年3月，全國政協委員、國家統計局原局長李德水在“兩會”上表示，目前進入中國的熱錢存量，約有5000億美元，必須有效阻擋新的熱錢流入。他建議，決不能允許國際短期資本，尤其是一年期以內的資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中國仍然是外匯管制國家，如果按照外匯管制對資本形成的結果分析，海外因奧運因素投資在中國的資本，要么是形成固定資產，要么因資本性項目限制無法立即撤出。

“所以，進入中國的中長期資本較多，短期較少。即便是一些炒作的熱錢，可能在短期內造成資本流動加快，但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仍然不大。這和東南亞金融危機時炒作資金迅速撤離是不一樣的。”孫飛對國際熱錢沖擊中國搞垮經濟的說法不以為然。

熱錢流入中國市場，主要表現在股市和樓市上，孫飛認為這兩個市場與奧運只有間接關系，但不是直接關聯。奧運會會對股市中的奧運板塊影響很大，對樓市也僅局限于北京，甚至可能只對奧運村附近的樓市產生巨大影響。

資本的本質是逐利，國際熱錢涌入中國，主要基于三個原因。

一是人民幣持續升值壓力很大，匯改以來，人民幣升幅已經達到15％左右，僅今年最初的兩三個月就達到5％。孫飛從目前的升值速度分析，今年實現10％的升幅沒有太大問題。對海外資金而言，每年坐享10％的收益在國際上是罕見的。

二是經濟持續高速增長。中國經濟平均增長水平已經達到10％，這也是國外熱錢看好中國經濟態勢的一項重要基本面因素。“從行業來看，國外資金流入房地產，是因為這個行業存在暴利，吸引了國際熱錢追逐超額利潤。”孫飛補充說。

熱錢進入股市，也是看到中國基本面向好，中國對外開放步伐越來越快。最重要的是，中國股市正進入股改攻堅階段，制度性缺陷有望解決。所以，孫飛分析，熱錢看好中國存在長線因素，奧運對股市的影響有限，其不大可能利用奧運短期炒作就迅速撤離。

“在股權分置改革沒有完成前，制度性缺陷未能消除，大量非流通股不能上市流通，國際熱錢的獲利空間不大。股改后，中國股市將進入全流通時代，成為經濟晴雨表，在這樣的大勢背景下，中國股市會長期看好，股市崩盤論站不住腳。除非中國經濟增長出現拐點，股市才會在行情上表現出來。”

股市不會因奧運崩盤

目前，中國股市出現震蕩，市場經過前一段時間的炒作，已經獲利豐厚。但孫飛認為：“一段時間以來，市場確實有傳言，說奧運會后中國股市將崩盤。這種傳言不大可靠，除非中國經濟發生崩盤。”

中國政府對股市是呵護有加，如暫停港股直通車，因為如果開通港股直通車，就相當于開放資本項下可自由兌換，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太大。在這種背景下，股市相對能做到獨善其身，受國際因素的影響不大。

去年7月，中國證監會主席尚福林總結目前股市的特征，是新興加轉軌。孫飛指出，新興股市的特征是指數增長迅速，調整原因是市盈率過高。他樂觀地認為，市場上升動力還是比較明顯。

從資金供給面和需求面看，“大小非”解禁和再融資，的確對市場造成很大的壓力。去年，中國股市瘋漲的時候供給面不足，于是增加供給現在，擴容太快又造成資金不足。據估算，2008年，中國A股市場3月份解禁總市值達到4006億元，全年將有3萬億元市值解禁股流向市場，規模占流通市值的1／3。

對于奧運臨近，股市表現如此不佳，孫飛從市場和監管兩個層面進行了分析。市場方面，投資者反應較大，導致近期股價下跌，而監管方面已經表示要控制發行節奏。

近年來，中國經濟存在一個悖論，一方面是流動性過剩，一方面是企業缺乏資本投入，這是結構性矛盾。“其實，中國可以流入股市的資金很多，資金面不成問題。”孫飛說。

中國資本市場仍有待于發展壯大，否則，中國經濟將面臨極大的系統性風險，“那就是間接融資比例過大，直接融資相對不足，比例不大于10％。股票市場、信托市場、債券市場都有待于壯大。”他對此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擔憂。

