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句的生成：生成整體論的視角

提 要：本文從生成整體論視角的語言觀出發，對存在句的生成進行探討，從而對存在句的形成機理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進入存在句的各要素是一個個可以進一步分化的小整體，通過對相關要素的語義分解我們可以看到，詞典義不表的“存在”義的動詞之所以能進入存在句，是因為它們蘊含“存在”義，而不蘊含“存在”義的動詞是不能進入存在句的；“存在”義的成功釋放必須經過各相關要素之間的選擇和匹配，最后實現功能耦合，體現出整個句式的意義。這一生成過程是從小整體到大整體的動態生成，而不是機械組合。

關鍵詞：存在句；生成；生成整體論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3-0033-5



A Generative Holistic Study of Existential Sentences

Wang Zhijun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 China)

The study of existential sentences has been a focus ofstudy inlinguistics， but leaves some doubts unsolved. Guided by the generative holism theory， a more convincing explanation of the generation of existential sentences is achieved: Every component in a sentence is a whole that can be decomposed. The verbs without an existential meaning in its dictionary definition can appear in existential sentences because they entail an existential meaning which can be uncovered by decomposing their semantic structure， while those that don’t entail an existential meaning which cannot appear in existential sentences; the releasing of this entailed meaning depends on the blending of all related components involved in the event denoted by the sentence. The generation of existential sentences includes the blending of all related components， not a simple composing of them. 

Key words： existential sentences; generation; the generative holism theory



1 引言

本文討論漢語的存在句。很多文獻是把存在句和隱現句放在一起討論，統稱為存現句。由于關于隱現句的討論疑問較少，所以本文重點放在存在句上。

漢語除了有表存在意義的形式動詞“有”外，許多表動作的不及物動詞和及物動詞都可以出現在存在句中，表示某個地方存在某種事物，比如：

① 桌子上有一本書。

② 路上走著一個人。（比較：他在路上走著。）

③ 黑板上寫著一個字。（比較：他在黑板上寫字。）

對此，許多語言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進行過描述和闡釋，但都多多少少存在一些疑問。如任鷹在構式語法的基礎上對存現句的性質進行討論后總結道，“特定的句式框架會使動詞產生一種臨時性質的附加義，這種附加義不能被視為動詞本身的意義，存現句中的動詞所具有的‘存現義’，都屬于這種臨時性質的附加義……從這個角度來看，是句式賦予動詞以意義，句式規定動詞的語義實現狀況”（任鷹2000：39）。然而，這樣的論斷存在的問題是：既然是句式賦予動詞以意義，那么，是不是所有的動詞進入該句式就會獲得所謂的附加義呢？答案是否定的。我們知道，有許多動詞是不能進入該句式的，例如：

④* 門口哭著一個孩子。（比較：一個孩子在門口哭著。）

⑤* 床上脫著一支襪子。（比較：他在床上脫襪子。）

所以，我們不能說這些動詞的“存在”義是句式臨時賦予的附加義。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進入存在句的動作動詞本身蘊含了“存在”義，它們在一定的條件下釋放出來，而那些不蘊含“存在”義的動詞就不能進入存在句。那么，這些詞典義不表“存在”義的動詞其“存在”義又是怎么來的？為什么有些動作動詞，如例②③中的動詞蘊含“存在”義，而其他類似的動作動詞，如例④⑤中的動詞則不蘊含“存在”義？這些蘊含的“存在”義在語言的使用過程中又是如何釋放出來，從而生成像例②③這樣包含動作動詞的存在句的？這些問題促使我們對存在句的形成過程及背后的機理進行進一步的思考和探索。

2 存在句的生成過程及機理

徐盛桓（2007）在討論雙及物構式的生成過程中，采用反溯法（根據已知的某一構式的顯性表述推測其形成的過程），從篩選、分化、整合三個認知步驟對詞典義不表“給予”義的動詞進入雙及物構式的過程進行了推衍和論證，具有較強的說服力。我們引言中提出的問題跟徐盛桓（2007）討論的問題頗有相似之處，所以我們擬根據徐盛桓（2007）提出的研究思路和模式對詞典義不表的“存在”義的動詞進入存在句的過程進行分析和討論。

