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提水的少女等

河堤上提水的少女 葉臨之(日本)

去河邊

提水。是去給陽光

那里粉墻、微笑、灰調有如戲水。歲月

融化在了看似一泓柔和的寸鏡

她的靛藍長裙

探了進去

甚至親吻了一棵水草

多么情深

江南

其實

畫筆

有些拖沓

她走遠了

一個灰影

停留在

干裂的木柱上

種土豆 楊曉蕓

這片低緩的坡地

仿佛女人

優美的胯部

敲碎土上的薄冰

向下挖掘

小土洼均勻散布

如大地擴張的毛孔

立春前后

農婦們將土豆切開

裹一層土灰，置入泥窩

之后澆水，施肥

掩土深埋

“必須深埋，它們才能生長。”

愛亦如此

河豚之月(外一首) 蘇 淺

午后大海向寧靜中退去

窗外柳枝輕輕地綠著，太淺

夠不到那么遠的水面

而梧桐依然黯舊

長長的街道，雨水短暫，尚無喧嘩

路到盡頭

人自然轉身

恰河豚之月

在水下充盈，肥美

在人群里被剝掉卵巢和肝臟

爬山虎

爬山虎在四月長出腳，長出

壞脾氣，晝夜向上爬，不安分，毛茸茸

的刺

每天擦拭它們

每天在陽光里深入一分

你倒退著碰到它鼓脹的骨朵

仿佛記憶里無用的部分突然被時間改變

騎著一匹很舊的大馬

從更舊的大馬士革趕來，在春天的身上

重新獲得速度

爬山虎在四月追趕你

跑過身邊就順風脫掉你厚重的衣裳

陳年的芝麻，還有積怨

深入芳香的老虎，只聞不問

只顧著向上

四月越來越高，爬到半空了怎么停得下來

善莫大焉(外一首) 南 方

從早晨起我就渴望一場大雪

突如其來，降臨在小屋

窗外野鴨已蹣跚而去，而麻雀也不見蹤影

我在舊畫中賞雪，天地純良，宛如另一世界的理想場景

聽說鄰鄉已大雪成災

人間有情，這真是不幸之萬幸

我試著問了鄉人，是不是所有的苦難都在雪中死去

是不是死者臨終都是善言?

向你致意

從沒想過有人會以傷害自己的代價

傷害別人，我無法解釋他的過錯

或許他就是對的，我仍愿意友好

向他致意。但我一直是錯了

我對朋友說，“請原諒他”，這就是錯的

我一笑而過，這也是錯的

或許請他懸崖勒馬，請你們愛他，當他墮落于無愛

越來越多的凋敝令街道暗淡下去

等風不再動了，那些枝條清瘦卻無比干凈

仿佛剛從流言中掙脫出來。

惟一(外一首) 巫小茶

每個春天，都只開一朵

敞開花瓣

抖落露水嬰兒般的明眸

那是冬夜絕望之淚含笑著皈依

歸去

美，邀我入睡，

走向彼岸。

我的搖籃

躺在時光的棄物中

哭泣

它遺失過一個孩子

現在

它要收留我

仰望(外一首) 燈 燈

然后是一個人起身，零亂的夜空

仿佛揉皺的白床單，干凈的哭泣

我們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揮霍了，沒有

多少日子

可以相愛

露水滴到前額，像你看到的那樣

在黎明到來之際

所有的愛和空洞，漸漸飽滿。

呵……

微風中呈綠色的雨滴。纏繞的舊電線。

石頭在泥土里的睡眠。你頭腦里

閃爍微光的小歲月

混合著昆蟲的竊竊私語

天黑了，天快黑了

有人掄起斧子，濺起的木屑

要，替你飛到河流對岸。

伯與臺 周 薇

伯，我是你今世的花朵，山花正燦爛，

而愛情

來得正是時候

所以，像呼吸一樣自然，我們在風中糾結起舞

而下一個春天，另一季花期會到來

那個時候。如果你還不曾涉水而來

你就看不到，今年的花信

那是我，也非我，我的愛情是真實的，

我也是真實的，但是，愛的也許不再是你

伯，你把我帶進了另一個次元空間

另一個，無法用語言，科學，鬼神解釋

也許愛情也不能言傳的世界，我們終于可以

只是相愛，而存在

又或者，只是因為春天，而花開

朝朝暮暮，春去春來，流連忘返

我們都拿得起放不下，伯，

我們輸在，這份完整，顯得多余，這份傷痛

是傳唱千古還是僅僅只是一個傳說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這天地空曠曠，一輪明月獨對，寒江雪

