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主持人:黃振定 教授
主持人簡介:黃振定,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院長、中國譯協理事。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語言學、西方哲學等方面的研究與教學;發表論文50余篇,譯文17篇,出版學術專著《翻譯學:藝術論與科學論的統一》、《翻譯學的語言哲學基礎》等7部(合著2部),譯著3部;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2項、省社科基金項目2項,獲省社科優秀成果獎2項。在翻譯學方面的研究被專家譽為從哲學高度解決了翻譯的藝術與科學的辯證統一問題。
主持人話語:自上世紀末以來,我國的翻譯理論研究一直熱鬧非凡,在廣度和深度兩方面不斷拓展。這既是翻譯實踐發展的要求,也是翻譯理論本身演進的必然。同時,種種新觀點、新言論的出現,又往往與傳統理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仍舊是圍繞著那些古老的話題,例如翻譯的性質、翻譯的標準、翻譯的目的與功能,譯者與原作者、讀者的關系、翻譯與文化,或所謂“信”或“忠實”、主體性、直譯意譯、異化歸化之類。老問題新視角,新結論有因襲,理論的歷史一貫如此,人文學科的理論史尤然。
關于“忠實”,無須細論,回首近年來譯界對這一論題的思考,凸現以下觀點:1.傳統的翻譯“忠實”標準或原則無法被“解構”掉;2.這個傳統至今仍然備受關注;3.此類研究,從新視角,如文化視角,去看,或許可以得出新的界說,如“對源語文化負責”、“近似對應”;4.這便是理論的歷史繼承和發展。常有人或明或暗地表現出這樣的觀點:所謂“發展”、“創新”,就一定要有前所未有的東西,否則便是因循守舊。對此,我們只需簡略地回答:牛頓都說過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上,何況我們這些平常之輩?
這里刊出的4篇論文,是幾位年輕博士生的習作。其中也許沒有全新的見解,或驚人之見,但文章的確從不同角度研討了翻譯的標準等問題。
易經的文章探討翻譯標準,首先指出“多元互補論”個體性特征太鮮明,主觀任意性較大,在翻譯實踐中難以切實把握,給人一種“標準把握上的虛無感”;繼而提出多元翻譯標準應以文體類型為依據,基本的文體類型是公認的,具有相當的穩定性和可操作性。該文還進一步聯系主觀、客觀、科學、藝術問題,對自己的觀點作了較為深入的闡釋。
王湘玲等的論文以西方哲學史上的主體性向主體間性轉向為理論基礎,探討在翻譯的主體間性關系中,原作作者—譯者—贊助人—讀者等主體之間平等對話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并以《親歷歷史:希拉里回憶錄》的中譯本為例,通過細致分析,實際而又具體地說明成功的翻譯應該充分實現主體間性。只有通過翻譯各主體之間的溝通,達到最大效度的理解、同情和思想契合才能走出片面強調翻譯主體性的困境。
李雪通過比較英漢語之間動詞詞匯化模式,從詞語層面展示翻譯的困難:如何既完整地傳達原文信息又使譯文精煉而不累贅。文中檢討了一些譯例,說明恰當而充分的翻譯既需要譯者的技巧,也需要譯者根據不同上下文和翻譯目的做出合理抉擇。
熊德米研究的是“模糊性法律語言翻譯的特殊要求”。法律語言的模糊性主要表現為法律術語的不確定性,翻譯此類術語要求特殊的標準。主要的問題是,如何認定某一法律術語或概念在異域法律語言中的對應層面,從而采用不同的翻譯手段,實現法律意義與概念功能的有效對接,使目的語和源語達到最大限度對等。他的文章還用不少實例討論了精確性、適合性、專業性三項具體要求。
總體來看,這些作者從理論和實踐以及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不同層面,或詳或略、或深或淺地探究了翻譯的標準、主體性、方法等問題,其中心還是“忠實”翻譯這一根本。他們關心老話題,又不無新意,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豐富翻譯理論研究,推動翻譯學的發展。
他們都是年輕人,文章中的疏漏和錯誤在所難免,歡迎行家前輩們批評指教。
提 要:自人們開始對翻譯活動進行理論思考以來,翻譯標準一直是翻譯理論研究的核心問題。辜正坤為解決關于翻譯標準、直譯與意譯、可譯與不可譯之爭,提出翻譯標準“多元互補論”。該理論在中國翻譯界引起不小震動,它使人們站在一個更高點,以一種綜合、全局的眼光審視翻譯標準,因而有其獨特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指導價值。本文在肯定該理論的基礎上,重點分析其不足之處,提出確定翻譯標準參照因素的意見和操作模式的深層理椐。
關鍵詞:翻譯標準; 多元互補論; 忠實; 文體; 科學性; 藝術性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6-0101-5
Reflections on “Plural Complementarism of Translation Standard”
Yi Jing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410081, China)
The issue of translation standard has been the core concern of translators and translation theorists since ancient times. People have put forward many different opinions of the issue from different angles. In order to settle the controversy, Gu Zhengkun, professor of Beijing University, China, has proposed his “plural complementarism of translation standard”. This theory, with it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 pushes us to study the issue of translation standard from a comprehensive and integrated perspective. The present paper is meant to discuss both the merits and demerits of the theory,on which our own operating model is formulated.
