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評價：主體互聯性勸說模式構建
2008-04-12 00:00:00張滟
外語學刊 2008年3期
提 要：本文整合后現代社會認知性體裁觀、主體互聯性評價理論中的“態度”支系統理論框架以及新修辭學的“動機語法”理論，探討評價性語言資源——“態度”在勸說性體裁——公益籌資語篇中構建的勸說模式，探討勸說者在后現代雜言語境中怎樣構建篇章姿態、人際定位和社團一致以達到主體互聯性磋商和勸說的交際目的。我們發現公益性籌資語篇通過征用主體互聯性“態度”評價資源，韻律性地“以言行事”的同時“以言應事”，并且這種互動性韻律在主體互聯性頻譜上呈現出主客觀潛勢的起浮和漸變，支撐起宏觀提議的圖式結構，構建特定“動機語法”模式，調控導向受眾的修辭性勸說。
關鍵詞：態度評價；主體互聯性磋商；體裁；勸說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3-0071-5
Attitude Evaluation: Intersubjective Construction ofPersuasive Mode
Zhang Yan
(Shanghai Maritime University， Shanghai 200135， China)
This paper， integrating sociocognitive genre theory in postmodernism， ATTITUDE system in intersubjective APPRRAISAL theory and Grammar of Motives by Kenneth Burke in New Rhetorics，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persuasive rationale in fundraising texts by ATTITUDE negotiation. The conclusion is that the communicator， through the prosodic appropriation of ATTITUDE resources， acts on the world and simultaneously reacting to the world，that interactive prosody represents itself as moving along the spectrum of intersubjectivism， thus scaffolding the schematic macrostructure of the genre of Macroproposal， constructing the mode of “Grammar of Motives”， and hence maneuvering the rhetorical persuasion orienting towards the audience.
Key words： Attitude;intersubjective negotiation;genre; persuasion
1 引言
本文探討的“評價”（appraisal）理論由系統功能語言學學者創建和發展。它關注評價性語言（evaluative language）通過主體互聯性磋商（intersubjective negotiation）識解和構建社團一致性和多樣性的機制。
Martin指出，20世紀的話語分析傾向于關注“權力”（power）和“身份”(identity)的批評性論證（Martin 2003: 177），而在后現代雜語環境中“積極性話語分析”（positive discourse analysis）（Martin 2003: 264）關注交際者怎樣在社團生活的話語磋商中獲得一致，構建和諧。當我們把目光投射于話語行為如何推動主體間“對話”和社團粘合，建構社會符號性質的意義體系時，公益（籌資）語篇的磋商勸說機制自然成為關注對象，而探討話語行為如何以主體互聯性評價構建社團一致的“評價”理論則成為我們的切入維度。
2 公益（籌資）語篇的體裁定位和交際范式
2.1 宣傳性體裁群
Bhatia把Bakhtin定義的“主要言語體裁”（primary speech genres）（Bakhtin 1986）——論辯、敘述、描述、解釋、說明等轉化為“體裁值”（generic values）或“修辭行為”(rhetorical acts)，并指出作為體裁之間區別性特征的“交際目的”表現出不同層面的概括性（Bhatia 2004：60）。當我們組合“描述”和“評價”修辭行為時，商業廣告、公益廣告、商業促銷及公益（籌資）語篇等一系列宣傳性體裁因其共享向潛在“消費者”推廣宣傳某種產品、服務、理念或公益事業的勸說性交際目的而可以被歸類為“宣傳性體裁群”（promotional genre colony）（Bhatia 2004:59）。
同時，后現代話語語境使得涇渭分明的體裁劃分（Swales 1990， Bhatia 1993）和闡釋成為過去。一方面，作為社團實踐行為的各體裁之間出現重疊乃至矛盾。另一方面，對應不斷產生的新的修辭情境，體裁的動態發展和不斷變化成為必然。Bhatia和Fairclough 都指出在后現代語境中廣告性體裁的話語資源和體裁策略不斷的被征用，以便達到非商業語境中的宣傳勸說目的，因此“宣傳性體裁群”各成員之間的“體裁互文性”成為可能（Bhatia 2004: 83， Fairclough 1992: 207）。公益（籌資）語篇訴諸宣傳某項公益事業，如保護或拯救環境、動物，幫助處于危急情境中的受害者或弱勢群體等，勸說受眾采取支持行為，與商業廣告和商業促銷語篇同屬“宣傳性體裁群”，同時不同公益（籌資）行為之間也存在類似商業世界的競爭，因此公益籌資語篇中對商業促銷語篇的話語和體裁資源的征用成為必然。在公益（籌資）語篇中，發話人面對后現代紛繁復雜的雜語立場，訴諸不同社團之間的“同一”性話語，構建迫切需要受眾支持性行為的修辭情境，而承載這種構建的宏觀圖式結構可歸納為：語步1：公益（籌資）人或機構的資質以及情境評價；語步2：對具體公益事業的介紹及評價；語步3：對受眾支持性行為的評價及推動；語步4：其他附屬性語步，如附加信息性表格等。