2.1 要素的篩選

我們知道，要將人類的某一經驗用語言表達出來，首先，要對所表達內容的最基本的幾個要素抽象或篩選出來，從而組成一個表達式。存在句表示的內容為“在某處存在某種事物”，一般以“表處所的詞語+動詞+表存在者的詞語”為結構形式。所以存在句的基本要素包括三個：（1）存在地點，（2）存在主體，（3）存在關系。表存在關系的動詞除了形式動詞“有、是”以外，還包括詞典義表動作的不及物動詞如“躺、站、坐、趴、蹲、跑、走”等，及物動詞如“放、掛、晾、擺、扔”等。我們前面提到，這些動詞之所以能用來表存在關系可能是因為它們蘊含“存在”義。那么，這些表動作的動詞所蘊含的“存在”義從何而來？其次，為什么許多類似的動作動詞如不及物動詞“哭、喊”等，及物動詞“脫、舀”等不含“存在”義？根據認知語言學的研究（Langacker 1987:272），進入語言表達式往往是一個個沒有經過分解的語義整體，當這些語義整體進入一個具體事件的認知域時，激活的往往是這些整體所蘊含的各個分化出來的環節，而這些環節往往是我們習以為常而難以覺察的。所以，要弄清楚上面所討論的動詞是否蘊含“存在”義，我們必須對這些動詞所表示事件的相關要素進行分化。

2.2 要素的分化

在我們對能進入存在句的動作動詞所涉及的相關要素進行分解之前，我們先來看看“存在”的具體含義。根據《現代漢語詞典》，“存在”的釋義為“事物持續地占據著時間和空間”。所以，要判斷一個動詞是否蘊含“存在”義，關鍵看該動詞所表達的事件中的相關要素對時間或空間持續地占有與否。

試考察“坐”類動詞。《現代漢語詞典》對“坐”等體態動詞的解釋是：

坐：把臀部放在椅子、凳子或其他物體上，支撐身體的重量。

站：直著身體，兩腳著地或踏在物體上。

躺：身體倒在地上或其他物體上。……

從這類動詞所表達的事件諸要素來看，進入語句的是一個個的整體，如“他在椅子上坐著，他在板凳上站著，他在家里躺著”，其中名詞性成分“他”，“椅子、板凳、家”和謂詞性成分“坐、站、躺”都是一個個的（?。┱w。這些小整體是可以分化的，例如，人在椅子上坐著，和椅子發生接觸的是人的臀部，而不是整個人，臀部接觸的部位是椅子的平面部分，而不是整個椅子；人在板凳上站著，和板凳發生接觸的是人的雙腳，而不是整個身體，雙腳接觸的是板凳的平面部分，而不是整個凳子；人在家里躺著，和某一表面發生接觸的主要是人的背部，而不是前部，人的背部接觸的是家里的某一表面，如床、地板或椅子，而不是整個家的空間。而“坐、站、躺”這類動詞的一個重要的共同點是：這些動作的實施必然伴隨或導致某一事物對某一空間持續性的占有，并且這些占有是通過人或動物身體的某一部分和某一空間的直接接觸完成的。所以，這類動詞雖然在使用過程中可以撇開處所單獨出現，如“有的站著，有的坐著”，但這類動詞無疑蘊含了“存在”義。這種“存在”義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得到釋放，使該類動詞出現在存在句中，如“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板凳上站著一個人，家里躺著一個人”等。

相比之下，像“哭、叫喊”類動詞，進入語句的整體和上述動詞非常相似，比如，我們可以說“他在椅子上哭著”。但一分解我們就可以發現其中的差別。發出哭、喊這一動作的身體部位是主要是人的喉部，它是不和椅子或其他空間發生表面接觸的，“哭”這一動作的實施也可以說是不可能對包括椅子在內的任何空間起到占有的作用。所以這類動詞不蘊含任何“存在”義，從而也不能出現在存在句中，如我們一般不說“*椅子上哭著一個人”。

我們知道，“坐”類動詞表示的是人或動物有意識的活動，他們發出的這一些動作由于占據了一定的空間從而蘊含了一定的“存在”義。呂云生在討論存在句時談到，一些不由意志所控制的動詞，如“閃爍、飄揚、跳動”等，由于其所含的客體是存在于一定地點的固定物，即該客體的動作只發生于該地，客體、動作、處所相統一，所以都能出現在存在句中，如“樓頂上飄揚著一面彩旗，胸膛里跳動著一顆火熱的心，湖面上閃爍著耀眼的波光”等（呂云生2005：67）。顯然，這背后的機理是這些客體在動作的發生過程中必然占據一定的空間，從而使這些動詞具備了一定的“存在”義。