Key words:translation standard; plural complementarism; fidelity; type of writing; scientific character; artistic character
翻譯標準的探討歷來是中外翻譯界的熱點,是翻譯理論的核心問題。古今中外,關于翻譯標
準的學說層出不窮,令人莫衷一是。李賦寧先生曾將兩千多年來的翻譯標準爭論總結為五對翻譯原則: (1)譯文必須譯出原文的詞——譯文必須譯出原文的意;(2)譯文必須讀起來和原文一樣——譯文必須讀起來像地道的譯文;(3)譯文必須反映原文的風格——譯文必須有譯者自己的風格;(4)譯文必須讀起來與原文同時代作品一樣——譯文必須使用譯者同時代的語匯;(5)譯文可以對原文增減——譯文絕不可對原文增減。這五對原則比較全面地反映了人們對翻譯標準的認識。按傳統的譯學研究,翻譯的標準似乎永遠只能偏執于一端(即要么是原文導向,要么是譯文導向,等等)而無法兼顧。當前,隨著現代信息論、系統論和控制論的發展,多門相關學科日益成熟,翻譯學研究具有明顯的跨學科、綜合化的特征。這樣的變化無疑也反映在翻譯標準研究領域。翻譯標準研究正顯現出從主觀到客觀、從感性向理性、從靜態向動態、從單一向多元發展的趨勢。辜正坤提出的“多元互補論”順應了這一趨勢,引起學界普遍關注。
1 “多元互補論”的內涵及重要意義
針對本體翻譯學的核心問題——翻譯標準而提出的“多元互補論”是為了解決翻譯界關于翻譯標準、直譯與意譯、詩歌是否可譯之爭而提出的。翻譯標準“多元互補論”是“一個由若干個具體標準組成的相輔相成的標準系統,它們各自具有其特定的功能”(辜正坤 2003:244),包括“絕對標準—最高標準—具體標準”(辜正坤 1989b)。絕對標準指原作,最高標準是指“最佳近似度”,即譯作模擬原作內容和形式的最理想的逼真程度。絕對標準是最高標準的標準,最高標準是具體標準的標準。辜正坤在文中還闡釋道:“多元互補意味著我們應該以一種寬容的態度承認若干個標準的共時性存在,并認識到它們是一個具有特定功能而又互相補充的標準體系。一個翻譯標準所具有的優點,正是別的翻譯標準所具有的缺點,所以翻譯標準的多元性本身就意味著翻譯標準的互補性”(辜正坤 1989b)。
關于具體翻譯標準的多元化,辜正坤指出,“由于翻譯具有多重功能,人類的審美趣味具有多樣性,讀者、譯者具有多層次,其相應的翻譯手法、譯作風格具有多維度,譯作價值因而勢必多樣化”(辜正坤 2002:230)。翻譯實際涉及多種因素,其間的關系錯綜復雜,人類對翻譯作品、翻譯實踐有多樣化要求,多元互補論恰與之相合。他認為翻譯可以依據不同情況設置不同的多個標準,這個標準可以根據不同情況,在不同時期發生各種變化(辜正坤 1989a)。
翻譯標準“多元互補論”提出后,在譯界引起強烈反響,許多學者都撰文高度評價這一理論,如孫迎春(2003)、張少娟(2006)等等。一方面,我們必須承認翻譯標準“多元互補論”的重要價值:它的提出極大地豐富并推動了我國翻譯標準問題的研究。首先,辜正坤把許多具體標準納入其理論體系,從而使其理論體系最大限度地包容了有關翻譯標準的不同理論。其次,這個理論體系不是一個靜止的封閉體系,而是可以在實際應用中逐步完善的標準體系。因此,可以說它是一個開放、動態的理論體系。再次,該理論有一定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翻譯標準多元互補論中囊括的具體標準適用于其他翻譯理論研究和翻譯實踐,如研討翻譯理論命題,作為理論依據指導詩歌等體裁的翻譯和評價譯作等。辜先生本人在這些方面做了有益的嘗試。最后,辜先生將翻譯標準的一元論統一于多元論。絕對標準和最高標準是一元的,而具體標準是多元的。各具體標準在標準系統中的地位也是在中心和邊緣之間轉換。“多元互補論”打破了長久以來翻譯標準研究的僵化趨勢,提出了一種立體的思維方式(張少娟2006)。
