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

我夢見我變成一只黑蝴蝶了。

黑夜對于我也并不可怕

——耿林莽《蝴蝶夢》

一

黑蝴蝶 隱藏在茂盛的草叢里

把萬種風情交給安睡的花朵

深及骨髓 與云裳花容平分秋色

風中的蝴蝶 在落日里閃現 那雙美麗的黑翅膀

從黃昏到黑夜 比黑夜更黑

就剩下這一只 最后一只

受傷的黑蝴蝶

我的心為你飛翔

并且在星空里點亮螢光

夢中的黑蝴蝶

二

蝴蝶的尖叫

在與花的交流中產生沖動的欲望

兩只交尾的蝴蝶 它們的外陰或裸露的私處 衍生出極度的快感

一種迷惑的美麗

在野性的癡迷中 侵入

作為愛情狂的蝴蝶

無休止地身體詢問

它們的七情六欲

三

游蕩的幽靈

游蕩的影子

游蕩的 蝴蝶是一種慢

蝴蝶的翅膀是一種慢

它扇動著 原上的草

它扇動著 草上的浮云 寂寞的浮云 遮蔽塵世的秘密

正在擴散的黑色

正在失落的光陰

在情侶的伊甸園 哦 它們也許并沒有消失

在山谷中

在黑色流動的花的王國

在薄霧 白露與夜霜中

兀自泄露 黯淡的香氛

四

它們彼此靠近

而又終生相依的蝴蝶

飄揚飛落中

在無邊的黑夜有些心動 有如潮漲潮落 只留下愛的誓約和時間的羽毛 也許它們 落在花叢里很久了

蝴蝶像花兒一樣 說開就開了

在青青的草葉上 暗含月色的清白

裸著身子的月光 在它黑色的薄翼上逡巡

從前的蝴蝶

莊周曉夢中飛的

梁山伯 祝英臺 從小提琴的弦上幻化的

宋代詞牌上 戀花的那只 平平仄仄的蝴蝶

也是黑色的嗎

五

誰不經意的纖指 追捉

白的夜

黑的蝴蝶

那花朵還沒有萎謝

那純粹是另一種花朵

花朵的影子 幽暗的神色 在星星的雀斑里一閃而過 它翩翩地飛

在蕙的風里 敘說或者陶醉

以花為芳鄰

我能聽到 蝴蝶偶爾的交談

我能聽到它 在潮濕的花葉上瑟瑟的低語

六

懷揣寂寞的蝴蝶

空靈的感覺 在夢開始的地方 推開黑暗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它多次詰問我卻已無法適應

它的那雙翅膀

在我不可企及的夢鄉漂泊

浮現的影子 在越來越深的草尖上

點染出 一夜的戀情

七

翅膀翻飛 春末的落紅

比羽毛還輕

它們曾經是花地上新來的使者

陌生的蝴蝶

那些白與黑

慢慢衍變的白與黑 互為映襯成 鮮明的詞匯

若有

若無

無中生有的蝴蝶

我看見了它們年輕時的美麗

在斑駁的黑暗里 我能察覺出 它們瞬間的光明 它們幽深的內心里無盡的暖意

八

這些突如其來的蝴蝶

它們還在飛 在南方的鄉下諱莫如深

但我從前沒想過它們

現在是子夜 它們想入睡 卻怎么也睡不著

失眠的蝴蝶

騷動不安的蝴蝶

如果不是花言巧語 它們和含苞待放的蓓蕾

便可以度過美好的良宵

花朵也并非它們惟一的依靠

九

被風流放的蝴蝶

不速之客 我不知它從哪兒來 也不知它到哪兒去 它消失在模糊的記憶中 孤獨的蝴蝶 它使我想起

流浪的

隱修的

埋沒在草原的邊緣總是尋覓的黑蝴蝶

在他鄉 思念的輕盈 緩緩地飛過晚行客的夢幻之中 織進了朦朧的心絲

在它傾慕的花蕊里相守

在它羞怯的黑色中低眉

十

一只蝴蝶 究竟能飛多遠

飛來飛去 在很深的傷痛里完成對心靈的引領

它一定有過迷路的經歷

尋找回家的路

沒有人去問 尤其是在異域的原野上

沒有人去打聽它的身世和來歷

它的愛

它的榮與辱

它的孤獨

它的落日般燦爛的憂傷

它的秋葉般靜美的喟嘆

拈花一笑 那些慢慢移動的黑點 云卷云舒的黑點 花開花落的黑點 就是我要找回來的蝴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