臺，如果你不是二八青春，他不是翩翩年少

如果不是同窗三年，如果他未曾癡情如斯

你，會不會接受宿命的安排

把你的愛情和美貌，都交付給那冰冷的墳墓

交付給那縹緲無常的鬼魂，或者

退還人形化為蝶，在周莊時代

以原始哲學的面貌，蠱惑凡眾

周莊，在夢里，以蝶現出原形，和你們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此看來，哲學與愛情，都有同一種病變的基因

再深刻的話，臺，如果你安于命運

你的愛情，人生的第二個春天到來之時，

或者你會想起伯，你深愛過的人，但是那遺憾

來得如此之淺，當你，兒女繞膝

或者，那只是你生命中的一縷清風

而生命以另外一種可能，當然沒有對錯之分

給你安慰或者，保留了更為原始的神秘傳承

對于生活的厚愛，你是否還保持沉默

保持更為深刻的人生哲學，直至死亡到來

到如今，風輕云淡，我蜷縮在角落

歌唱天空的愛情，那朵野花

信手拈來，隨溪水而逝，面對那且行且遠的

故事，我們淡然揮手，一切美好

長存心間，而身外化物，如果縮放到人生一定比例

浮云般飛掠而過，而天空依然清冽

寶樹顯現于方外，紅塵。這有區別嗎?

愛情來源于地面或是地底深處的黑暗，這有區別嗎?

伯，當我們拿著真實當成虛妄的傳說，

拿著無知賣弄學識，誰拿著雪地里，

天空的傷口，無休無止，拷問

幽谷，山月和我們一塵不染的良心

當我們走在雪中，

依舊為感動而恍然落淚，

伸手向天，天就在頭頂，只要我們抬頭

就會看見，青天依舊，場景依舊

恍惚問，回到從前，

好像一伸手，就會摸到

那份心痛，或者感懷，仍在心聞

風過林間，月嘯蒼溪，那些

正是我所想說出的聲音

這些塵世的聲音

仇人相見 曉 音

我設想過無數遍

如果有那么一時刻

我們相見。不是在狹窄的路上

也不是在上下樓梯的那個瞬間

我剛好買到一尾活蹦亂跳的魚

而你，剛好就從房子拐彎的地方

走過。魚剛好就在那個時候

從我的手中滑落

然后我說：該死的魚

其實，魚該不該死

我們彼此都很清楚

但是，現在是魚，現在是手無寸鐵

的魚。它被我緊緊地攥在手上

就像你現在的眼睛，看我的時候

那種惡狠狠的，像毒蛇一樣的光

懺悔 張小美

——我人生中最后一首詩，它叫

《懺悔》

有些時刻捱過去了，有些時刻不能

春天已接近尾聲，偏見形成痛苦

我試著讓前路漫長，假裝不曾面臨

懸崖，斷壁

呵!生活，死亡，救命稻草

停止抒情!我嚴厲地警告自己

再次提及天空，陰云，蒙羞的青春

在夢里，我不記得我曾做過什么

我抓緊睡眠

夢里的人如霧一般隱去

既然難以解釋，就讓花朵繼續綻放

多年前我曾說過

“假如你什么也不要，你也一樣會失去”