2 “多元互補論”評析
正如辜正坤認為翻譯的具體標準體系是開放的,可以不斷補充、完善一樣,“多元互補論”本身也需要進一步進行必要的闡釋和澄清。有的研究者已經認識到:成也“多元”,敗也“多元”——或許是因為對多元的著意強調以及對規定情景的有限性闡發不足,加上論者對“忠實”作為一個基本標準提出的質疑,使人有一種標準把握上的虛無感(楊曉榮 2005:153)。楊曉榮的話概括了“多元互補論”的兩大主要不足:其一,“最佳近似度”的提法反映出論者對“忠實”標準的懷疑;其二,影響翻譯標準的因素過多,如翻譯的多重功能,人類審美趣味的多樣性,讀者、譯者的多層次性等,但他對規定情景的有限性闡發不夠。
近年來,隨著解構主義思潮的興起以及現代闡釋學和接受美學的發展,“忠實”的翻譯標準在翻譯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最具典型性的是有學者試圖解構“忠實”,終結這個翻譯神話。(王東風 2004)他們認為“解構主義解構了意義的確定性,新批評否定了追溯作者意圖的可能性,至此,我們所要解構的大前提‘原意確定論’……也就被解構了。這一解構從邏輯上也就直接導致了……‘忠實體現論’的立論基礎的瓦解:既然原意是不確定的,忠實體現原意也就只能是譯者夢中的童話了”(王東風 2004)。
一方面,解構主義理論引入翻譯研究確實拓展了研究者的視野,使翻譯研究呈現出多元化趨勢。解構主義翻譯學認為譯文是原文的轉世投胎,不是譯文依靠原文,而是原文依賴譯文而存在。這樣的提法無疑提高了譯者和譯作的地位,有其值得肯定之處。但是另一方面 ,由于解構主義從沒有提出具體的描寫性或規范性翻譯原則、模式或方法, 也不研究翻譯過程,這一理論只是通過對翻譯研究來揭示語言哲學的本質問題。由于它反權威、反中心、反語言規律,就難免會給翻譯研究帶來誤解,乃至混亂。解構主義在解構其他一切的同時也解構了自身,這符合邏輯推斷。
那么,到底有沒有原意,翻譯是否應該忠實?也許確如某些學者所認為的,一部作品一旦產生,那么作者便與之沒有關聯,就像有人所宣告的“作者已死”那樣。讀者可以依據自己的理解去對作品進行解讀,以自己的經驗去填充、彌補文本的空白、空缺和不定點(indeterminacy),所以不同人對同一部作品的翻譯總會不同。
但是我們必須承認,不管我們對某一文本如何解讀,也不管個體的“前理解結構”差異如何明顯,讀者所面對的文本是特定的,也是確定的。翻譯的時候,譯者所遵循的文本是特定的那一個,而不是任何其他的東西。譯文的區別更多體現在遣詞造句、修辭傳達等形式、風格方面,而原文的故事事件、發展線索、原文所介紹描繪的事物的基本內容都只有一個參照,是客觀的。比如,不同人對《老人與海》具體細節的解讀可能不同,但沒人能篡改原著的基本故事情節,也沒人否認這部小說反映的是“人與自然斗爭”這一題材,或者否認這位精神上不可戰勝的老人已經成為文學史上最著名的“硬漢”形象之一。這說明文本解讀存在基本的“正”、“誤”之分以及衡量“正”、“誤”的客觀依據。這個依據就是文本本身。
因此,我們堅持認為“內容、形式、風格的全面忠實”仍然是翻譯的最高標準,是翻譯的最理想狀態。無論是“信達雅”、“功能對等”、“交際翻譯”,還是“二元”或“多元”翻譯標準,都離不開“忠實”這個基本原則。翻譯之為翻譯而不同于創作(雖然其中也有創作的成分),就是因為翻譯必須在一個確定的原文文本基礎上,把這個文本的信息用目的語言傳達出來。這個客觀存在的原文文本從根本上制約著譯者的主觀創造性,使譯者不能隨意理解,更不能天馬行空創造譯文。雖然就實際效果而言,沒有人能做到絕對忠實和準確,但是譯文與原文的出入不可以成為主觀人為地不忠實原作的借口,更不能成為推翻這一標準,或阻止人們追求這一理想的理由。