居民儲蓄轉化為直接投資有兩個途徑，一是信托市場，二是證券市場，包括股市和債市。如果直接融資不發育，間接融資比例過大，對銀行和企業都可能造成巨大風險，一旦資金鏈斷裂，后果難以預料。

“如果中國出現房地產泡沫，首先出問題的是銀行。所以，現在應該大力發展股票市場，將居民手里的錢轉換成直接投資。從體制上分析，中國應該加快金融體制改革，建立資本化、國際化、多元化金融和融資體系。”孫飛建議。

市場向好可期

2002年，中國股市因非流通股解禁造成其后長達數年的大熊市。奧運之年，中國股市會不會重蹈覆轍?孫飛不認可市場會持續無理性地暴跌，因為這一輪調整后，很多投資品種都具備了投資價值。

他回憶說，2002年，當時上市公司內部控制非常嚴格，業績再好也不會給股民發紅利，那是地道的圈錢行為。隨著股權分置改革的深入推進，這種格局正在被打破。

“我記得2003年，成思危發了一篇文章，認為當時股市的主要問題是上市公司質量問題。我不同意成老的觀點。當時的核心問題是制度，而不是上市公司質量。在一個制度不健全的市場，上市公司質量再好也沒有意義，只能是一個圈錢的市場。”

按照政府預期，股權分置改革完成后，市場轉型為自由競爭、自由流通的市場，并購重組也將交由市場決定。至于股市信心，孫飛仍然堅持從市場和監管兩個層面看問題。“從市場面來看，中國目前已經出現流動性過剩的局面，資金較為充裕。因此，現在的股市與前一輪熊市不可同日而語。”

2007年10月16日，市場在新上市第一權重股中國石油帶領下，走入調整行情。12月19日，市場展開反彈，不過好景不長，僅維持一個月，中國平安計劃再融資1600億元的消息出籠，浦發銀行計劃再融資400億元的消息接踵而至。再融資成為導引暴跌的“罪魁禍首”，股指從5522點一路下滑，不斷調至新低，到今年3月19日已滑落至3516點。

針對市場的暴跌行情，2月25日，證監會新聞發言人表態，上市公司再融資是資本市場的重要功能，是市場實現資源優化配置的重要方式之一，但絕不應是惡意“圈錢”行為。證監會發審委委員吳曉求建議，在“大小非”解禁不可避免的前提下，要想辦法控制這類存量供給的增速，特別是解禁的國家股減持，要盡可能嚴格控制。同時，要減緩增量供給，適當放慢IPO節奏，嚴格控制再融資速度，給市場以明確信號。

孫飛期待：“管理層應該在資金供給上有所放松，在新股發行、再融資等問題上控制住節奏和時機，以減輕市場的心理壓力。”

人民幣升值有望持續

奧運會后，一些主辦國的貨幣通常會出現貶值。加拿大(1976年)、美國(1984年)、西班牙(1992年)三國的貨幣，在奧運會后兩年之內都是大幅貶值。2000年悉尼奧運會后，澳元在第二年出現小幅貶值。

至于人民幣升值速度在奧運會后會否減緩，孫飛認為，關鍵要看人民幣的實際購買力和升值速度。事實上，國際上不同國家和機構的評估標準不大一樣。“假如我們將標準定在6：1，那么升值目標就要達到這個水平。如果奧運會前升值速度太快，之后有所減緩或者趨穩也是正常的。”

對一個受奧運會影響巨大的經濟體來說，會后經濟下滑，說明貨幣堅挺的程度受到削弱，貨幣國際比價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孫飛的判斷是，目前，人民幣處于升值通道，還未漲到位，奧運會后出現貶值的可能性不大。

奧運會對人民幣升值也只有間接影響，沒有直接關系，關鍵要看何時與美元達到平衡。孫飛很肯定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