2.2 宏觀提議性體裁的雙重人際立場
Martin認為，篇章和小句之間是符號象征性關系，即篇章同樣具有組成表現的概念意義結構和韻律表現的人際意義結構（Martin 1992）。人際意義包括發話人對意義表達的個人性態度、評價、闡釋和發話人與受話人之間通過言語活動建立的互動關系，因此人際意義體現“以言行事”和“以言應事”(to react to the world)的功能共性。從“以言行事”角度，以要求提供某種“物品或服務”為宏觀目的導向的勸說類話語可以定義為“宏觀提議”性體裁。在公益（籌資）語篇這一“宏觀提議”性體裁中，“以言行事”——訴諸受眾的支持性行為同時意味著“以言應事”——對情境、籌資機構、具體公益事業以及不同社團之間“同一”性話語的評價，后者激活并“使能”前者。 此時，“評價”并不僅限于Halliday以及Thompson所闡釋的個人介入性人際元功能的實現（Halliday 1994，Thompson 2001），而是作為一種高度復雜的語言功能不包括“介入”和“主體互聯性互動”，作為一種修辭機制構建篇章姿態、人際定位和社團一致。
3 “態度”：宏觀提議性體裁中的勸說機制
3.1作為“評價”系統焦點的“態度”支系統
“評價”作為一種語言功能，它通過社會符號性評價識解人際意義，實現語域變量－基調（tenor）；交際主體通過評價性語言構建篇章姿態，磋商人際立場，從而試圖在社團成員之間構建和諧一致。從語言作為社會符號性行為（Halliday 1978）的視角來看，這種“一致”是話語社團（discourse community）中及話語社團之間不同社會立場之間的磋商和兼容，或者“同一”（Burke 1950， 張滟 2006）。在評價體系中，作為中心成分的“態度”，它通過指向情感反應或機構化價值體系、磋商交際者對事物參與者及過程的正（+）負（-）面評價來實現。我們首先在Martin(2000，2003)，White (1998，2002) 以及Martin White (2005)研究的基礎上總結評價系統中的“態度”支系統框架，如圖1所示。
我們所關注的不是“態度”系統的范疇劃分，而是探討在公益（籌資）語篇——“宏觀提議性”體裁中，作者怎樣通過把語篇中的“態度”資源構建的與受眾及其社會立場相兼容從而達到“同一”以及勸說的修辭潛勢。我們基于在英國伯明翰大學訪學時搜集的真實語料建立一個小型英語公益性籌資語料庫，經過對語料的上述宏觀圖式結構分析，從中挑選出具有典型圖式結構的8篇，進行整合性分析。整合框架必然包括對評價源、評價目標、篇章內和篇章外語境的投射，以承載隱含（以t表示）或顯明評價（對于隱含或顯明評價，詳見下文）的完整命題（proposition）或提議(proposal)為分析單位，然后統計各篇語步1到語步3的“態度”表現，然后求取“態度”各子項目在各語步中每1000字的頻率均值，如表1所示（見上頁）。
3.2 “態度”構建的“動機語法”
3.21 “場景—行為”關系比構建
公益（籌資）語篇中存在著多維互動：語篇作者大多代表公益性機構就危急性、迫切性修辭情境發出倡議，提出宏觀提議；有些語篇實例是以某方面的專家權威的口吻構建宏觀提議所處的修辭情境；修辭情境中必然存在需要幫助的受害者或者弱勢群體；修辭情境中有時會出現參與這項宏觀提議的名人作為范例；而以上各方的訴諸對象都指向宏觀提議的受眾，勸說受眾采取參與行動。體裁中的語步圍繞整體交際目的通過征用“評價”語言資源實現特定修辭潛勢。在語步1中，作者對公益行為或者“宏觀提議”所處的場景進行評價，從而構建起場景與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根據新修辭學的“動機語法”理論（張滟 2006），“對于任何（話語）行為，總有這五種視點：場景（scene）——環境視點、行為(act)——包括思想和行動、執行者 (agent)、執行方法(agency)和目的 (purpose)”。這五個因素之間因其共同歸屬“行為”的物質性而形成“同體”：行為必然有行為的執行者，執行者又必然以一定的目的用一定的方式在一定的場景中執行行為。在這五種因素的任何兩者之間都存在因果或決定關系，從而形成不同的“關系比”：場景—行為、場景—執行者、場景—方法、場景—目的、行為—目的、行為—執行者、行為—方法、執行者—目的、執行者—方法、方法—目的，顛倒每一對關系的順序可創設另外10種關系比。比如，場景—行為比意味著話語主體認為某種場景導致或規定某種行為的必要性；目的—行為比意味著話語主體認為特定目的必然要求相應的行為。分析行為主體將何種關系比以及怎樣的因果關系前景化，就可以發現人們修辭情境中的行為動機以及主體在具體話語中構建起的具有動機性和導向性的話語意義體系。我們通過語料分析發現，在語步1對場景的構建中，公益籌資人傾向使用大量的“-鑒賞：反應”以及“（t）-鑒賞：價值”，傳達場景的緊急性和迫切性，構建“場景—行為”關系比。例如：
① The above statistic may sound shocking…［-鑒賞：反應］
② …but when you realize that each is a child’s life you start to realize the sheer scope of this ‘silent’emergency.［-鑒賞：價值］
同時，在對場景迫切性的構建中，總有對場景中的具體弱者或者受害者作為中介，以“情感”評價前景化場景——行為的因果關系。例如：
③ Maria Sapateiro， a young mother from Mozambique， felt helpless ［-情感］ as she watched five of her children die…
Imagine her suffering ［-情感］ when she discovered the diseases that took her children’s lives could have been prevented.