當然,在堅持“全面忠實”的大前提下,也應該承認并允許在實際翻譯活動中,由于翻譯具有不同功能或目的,人們審美趣味的多樣性,讀者、譯者具有多層次等因素,譯者選擇相應的翻譯手法和原則時存在個體差異。“多元”標準如果不嚴格界定,很可能成為掩飾譯者文字功力不足的借口,成為各種誤譯的保護傘。這里又要回到我們上面所討論的翻譯之為翻譯的問題。翻譯之存在就是要求譯者參照原作,要求譯者盡量忠實。至于在特定情況下,因翻譯目的、人類審美趣味和讀者/譯者層次的不同而影響到譯文的最終選擇只能說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現象,這些因素不應該毫無例外地都成為確定翻譯標準的參考因素。就拿翻譯目的來說,根據Vermeer提出的目的論(Skopostheory),所有翻譯遵循的首要準則是目的。由于目的論以是否實現預期目的來判斷譯文是否成功,預期目的又反映譯文讀者的要求,而讀者的要求又各不相同,因此就必然產生多種譯文和翻譯標準的多元化。在翻譯過程中或評價譯文時,應該把譯文對象、譯文目的等因素綜合起來考慮。目的論確實可以解釋一些翻譯現象。例如,嚴復翻譯的《天演論》的預期讀者是晚清士大夫階層,目的是使這一階層接受西方的科學理論。為達到此目的,他把文章譯得古雅甚至于艱澀,但他實現了預定目的,獲得成功。如果《天演論》是為系統學習、研究進化論的專家翻譯的,譯文就應該盡量保持原作風貌。而如果是根據赫胥黎的原著出版一本兒童普及讀本,目的是讓孩子們大概了解原著內容,就應該把原文改寫成簡單通俗的讀本。實際上這中間已經復合了讀者層次(士大夫、專家或兒童)以及人類的審美情趣(士大夫階層喜歡古雅的風格)等因素。
雖如是,我們仍然認為,翻譯的目的(以及由目的復合的其他因素)只能用來解釋譯者采取某種翻譯策略的原因,而不能成為衡量譯作價值、直接指導翻譯實踐的標準。我們不能無限制地夸大目的在翻譯過程中的決定作用。畢竟,不管翻譯行為出于哪種目的,譯者用譯入語書寫譯文的時候,他要依照藍本——原文以及由原文傳達的全部信息。不管《天演論》的譯文是給士大夫看,還是給研究專家看,或是給三歲小童看,譯者翻譯時,要傳遞的信息都要遵循原文。任何一個譯者都沒有權利把書中的進化論翻譯為“退化論”或其他什么根本不存在的理論。至于在具體翻譯過程中針對不同讀者或其他不同情況采用的不同對策,則可視為在忠實大原則下的權宜之計。我們認同的最佳翻譯是“全面忠實”的翻譯。
3 文體觀照下翻譯標準多元化及理椐
“多元互補論”的包容性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正是這種包容性給了譯者充分的翻譯自由,辜正坤又過于強調這種自由。筆者感到此理論體系中具體標準的確定方法有些隨意。按照這一方法,讀者和譯者的個體差異會導致譯本差異,個體內部的不同也會導致譯本的多元存在,這樣,同一原文就會有很多不同但卻又是可以認可的譯本,這個總數很難確定。辜正坤自己的解釋是“我們認識能力、認識范圍的有限實際上已經自發地規定了我們在選擇認識對象的有限性”,“認識主體自會根據其需要來容納相應的標準”(辜正坤 1994:41-70)。這樣的解釋無疑會帶來非常危險的結論:無標準論!任何主體都可以根據個體需要確定標準,一千個人有一千種需要,那不是會同時存在一千個標準嗎?那么此時,標準之存在又有何價值呢?