像個陌生人對我微笑吧，也許

對生活，我期望不高

我曾經寫過最好的詩歌。在春天

用風箏，云朵，小鳥蘇醒后的啁啾

后來，月亮不再升起

我堅持認為這是殘酷的

我堅持寫下，黑暗中最后的一行字

看見…… 李曉泉

陽光像瓦匠抹上去的，山峰背面炊煙四起

我看見馬，看見白云朵朵，看見山坡上一塊巖石

造化成猴子的形狀

我看見一條路，鞭子一樣在眼前晃動

我們的小客車在山間蛇行，最后我看見了梨花

那白色的洶涌，仿佛來重逢，仿佛在告別

我看見一個農人，像我的親人

我看見了勞動，被那個農人分解的動作一再鍍金

我看見頂著汗水的勞作在梨花樹下穿行

逃出我身體的虎(外一首) 沈 利

荒郊和深海

生命衰微的兩只虎 兩條魚

兇猛的虎 溫軟的魚

一百只酒杯里的嘴唇

追趕著快速掉落的光陰

許多舞動的身體

炫光里緊緊相擁的塵埃

正在消失的城池上方

兩朵相互撕咬的云

拯救頻率相同的呼吸

黎明，那頭任性的幼獸

撕開多余的外衣和毛皮

把頭撞向山崖

時光和愛情是那些血跡

習慣

那些習慣像細長的銀針

居住在我的身體里

是我的

也是你插進我身體里的

那些帶毒的劍

當我愿意回頭

并有勇氣從荒草里拔出時

它也不能英勇殺敵

它銹了鈍了但它的毒性

仍會任性地持續

河床上那些裸露的石頭(外一首) 安 瀾

河水瘦得細細的一溜

掮著有氣無力的蒼涼和深秋

我擔心的是，這河哪天干了

這些石頭會怎么辦

它們已經旱得渾身都生銹了

一道一道的裂紋，渴得，連一股白煙

都冒不出來

日影想把它們搬去哪兒

摸哪兒哪兒疼。比骨頭還硬的

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倔強和頑固

一只值更鳥，沒事似的

攥住一根樹枝，跟著秋風上下晃悠

夕陽就快把最后一點光亮取走了

那些裸露的石頭，還使勁地往水邊爬呢

我的目光都累疼了，它們再不停下來

我真怕，轟的一聲

它們把自己給抻折了

春風吹

它不好好地吹

左一撇右一捺地吹

翻杖子，上房，呼地拐上了南山坡

吹到樹枝上時，撕撕巴巴

來回掙

北大河還未開化，剛淌沿流水

遠別的燕子比我回來得早

把一行身影撂在啾啾的叫聲上

由北向南

一片山杜鵑，枝頭上叼著晶瑩的骨朵

我仿佛看見一堆火炭樣

熱烈的眼神

鴿群之外(外一首) 谷 風

我每次走出屋子就迎見一群鴿子

各種顏色的鴿子繞過樹木深究的天空

就像一群春天的草亂了視野

我想到這個問題時

鴿群已放下大片景色似乎飛出了春天

此時我正走在鴿群飛起的地方

景色里的樹木與我似乎替代了那些

落散的翅膀

這是無法想象到的理由

而我還希望看見鴿群看清它們回來

時的樣子

一個夢境

一只木船與干燥的河床

河床生動體現在那些石頭的狀態上

就像一個人一生的過程

現在沒有鳥飛過沒有風

一切都是安靜的

我就站在木船的沿上看到了這一切

我還看見岸那邊還有一條岸

岸上有一條若隱若現的蛇

我看見時有幾分驚異懷疑是自己

此時我遇見了很藍的天空越來越近

我伸出的手觸摸到了愛人的嘴唇

鄉下的日出日落(外六首) 沙麗娜

事情就是這樣，天說黑就黑了

日頭還遠遠地掛在鄉下

我被城市的樓群擠著，臉色蒼白

多少年了，還沒有做好準備

用足夠的力氣承擔勞累，疲倦，和夜晚的黑

一些不知名的光線，仄著身子踅進我的匣子

恬不知恥。我不得不絕望，忍無可忍

還能說些什么呢，除了懷念一粒放羊的石子

村東有日出，村西有日落

霞光把天空洗了又洗，擦了又擦

干凈得令人傷感

而我無暇顧及它以什么樣的姿勢升起。落下

如何染紅高粱，又如何曬黑父親

我需要造訪水泥縫，一根陌生的小草

那些被我遺忘甚至拋棄的事物

當我說出冷，分明聽見鄉下的日頭碰響炊煙

一些人和另一些人

從四面八方趕來，蝴蝶

或者蜻蜓

我看見一片片褐色的云升起

一個人，和另一些人

的眼角，都有細膩的紋路

爬上三樓，用向上的筆畫和語調

才能托起一個姓氏

和一些產業。塵埃和空氣永遠不能分離

如同一只放飛的風箏。拉線，然后

是一雙手

我支付一片空地，購買結論

許多眼睛，適時地捕捉了蛛絲馬跡

尖銳的舌頭

最先成為落網的魚蟲，我把酒杯倒扣著

一語不發

比如此刻

水逐漸消失，秋天扛起正午

翻過一座又一座山梁，走向白蟻的巢

這讓我多么羨慕一個初潮的少女

手拈蓮花的姿勢

一片落葉，疊著另一片落葉

大地逐漸向天空靠近，縫隙越來越小

灌木在思考，堆積起來的語言

被時間磨出老繭

我學會了用沙子洗臉，帶著水趕路

把塵土留在昨天，和我身體中的一部分作伴

產生露水，琥珀和鐵礦

我確認當下的方向，是“面朝大海”