下面我們來看看“跑”等移動類動詞?！冬F代漢語詞典》對“跑”類動詞的解釋為：

跑：兩只腳或四條腿迅速前進。 

走：人或獸的腳交互向前移動。

爬：昆蟲、爬行動物等行動或人用手腳一起著地向前移動。

顯然，伴隨這類動詞進入語句的是整體，例如，進入語句的名詞性成分往往是人或動物。然而直接發出動作、和某一空間發生接觸的只是人或動物身體的某一部分，如手、腳等。從動詞來看，不進行分解的話，它們似乎和其他動作動詞沒什么兩樣，比如“他在地上爬”和“他在地上哭”兩句話看不出本質的區別。但一分解，我們就能看到它們之間的區別：“爬”類動詞的中心意思是表示“移動”，而一個物體一旦移動，便與一定的空間發生聯系（包括接觸和摩擦），從而占據一定的空間。顯然，“爬”等移動類動詞通過移動持續的占有空間從而蘊含“存在”義，能出現在存在句中，如“地上爬著一只烏龜，房間里飛著一只蜜蜂，院中滾著個小火柴盒”等；而“哭”動詞不具備占有空間這一特性，不能出現在存在句中。所以，呂云生經過分析后得出結論：所有的移動動詞，無論是自然動作動詞（不受人、動物或其他外力控制的動詞），如“流動”類動詞（例如“臉上流著汗”），還是上面我們討論的、由人或動物所控制的非自然動作動詞，都可以實現狀態化，從而出現在存在句中。在存在句中，移動物與處所并不構成相互運動，而是處于相對靜止的關系中。（呂云生2005：66-67）

上面討論的是能進入存在句的不及物動詞的情況。我們看到，能進入存在句的不及物動詞，不論是自主性的還是非自主性的，都有可能蘊含“存在”義，從而進入存在句。下面我們來看看能進入存在句的及物動詞的情況。

進入存在句的及物動詞主要有可表物體置放狀態的動詞，如“放、晾、擺、扔、攤、鋪、吊、盛、馱、掛”等，表物體等（在身體等部位）存在狀態的動詞，如“戴、穿、叼、夾、抱、披、背、捧、含、別、摟”等，表物體由來狀態的動詞，如“繡、刻、畫、寫、織、印、抄、種、栽”等（李臨定 1990：95-98）。我們來看《現代漢語詞典》對這些詞的解釋：

放：使處于一定的位置。

戴：把東西放在頭、面、胸、臂等處。

繡：用彩色絲、絨、棉線在綢、布等上面做成花紋、圖像或文字。……

對這些動詞進行分解我們可以看到它們之間的一個共同特征：這些動詞所表示的動作在實施的過程中，雖然動作的發出者并不一定占據某一空間，但這些動作作用的對象在動作的實施過程中必定會占據一定的空間，并且，當動作產生的結果出現后，這些動作仍然可以表示狀態的延續，表示結果以某種方式存在下去。從而我們可以說這些動詞蘊含了一定的“存在”義，可以用來表示事物的存現狀態。比如，“山上種著一排排的樹”中“種”的動作是以樹的整齊排列的狀態延續下來的，種出來的樹與自然生長的樹的狀態是不一樣的，所以，“種”這一動作動詞可以用來表示樹的存現狀態。

而相比之下，像“脫、忘、舀”這些動詞，雖然其作用的對象最終可以占據一定的空間，能用在和放置類動詞相似的主動句中，如“他把襪子脫在床上，他把書包忘在家里，他把湯舀在碗里”等，但這些動作本身的含義是使某一事物脫離某一空間，而不是占據某一空間，這些動作不可以表示狀態的延續，所以這些動詞是不蘊含“存在”義的，不能出現在存在句中，如我們不能說“*床上脫著襪子，*家里忘著書包，*碗里舀著湯”等。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得出結論：不論是及物動詞還是不及物動詞，只要它們的語義特征中蘊含了“存在”義，就能進入存在句，而不蘊含“存在”義的動詞是不能進入存在句的。通過分析我們還認識到，這種蘊含的、潛在的“存在”義只有通過對相關要素的語義分化才能發現，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認為這類動詞是動作動詞而不是存在動詞的原因。

至于為什么用整體義來體現其包含的某個環節，如一些動作動詞可以用來體現其表示的整個事件中包含的“存在”這一環節，徐盛桓用“基于模型的常規推理”理論中的“相鄰律”對這一機理進行了詳盡的分析和解釋，在此我們不再贅述（徐盛桓2007：258）。