所謂標準,按筆者理解就是大部分人都認同的衡量事物的客觀準則。因此,由于目的、審美情趣或讀者層次等因素的個體性特征太鮮明,主觀任意性太大,在具體翻譯實踐中難以切實把握,不具操作性,必然給人一種“標準把握上的虛無感”。我們認為,確定翻譯標準多元化的最重要、最客觀、最穩定的依據是文體類型。基本的文體類型是人們公認的。我們把主要的文體類型用一個連續體表示如下:

文體類型不同,翻譯標準也應該不同。對于文學文本的翻譯,由于原文本身的藝術性較強,帶有作者個人風格,譯者在理解并翻譯原作的時候也需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和藝術創造性。這樣才可能忠實而全面地再現原文的全部信息。此時的忠實與主觀藝術創造是融為一體的——畢竟,文學翻譯從內容到形式再到風格的全面忠實標準客觀要求譯者具備高超的藝術創造力。對于非文學文本,原文的主觀藝術創造性較弱,一般不帶作者個人風格,譯者可以較少運用主觀創造性,而更多地表現為對客觀事實及規律的尊重,更注重轉達原文的意義及知識方面的信息。
在此,我們自然回想起世紀之交中國譯界的那場翻譯是“科學”還是“藝術”的大論爭。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實際上涉及翻譯活動和翻譯學的本質及翻譯學科的定位。我們的觀點與黃振定的觀點基本一致,即翻譯實踐的根本性質是“科學性”與“藝術性”的辯證統一,翻譯學理論的本質是“科學論”與“藝術論”的辯證統一。黃振定科學地運用辯證法原理,開拓性地闡釋“科學論”和“藝術論”兩個概念,指出翻譯實踐的“二性”統一和翻譯學的“二論”統一,從而從根本上解決了長期以來對“翻譯是科學還是藝術”這個問題的激烈爭論,使諸種片面觀點在更高層次上得到統一。人們對翻譯活動和翻譯學的性質有著比以前更加清晰、深刻的認識。
翻譯實踐的“科學性”與“藝術性”原本就是內在統一的,但二者統一并不是說在翻譯實踐中“科學性”和“藝術性”平分秋色,它們會因情況不同而各有側重。雖然無法用精確的數字來描述具體文本翻譯實踐中“二性”之間的比例,但我們可以以文體為參照,把不同文體翻譯實踐中的“科學性”與“藝術性”的強弱動態變化趨勢進行描繪,如上圖。圖中所列的文體翻譯實踐,從左到右,科學性漸強,藝術性漸弱;從右到左,藝術性漸強,科學性漸弱。一般來講,文學文本翻譯比非文學文本翻譯的藝術性更強,而科學性則較弱。這就是說,有些文體的翻譯科學性強些,或者說這些文體的翻譯實踐的性質以科學性為主;有些文體的翻譯藝術性強一些,或者說這些文體的翻譯實踐以藝術性為主。這樣的排序當然不是固定不變的。對這個問題我們還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就特定文本來說,上述情況可能有不同。如某一首詩歌翻譯的藝術性就可能比某一篇散文翻譯的藝術性弱,而前者的科學性卻比后者的科學性強。但是,絕不能因為某一文體的翻譯實踐的某一性質強一些而抹殺它的另一性質。
4 結束語
正確認識普遍的道理只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隨后,便要看人們在認識這個道理后是否能夠在實踐中自覺地貫徹和遵守。這便是理論的具體運用。就翻譯領域來說,特別是翻譯標準的研究來說,認識到“科學性”和“藝術性”的辯證統一以及“科學論”和“藝術論”的辯證統一是全面把握翻譯活動和翻譯研究的基礎。在這個前提下,我們應該在具體的翻譯實踐和研究過程中自覺貫徹這樣的原理。在實際操作中,我們應該避免兩種不恰當的翻譯。其一是無限制翻譯,這是一種極端自由和主觀的翻譯。其二是僵化翻譯,這是一種過分講究字面對等和客觀的機械翻譯,是另一個極端。處理具有極強藝術性的材料,如文學文本,譯者可以充分發揮創造性,但是不要試圖擺脫原文以及源語和目的語的客觀規律制約。處理具有極強科學性的材料,如某些非文學文本,譯者應該更加關注對原文語義信息的傳達。在此過程中,譯者不能太過僵化,他應該知道,翻譯不是復制。在許多情況下,為了在目的語中譯出一個新出現的術語或者重新翻譯一個已被譯過的術語,為了采用一種恰當的譯文形式,譯者需要進行調校、轉化或者修正,這無疑體現出翻譯活動的藝術性。在任何情況下,翻譯本身就是一種主客觀相結合的活動,一種主觀藝術創造和客觀語言規律及客觀文本信息相融合的活動。而這中間最本質的原因就是語言活動本身就是一種主觀創造和客觀規律相統一的活動,一種藝術性與科學性交融互補的活動。
翻譯標準的研究已經進入一個綜合性、多元化的階段。毋庸置疑,辜正坤的“多元互補論”深化了人們對這個問題的認識。本文作者在充分肯定該理論體系價值的基礎上不揣冒昧,指出該理論有待完善之處,并提出解決方案。若能起到拋磚引玉之功,本文的目的就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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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05-12
【責任編輯 李洪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