堅信正午的陽光，不如早晨熱烈

體內冥頑的石頭開始動搖，風化，慵懶

我們像兩個彼此不知道姓名的敵人各懷心事

想鋪開一張紙，寫一首詩

但有些時候是不適合寫詩的，比如

此刻。我更應該安靜地讀一本好書，

它的情節

很簡單

回家

你把頭顱舉過權柄

像點燃的燈籠，火苗活在里面

代替陽光

腳步踩在鐵上，白天一步

夜晚一步

路，總是一波三折

你無法看透前世，來生

也無法同時踏進兩條河流。所以

你有夢，有三重門

若隱若現，若即若離

選擇已沒有意義。回家

永遠只有一個準確的路口

這需要你一點一點交出驕傲的孤獨

疼痛。并舉起右手

那些人沒有白天

他們躲在帷幕后面，在一張棋盤上

指手畫腳，或虛弱地舞蹈

一開始，我們就有些置疑。他們的國度

沒有白天

我們是種植在山頂的民族

皮膚有著太陽的顏色，我們用金屬開辟阡陌

親手把鈣質豐富的種子，撒遍群山

他們觸摸到堅硬和謊言，破碎的年華發不出聲音

他們豢養的白馬趟過河流

轉眼就消逝在山口，和夕陽一起

不用過多地鋪陳，我們直接走到渡口

運糧食，鐵器，和富裕的光陰

我們有充裕的時間懷念，修剪指甲

或者戀愛。把羊群趕到山下

飲泉水，沐浴暖風

別猜測那座城市的巷陌

別去猜測那座城市有多少巷陌

在自己的村莊，生火做飯

看夜如何睜開眼睛，露珠如何張開翅膀

左手伸開是一，右手伸開也是一

雙手合十就成了祈禱

推開門有太陽，關上窗有月光，仰躺著

就有滿天星斗

去看看村外的那片水域，多么寬闊

風走過，船走過，不留痕跡，只有漣漪

河流走了有岸，時間走了有屋

他們走了，還有你自己

角度

之一

從這里看過去，是一座荒蕪的院子

陽光把窗戶鍍成金色

我經常在這里午休，做些古怪的夢

曬干日記，綠草葉和新落的羽毛

把些小憂傷說給一株紅松

那是我前世的戀人

我們經常討論一場宋朝的雨，和一門親事

汴城的酒館里，他高高挽起發髻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我壞笑著

偷偷拍下他醉酒的鏡頭

之二

丈量一次到大海的距離

調好羅盤的方向

我是離海洋最遠的淡水魚

鱗片上沒有海鹽，和海風的味道

河流拐著彎，與我擦肩而過

沒入草原

我遇到城市，鄉村

和回家的人，他們沒有和我打招呼

直接走入歷史的深處，尋找內傷

暮色四合的時候

我終于在沙灘擱淺。一個年輕的漁夫

離我很近

舞(外一首) 簡 離

很想尋一只青鳥

銜心情里最璀璨的那朵花送你

攤開你的大手

看它在掌心旋轉，起舞

陪它一起舞好嗎

你忘了你曾擁有黑天鵝的翅膀

忘了么

糧

把給你的語言生生折斷

扔進火爐

會不會像稻谷一樣在火里噼叭

爆出一連串驚喜

放在舌尖上一點點融化

你說，原來說不出口的話

很好吃很香

好吧，我將吝嗇每一個字

為你換取糧食

小菊 涂 靈

小菊坐在中寰咖啡廳迷離的空氣里

像一件年代久遠的黑瓷器

面對玻璃幕墻外陰暗潮濕，雨水充盈