那么，這些動詞蘊含的“存在”義是怎樣釋放的？是蘊含“存在”義的動詞可以無限制的進入存在句式，還是它們必須受到其他要素如處所和存在主體的限制？要弄清這些問題，我們必須考察各要素之間的整合過程，即分化后的各要素之間是如何選擇、匹配，最后實現功能的耦合，成功地表達一個存在事件。

2.3 要素的整合

我們知道，一個典型的存在句式是由“處所+存在動詞（“有”或“是”）+存在主體”組成，表示處所和存在主體之間的一種靜態的、抽象的存在關系。這個句式的存在為蘊含“存在”義的動作動詞“存在”義的釋放提供了一種可能。如果條件成熟，這些動詞的動作義就得到抑制，蘊含的靜態的“存在”義就得以釋放出來。但研究中我們發現，蘊含“存在”義的動詞并不可以自由地進入存在句。比如，任鷹在存在句的研究中比較了以下幾組句子：

a.①*院子里跳著一個人。 ②院子里跳著一只猴子。

b.①*田埂上蹦著一個人。②田埂上蹦著一支螞蚱。

c.①*水里游著一個人。 ②水里游著一條魚。（任鷹2000：37）

任鷹指出，雖然人能做出“跳、蹦、游”之類的動作，但它們并非人的常規動作，難以作為人的正常存現方式而出現在存在句中，而相反，如果存現主體是以“跳、蹦、游”為基本移動和正常存現方式的其他動物，如猴子、螞蚱、魚等，它們便可以出現在存現句中。從此分析我們可以看出，一個存在句式的生成，并不是幾個要素簡單的相加，它們之間必須進行相互的選擇和匹配，才能實現功能的耦合，成功地創生出存在句，表達存在這一意向內容，否則，這些動作動詞蘊含的“存在”義就難以釋放出來。例如，“跳”和“人”兩個要素組合在一起為生成存在句創立了條件，因為人的雙腿可以通過跳動占據一定的空間，但由于“跳”不是人的正常的存現方式，它不能體現人的存在方式或狀態，從而其“存在”義不能得以釋放。在此條件下，“跳”只能表動態的動作義，如我們可以說“一個人在院子里跳著”。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這些人或動物的常規動作之所以能用來表示存在的方式或狀態，是因為它們是人或動物發出的、不斷出現在人類認知經驗中的習慣性動作，久而久之，這些動作就作為伴隨它們出現在人類認知經驗中的方式或狀態固定下來，用來表示人或動物出現在某一場所的存現狀態。

3 存現句生成的整體觀

生成整體論是在認知科學的新研究成果基礎上形成的一種新的研究范式。這種理論認為：事物的生成過程不是一部分一部分簡單地組合，而是從潛在到顯現過程中相關因素的整合，整個過程是往往通過相關因素突現性的多層次耦合，生成具有新質的事物（李曙華 2006）。這種新的研究范式相對于機械論、構成論來講，無疑是對事物形成過程認識的一個新的突破。這種研究范式對我們語言的研究具有很強的指導作用，這一點從我們上面對存在句生成過程的探討已得到了印證。從存在句的生成過程，尤其是動作動詞進入存在句的過程來看，首先，進入存在句的不是孤立的、靜止不變的“部分”，而是一個個可以進一步分化的、動態的相互依存的（小）整體。例如，進入存在句的移動類動詞在分化的過程中，不但包括自身的分化，即某一實體經過移動占有一定的空間，從而使該動詞具備“存在”義；還包含了存現主體的分化，即移動的是存在主體的四肢，存在主體通過四肢的移動占有一定的空間，幾個小整體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其次，這些小整體與大整體的關系不是小整體相加構成大整體，小整體之間以及小整體與大整體之間是相互制約、相互作用的，小整體通過整合實現功能的突現性的耦合，體現大整體的意義。例如，移動類動詞的“存在”義要成功的釋放，還得取決于存在的主體和存在的地點的性質，如相互之間不能匹配，則它們不能實現功能的耦合，無法成功地生成存在句式，如“*水里游著一個人”等。顯然，這種生成整體論視角下的存在句研究使我們對存在句的生成過程以及存在句的性質都有了比較清晰和深刻的認識，對詞典義表動作的動詞其“存在”義從何而來、它們又是如何進入存在句等以前我們深感困惑的問題有了較好的答案，并發現了許多過去注意不到的有意義的現象。