通常在對場景的構建中，發話人通過把一定的負面情感評價歸于場景中的弱者或受害者，如老人、貧民、母親、兒童、弱小動物等，訴諸受眾的同情和共鳴。“在雜言視域中，篇章中的人物并不是離散的個人，而是與一定社會符號性現實相連的類型。所以這些類型人物的情感評價總表現篇章的雜言磋商”（White 1998: 102）。因此，發話人把某種情感歸于某個人物，實際上是在傳達自己對特定類型人物及其代表的現實進行的評價，從主體互聯性上引導產生共鳴的受眾對場景迫切性的認同。
鑒賞是評價人從事物、狀態對評價人產生的情感影響角度（鑒賞：反應）或從事物、狀態是否符合常規平衡角度（鑒賞：構成），抑或從事物、狀態的社會重要性、顯著性及危害性角度（鑒賞:價值）對事物、狀態的正負面評價。Martin認為，在“態度”體系中，“情感”是最基本的系統，當“情感”轉化為對行為主體及行為的評價，則表現為“判斷”；當“情感”轉化為對事物、狀態的評價，則表現為“鑒賞”（Martin 2000）。那么，我們認為“鑒賞:反應”是從“情感”向“鑒賞”的最顯明轉換，其主體互聯性表現為從全然主觀的情感訴諸轉向似乎是對事物、狀態對主體影響的客觀描述。同時，“評價”作為人際意義的表現韻律性地貫穿篇章，但這種互動性韻律在主體互聯性頻譜上呈現出主客觀潛勢的起浮和漸變，調控導向受眾的修辭性勸說。在對行為場景的構建中，發話人把主觀“情感”評價歸于場景中的弱者和受害者，同時通過“-鑒賞:反應”漸變主體互聯性評價。如果“情感”評價導向人性主體的主觀情感，從而導致前景化篇章的主觀性，而“-鑒賞:反應”則導向評價目標的客觀性質對人的影響而不是人的主觀感受。因此，同樣是對場景的評價，“-鑒賞:反應”導向主體互聯性的客觀漸變。而這種漸變背后有其修辭動機：“情感”評價的作用是多重的，“情感”主體通過“情感”表現他對實體或情境的評價，而這種“情感”表現也同時形成對“情感”主體自身的評價，因為正面的社會評價總是歸屬于那些對實體或情境有著恰當的感受并被社會承認的情感感受的主體。因此，籌資人通常把“情感”歸于場景中的受害者、弱勢群體，從主體互聯性上引導產生共鳴的受眾對場景迫切性的認同；而同時又通過“-鑒賞:反應”微調主體互聯性，既傳達自己的“情感”評價，又不失局外人的客觀性。為了進一步勸說受眾，“（t）-鑒賞:價值”更“客觀”地評價場景的緊急、迫切性。
3.22 “執行者—行為”關系比構建
在語步1所征用的“態度”資源中，我們發現“執行者—行為”關系比的構建，即對公益（籌資）人或機構的資質評價。它主要通過對“判斷”資源的征用實現。“判斷”通過指向機構性、社團性規范，從“社會尊重”和“社會約束”對人及其行為作出正、負面評價。同時，由于“判斷”是“最顯明的雜言立場表現”（White 1998: 104），我們區分“顯明性判斷”和“隱含性判斷”。前者通常表現為提議或命題中的累積性詞匯，如As the world’s leading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dedicated to children…而后者通過概念意義訴諸社團共享價值體系和讀者的閱讀立場，較少表現發話人的主體滲入，從主體互聯性頻譜向客觀性方向微調。因此，我們在語步1的“資質”評價中發現“（t）+判斷:韌性”、“（t）+判斷:規范性”以及“（t）+判斷:能力”的征用。由于“判斷”直接指向人及其行為，大量正面“判斷:社會尊重”的啟用構建“執行者—行為”的因果關系。例如：
④ As the world’s leading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dedicated ［+判斷:韌性］to children， UNICEF has an obligation to report this tragic situation；
Our organization has already taken action ［（t）+判斷:能力］…
ITDG have set up this unique ［+判斷:規范性］ scheme to help ［+判斷:能力］ the best povertycrunching ideas they’ve seen turn into something even better， realities.