的天氣

她抽著陌生人彈出的煙

她泛起郁金香般艷麗的欲望

有一刻她說起無法排擠的黑夜

遠逝的青春黑指環遺失的擁抱

兩個人的冷

對面的座位始終漂浮著

手機在唱歌

仿佛一個聲音空了好久——

我沒有流出眼淚，不代表我沒有哭過

我將愛上 海 煙

我將愛上，生命中最靜謐的時分

當感官逐漸向它深入

只需要一粒星火，將它點燃

就可以迅速燎原

我將愛上，一棵桐樹的任性

包括真實與不真實的果實

滑過時光的蒼涼之額

桐花一面盛開如錦

一面不停紛紛飄落

我怎么能制止我的憂傷，讓它

不向你的憂傷靠近

我怎能讓它越過你，向著

一株植物無端的哭泣

我相信尚未說出的秘語

相信我最虔敬的衷情

在月光被打碎以前，悄悄走向你

今夜的靈魂，在燒得痛苦的肉體里戰栗

回家的路(外一首) 郭 哲

我行走在混亂而喧囂的集市中

推銷著自己的產品

人們微笑著走開

漠視著我籃子里金燦燦的菊花

回家的路上

我開啟一瓶塵封的酒

想把自己灌醉

卻在奔涌的泡沫里看到了迷人的金子

一路舞蹈著

伴著失鮮的花和臃腫的麥穗

金燦燦的菊花散落了一地

前方出現一片幽暗的湖水

還有一條破舊的木船

風起了，我是否該繞路而行

蘋果樹花開

走了太多的路

腳上起了繭子

將夢中的玻璃獅子

水晶鳥

統統打碎

打開胸口的門

讓靈魂出來晾曬

讓靈魂棲居的蘋果樹

早些花開

坐在黃昏的水岸

看天際的銅板畫悄悄變幻

聽水中的游魚

吞吐星月的聲音

水結了冰

天空飄起了雪

我還坐在這里繼續

等待

直到春天的暖風吹起

直到蘋果樹花開

風中的蘆葦(外一首) 羅國雄

風朝一個方向吹

浪向下游奔涌

連落葉也倒向野草昏睡的夢

那姿勢像一座監獄

讓逆行的舟陡增幾分恐懼

我的長江流不盡的痛

不只是淚水

還有一聲咳嗽中跌倒

又站立起來的

一片蘆葦輕揚的白發

漸漸枯萎了——

母親隔世的清澈

已被風吹涼

低處

在比向下的枝椏

更低的低處

埋藏著它泥土的根——

無數沉默的輕，沉默的重。

當黑暗漫進一個母親苦難的生活

她躬著的腰和背

一片蘆葦輕揚的白發

騰空了大風穿腸的河谷

世界將低下它果實的頭

玻璃瓶 王興偉

母親，鄉下

一種姿勢保持了幾十年

愛撫，回憶

雪悄悄爬上額頭

這么多年，她的絮叨

面對空空四壁

直至，什么也沒發生

在時間的流水上

有一只玻璃瓶，盛滿愛

它不斷拋灑，留下易碎的玻璃

空空的，仿佛

裝著整個透明的世界

一首詩 李之平

很想寫一首詩

很想。但此刻，大腦

一片空白，抓不住一個詞語

一個事件，感覺和心情呈網狀的混沌

最后，我再次讀到一個人的死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苦苦尋覓

一心要懺悔，要表達的

是對他的所有情感

無法控制的疼

彌漫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