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素質教育、創新教育、主體性教育等層出不窮的教育理念早已被人們耳熟能詳,但創造學和創造教育學自20世紀80年代從美國引入中國后,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和發展。目前甚至有被素質教育和創新教育“消融”的不良勢頭。然而,“創新”和“創造”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它們是兩個層次上的能力.“創新的本來意思是革新、刷新、改革、改良,是第二級創造力;創造力是人的原創力.它是人的智力的最高表現,創造力是一切創新的源頭。從理論上來說,創造學是一門系統的學科,創造學課程也早在國外大學普遍開設,然而,創新只是一個概念或是一個口號,現在并沒有形成一門學科。”因此.如何從當前創造教育的“誤區”和落后地位中掙脫出來,正本清源,還創造教育一個真面目,并迎頭趕上世界科技與教育進步潮流,筆者在此對武漢大學前校長、劉道玉教授的新作《創造教育新論》(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以下簡稱《新論》)加以評介,以饗讀者。
作者及其教育著作簡介
劉道玉(1933-),男,武漢大學化學系教授。1961年至1963年,在蘇聯攻讀副博士研究生學位;1977年至1979年,任國家教育部黨組成員兼高等教育司司長;1981年至1988年,擔任武漢大學校長,被當時媒體稱為“新中國培養的最年輕的重點大學校長”。因為在校期間積極領導和倡導教學改革,除舊布新實施創造教育,劉道玉一度享有“武大蔡元培”的美譽。另外,在化學專業科學研究和高等教育管理工作方面,劉道玉教授雙雙豐收,可謂著作等身:自1981年發表第一篇教育論文,至今已“出版了教育專著6部,與人合撰12部,主編教育著作5種共24部……還發表了200多篇教育方面的文章”(《序言》)。其中包括。1988年至2002年主編出版了《創造教育叢書》(共7部),特別是創造教育“三部曲”:《創造教育概論——談知識·智力·創造力》《創業與人生設計》《創造思維方法大綱》,分別從創造教育的理論、方法和實踐三個方面對創造教育作了全面系統的深入研究。《創業與人生設計》一書還是作者在“(國內)沒有同類著作參考”的情況下,獨自設計了該書的體系,并且論述了“自我設計”“創業是人生最大價值”等與時俱進的論點,獨創性和創造性成分更大一些。劉道玉教授抱著如此“不安于對現狀的沖動(或躁動)”的執著精神,十年磨一劍,通過對創造教育矢志不移堅持不懈的研究,形成了“我的創造教育觀”,并且提出了“一主、二輔、三結合”的中小學創造教育模式(即把必修課作為實施創造教育的主渠道,把開設有特色的選修課作為培養學生創作思維能力的輔助措施,將學與思、動腦與動手、開發左腦和開發右腦結合起來)和“SSR大學生創造教育模式”(SSR分別是Study independendently,Seminar,Re—search的英文縮寫),稱得上是我國研究創造教育領域的專家學者。
《新論》中的“創新”之處
1.立論新穎,不落窠臼,并具有質疑、思辯色彩
該書既名之為“新論”,主要表現在“理論篇”中的13篇論文,無論論題或是其中的論點,“目前國內尚未看到報道”(《序言》)。例如,針對目前學界對“創造性”的理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作者在閱讀大量資料和反復思考的基礎上,認為創造性就是一種不安于現狀的沖動(或躁動)。沖動是由外部刺激引發的。作者進一步運用例證創造性地證明,“在人類發現和發明史上,對于創造性的心理沖動起著普遍的、持久的強烈刺激主要是三種因素:即愛心、需求和恐懼。”(《試談創造性的本質》)正是不安于現狀和沖動,個人才能打破思維定勢,引起某種神經興奮,對機遇采取強烈的動機和有目的的準備。另外,根據心理學知識,求知欲、好奇心以及創造性思維和創造性想象等是創造教育培養的基本前提和條件。在當前創造學學者強調開發“創造腦”(指右腦)的基礎上,作者進而設想出理想的大腦創造狀態,并且還提出了大腦思維活動“內部模式”的預設(《論大腦的創造狀態》)。
再如,作者對“創新”和“創造”、“創新教育”和“創造教育”等常見的概念。進行了學理辨析和科學界定,認為“創造教育”是橫跨于教育學和創造學之間的一門新興交叉學科;“創新教育”則是對傳統的教育進行改革,創建一種反映時代精神的新型教育。