With your help WaterAid can make a difference ［+判斷:能力］. WaterAid， the UK’s specialist ［+判斷:能力］ water development charity…
We are here to make sure ［+判斷:韌性］ that disabled people can make the choices you and I take for granted.
As the world’s leading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dedicated to children ［t +判斷:韌性］， UNICEF has an obligation to report ［t +判斷:韌性］ this tragic situation.
CARE International has worked with local communities all over the world to set up projects ［t +判斷: 韌性］… to give people opportunities… ［t +判斷:能力］
另一方面，資質評價也涉及對“t-判斷:能力”的征用。在這些對“能力”的負面評價中，并沒有具體的評價目標，而且大多以“隱含性”評價出現，這是發話人既要從反面構建籌資人或機構的資質，構建“執行者—行為”的因果關系比，同時又面對雜言語境、受眾的不確定性而采取的修辭策略。
3.23 “執行者—行為”關系比中“執行者”的擴展
在語步1中，發話人通過征用不同“態度”資源磋商“場景—行為”關系比和“執行者—行為”關系比，實現對公益籌資人或機構的資質以及修辭情境危急性的交際目的構建。在語步2中，發話人介紹及評價具體公益事業。我們的統計顯示，與語步1顯著采用“判斷:社會尊重”不同，在語步2中有大量的“判斷:社會尊重”和“判斷:社會約束”同時出現。例如:
⑥ …but today as a UNICEFtrained birth attendant， she has the power ［+判斷:能力］to help ［+判斷:能力］other mothers to protect［+判斷:能力］ their children…
Will you help us find the means to help Maria and others like her save children’s lives［+判斷:正當性］？
…the fundamental aim is to make sure that every child is protected against preventable disease［t+判斷:正當性］…
同時，在語步2中，評價資源介入對具體公益事業或者宏觀提議的執行者的擴展性構建：評價目標在指向某項具體公益事業時，參與者與語步1不同，不僅包括籌資人和籌資機構，而且指向危急場景中的受害者或弱者，更為重要的是指向潛在受眾。例如：
⑦ UNICEF（籌資人）has already taken action ［t+判斷：能力］with its Universal Child Immunization Program: the fundamental［+鑒賞：價值］ aim is to make sure ［+判斷：能力］that every child is protected against preventable disease［t+判斷：正當性］.
Will you（受眾） help ［+判斷：能力］us find the means to help［+判斷：能力］ Maria and others like her save children’s lives［+判斷：正當性］?
Sadly ［-鑒賞：反應］it’s too late for Maria（受害者）’s children —but today as a UNICEF（籌資人）trained birth attendant， she has the power ［+判斷：能力］to help other mothers to protect their children’s lives［+判斷：正當性］
Give a donation to the Innovations Program， and you （受眾）can be a driving force ［+判斷: 能力］ behind ideas that could change thousands of people’s lives.
You know， people living in poverty are some of the most resourceful ［+判斷: 能力］ around— they have to be. They’re full of inspiration ［+判斷: 能力］ too.
Each idea comes direct from local people —from their own understanding ［+判斷: 能力］ and experience ［+判斷: 能力］ of what poverty’s really like…
具有不同指向的“判斷”評價擴大“執行者—行為”關系比中“執行者”范圍，不僅包括籌資人，而且直指受害人、受眾，從而達到在“宏觀提議性”語篇中雜言交際者之間的最大“同一”。
4 結束語
通過整合后現代社會認知性體裁觀、主體互聯性評價理論中的“態度”支系統理論框架以及新修辭學“動機語法”理論，我們發現公益性（籌資）語篇通過征用主體互聯性“態度”評價資源，在韻律性地“以言行事”的同時“以言應事”，并且這種互動性韻律在主體互聯性頻譜上呈現出主客觀潛勢的起浮和漸變，構建宏觀提議的圖式結構，構建特定“動機語法”模式，調控導向受眾的修辭性勸說。須要說明，“目的-行為”關系比和“執行方法-行為”關系比十分重要，但限于篇幅，不得不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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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01-20
【責任編輯 王松鶴】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