4 結束語

很顯然，生成整體論視角下的存在句研究相對于其他相關研究是有一定優勢的。比如，在文章開頭我們提到的基于構式語法的存在句分析，其問題在于不能很好地看到動詞本身在句式生成過程中的作用，所以不能解釋進入句式的動詞的限制，即只有含“存在”義的動詞方可進入存在句。而存在句的生成整體觀不但讓我們看到了詞典義不表“存在”義的動詞其“存在”義由何而來，并讓我們充分認識到這種“存在”義如何與其他因素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最終成功地釋放出來，生成新的句式。又如，張克定（2006，2007）從認知語言學的圖形-背景關系出發，對英語存現結構的認知和功能進行了剖析，認為英語中表存現關系的There結構的性質可用“觸發語（trigger） + 過渡（transition）+ 圖形（figure）+ 背景（ground）”（簡稱TtFG）來概括。顯然，用圖形-背景這種解釋自然語言中空間關系的理論來描述存現結構的性質是有一定道理的，它對英語存現句的語句類型的概括（存現構造可抽象地概括為TtFG構造），對語句殊型（語句類型的各種變體）的分析，對靜態的存在型TtFG構造（表方位關系）和動態的呈現型TtFG構造（表移動關系）的區分都使我們對英語存現句的性質有了新的認識。但該分析留下的一個疑問是，如果把句中的動詞單純分析為一個過渡語的話，那么為什么英語中有的動詞不能進入存現句，成為存現句中的過渡語，如“*There cried a baby in the room ？”如果我們從生成整體論的視角來分析，這一疑問可以得到釋解。從生成整體論的視角來看，進入存現結構的每一個要素都是一個小整體，它們在構筑大整體的過程中應是相互匹配、不可分割的。那么，背景、圖形、過渡語之間應是相輔相成、相互匹配的。根據張克定（2007）的分析，無論是存在型TtFG構造還是呈現型TtFG構造，體現的都是一種認知空間框架，因此，過渡語應能反映出圖形與背景之間的空間關系，不能體現這種空間關系的過渡語是不能進入存現結構的。根據我們上面的分析，像cry這類詞是無法使圖形（存現主體）和背景（存現地點）建立起某種空間關系的。它既不能像移動類動詞一樣可使某一圖形進入或離開某一背景，也不能像含“存在”義的動詞一樣使某一圖形存在于或呈現于某一背景，所以它不能進入存現句。 

總之，基于生成整體論的存在句研究幫助我們較好地解決了我們對存在句的一些疑惑以及模糊認識，使我們對存在句的認識更為全面?；谏烧w論的語言研究無疑為我們認識語言的本質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我們還將以生成整體論的研究范式為指導對其他語言現象作進一步的考察，以對語言的生成有更為深刻的認識。



參考文獻

范 曉. 漢語的句子類型［M］. 太原：書海出版社， 1998.

顧 陽. 關于存現結構的理論探討［A］.徐烈炯主編. 共性與個性——漢語語言學中的爭議［C］.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 1999.

李臨定. 現代漢語動詞［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1990.

李曙華. 當代科學的規范轉換——從還原論到生成整體論［J］.哲學研究， 2006（11）.

呂云生. 有關“施事后置”即“非賓語假說”的幾個問題［J］.語言科學， 2005（5）.

任 鷹. 現代漢語非受事賓語句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0.

徐盛桓. 相鄰關系視角下的雙及物句再研究［J］.外語教學與研究， 2007（4）.

張克定. 英語存現構造的認知解釋——英語存現結構的認知與功能研究（之二）［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 2006（6）.

張克定. 英語There結構的認知解釋［J］.外語學刊， 2007（2）.

Croft， W. andCruse， A. D. Cognitive Linguistics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Goldberg， Adele， E.Constructions at Work: The Nature of Generalization in Language ［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Langacker， R. W.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Theoretical Presuppositions ［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1987/2005.

Levin， Beth. Macka， Rappaport.Unaccusativity: At the Syntaxlexical Interface ［M］. Cambridge: MIT Press， 1995.

Talmy， L.Lexicalization Patterns: Semantic Structure in Lexical Forms ［A］. In Shopen， T. (ed.). Language Typology and Syntactic Description( vol. III): Grammatical Categories and the Lexicon ［C］.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5.

收稿日期：2007-12-23

【責任編輯 李洪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