不僅如此,作為一個研究創造教育二十多年的工作者,作者對于不同抑或相反的學術觀點,敢于質疑而不盲從、批判而不附和。《質疑創造性階級》就是作者針對美國理查得·弗羅里達提出的創造性界定及人為的分類標準。針鋒相對、逐層辯駁它的不科學地方。作者既肯定了“也許美國作者的用意是(運用榜樣示范作用一筆者加)來倡導創造精神……也指出這種作法是有副作用的,主要是挫傷了被認為不是創造性的人們的積極性,這違背了創造性普遍的原則”。《淺析創造性的地緣差異》還針對美國是世界上“最具有創造力的國家”的論調,以及作為佐證的“創造力指數”(指創新公司指數與革新指數或技術轉讓指數之和的平均數)量化公式,作者從歷史的、教育的、文化和經濟的等多方面,分析了美國科研經費充足和濃厚的學術創新氣氛,特別是西方人重視邏輯分析能力等因素,才與美國人的創造力關系重大。作者進一步認為,在世界范圍內,創造性的地緣差異是肯定存在的,問題是如何消除或縮小這種差別,那就是不同國家民族之間,建立“平等互助、相互尊重、相互學習、相互交流”的關系。在這里,作者的科學批判精神和人文終極關懷,就像作者自敘的,寫書要“寫真情,說實話”一樣(《我研究創造教育的“三部曲”》),管中窺豹、可見一斑。特別值得指出的是,作者從不迷信盲從科學權威和科學經典理論。對達爾文 (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1882)的生物進化論(曾被恩格斯稱為19世紀自然科學的三大發現之一,另兩項是能量守恒與轉換定律和細胞學說),作者也運用考古學和分子生物學等最新科技成果對其進行嚴密的詳細論證,得出了“達爾文當時提出猿猴變人只是一種推理或是假說,現在證明是‘缺乏事實依據”’的結論。(《迷信·爭鳴·真理——兼談猿猴變人的問題》)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作者這種似乎“數典忘祖”大膽質疑的態度和挑戰科學權威的言論,使得我們即使對他的觀點持有疑義,也不能不承認他的獨立思考和勇于探索的科學精神。
2.框架體系推陳出新。理論論證絲絲入扣,并且現實性、科學性強
《新論》實際上是作者的一本研究論文集,分為理論篇、改革篇和實踐篇三個篇目,全書共收集研究論文38篇,并且大多圍繞當前的教育改革特別是高等教育改革展開論述。比如,《轉變教育觀念、迎接世界第四次教育革命》提出了“在多媒體技術影響下引發的又一次教育革命”,可以說是現代大學信息素養教育的先聲。《中國怎樣建成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學》中,作者在分析批判中國重點大學現狀(如“211工程”計劃中的平均主義、重點大學定位錯亂、大學盲目合并等)的基礎上,提出了“試行大學校長職業化”“樹立大科學的思想,加強基礎科學研究”等真知卓見。《大學素質教育之我見》提出,大學素質教育的核心是培養學生的創造力,重點應當以培養大學生創造思維能力為中心,抓好三方面能力的培養:自我設計和自我實現的能力,獨立分析和解決問題的能力、科學研究和探索未知的能力。并且,根據學術界一般認為的科學常識,學術專著較之編著、編譯著作、學術隨筆等其他體裁,前者的學術含金量更大。華裔新南威爾士大學音樂學教授楊沐還指出,“編著”而不署為“編”“編譯”“編撰”。“編著”一詞含義暖昧,最好不用。而且根據科研常識,論文作為一種最基本的學術載體,較之專著,更多注重從具體問題和具體作品出發,更便于表達個人獨特的學術觀點,更能達到追求“小而精”的學術精品效果。因此,《新論》作為一本論文集子,研究的力度和深度值得肯定。
3.論著語言清新,知識豐富,曉之以情,可讀性強
語言是文章的華麗外衣,好的文章應該是內容和形式名副其實、相輔相成。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的大多數學術論文,卻存在著干癟、干澀甚至呆板晦澀的學究氣弊病,讓人望而卻步。然而《新論》除了概念清晰、層次分明之外,語言也古樸典雅、清新活潑。《新論》作者雖是理工科出身,著述引證卻是文、史、哲、理等學科信手拈來,并且深入淺出、通俗易懂。比如將心理學上的“沖動”比作化學上的分子定向運動;由物理力學中的做功原理,類比提出“創造能”的新概念;把記憶中的聯想力比喻成“記憶鉤”;總結介紹自己的“三點式”讀書法(通過精讀掌握書中的重點,攻克難點和深究疑點)等等。同時,在《我的創造教育觀》《我研究創造教育的“三部曲”》《創造不是夢》《創造未有窮期》以及該書“序言”“跋語”中,作者還采用自敘傳的現身說法,倡導打破科學迷信和迷信科學,要做一個高尚的人,“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成為一個“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的人”。并且進一步希望“造就中國的愛迪生們”!
總之,就像《新論》作者所說的,“知識就是力量”的時代已成明日黃花,“創造力才是力量”已經奏響了當今時代的主旋律和最強音。《新論》對中國徘徊不前的創造教育是一面旗幟、一扇窗口和一記警鐘,對于喚醒當代大學生的創造信念,促進大學生的創造價值觀轉變,提升他們的創造能和創造力,促進中國教育改革和加快發展。意義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