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牌之百轉千回

塔羅牌的預言從來都沒有色彩，冥冥中的指引只不過是給心靈一個方向，結局的黯然抑或明媚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位的塔，命中的完結

我是一名塔羅占卜師。每天晚上8點，我會到waiting咖啡屋，那里有一間專門供我占卜的房間。

等待我占卜的人很多，他們或求事業，或求愛情。他們認為是我預示了他們的命運，其實不是，我們只是跟著命運的腳步在走。

最近waiting咖啡屋的生意很好，我自然也跟著忙起來。這一天，來占卜的一位男子讓我莫名的心動。他手指修長，穿著麻質襯衣，有一雙憂郁而干凈的眼睛。

他一共來占卜了3次。第一次他問我：“我和她還有未來嗎？”他那痛苦的眼神中充斥著焦灼的希望。我面無表情地攤開塔羅牌：正位的塔，他的愛情注定無法挽回。他似乎不信，喃喃自語著“不可能”，然后臉色蒼白地走了出去。第二次、第三次，他依然問著同樣的問題，卻已然是抱著絕望的掙扎。占卜的結果依然是正位的塔，命運無法逆轉。他抱著頭，修長的手指越發清瘦。我忽然有些不忍，看著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門時，我甚至有種擁抱他的沖動。

此后很久，他再也沒有來過，我卻一直記著他，他的手指，和那絕望的愛情。他的宿命讓我想起了3年前那段塵封的記憶。

我曾經有個戀愛5年的男友任非。在我們相戀5周年紀念日，我右手拿著化驗單，左手輕撫腹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幸福地飛在云端。我給任非打電話：“我們結婚吧，我有寶寶了。”本以為電話那端會傳來和我一樣驚喜的聲音，沒想到卻是一片沉默，然后電話斷了。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掉進了深淵，充滿了無邊的恐懼與不安。我在心里問自己無數個為什么？沒有答案。那時，無助的我唯一能求助的就是塔羅牌。我用顫抖的手為自己占卜，一連占卜了3次：正位的塔，我們的感情注定完結。我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臉上一片冰涼。

晚上任非來了。一個星期不見他只是冷冰冰地說了句：“我們分手，把孩子打掉。”隨后，他放了一疊錢在茶幾上，轉身離去。透過窗戶，我看見樓下那輛紅色的法拉利。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能讓他少奮斗5年的女人。

其實，答案早就明了。他的漸漸冷淡、他衣服上的香水味、他敷衍的眼神，在半年前就已傳遞給我不好的預感。只是，我固執地不愿意相信，寧愿當一只把頭埋在沙地里的鴕鳥，自欺欺人地延續虛幻的幸福。

第二天，我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恍惚中我聽見利器在體內碰撞的聲音，將一個生命從我身體里抽離出去。醒來后，我無言地哭泣，為那還沒成熟的小生命，也為自己夭折的愛情。

從那以后，我開始游戲于眾多男人之間，我和他們只有身體的碰撞，沒有愛情的痕跡。我知道，愛有多深，傷就有多深。所以，我不再去碰愛情。

我再也沒有用塔羅牌為自己占卜過，我知道，明知自己的結局卻無法改變比不知道更痛苦，有時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就如那曲《塔羅牌》唱道：它預言了種種未來，卻改不了注定的悲哀。是的，這就是塔羅牌。在我占卜的時候，我喜歡放這首歌，像是在提醒自己，也提醒充滿期盼的世人。

正位命運之輪，我們的愛情在哪里

在酒吧霓虹交錯、酒光四溢的曖昧中，我有點兒意外地看見了他，那位曾來占卜的男人。他一個人，頭發很亂，青色的胡楂胡亂貼滿了整個下巴，頹廢而邋遢。他手里搖晃著紅色的酒杯，身邊放著空了的酒瓶。我離他只有兩米遠，他一抬頭便認出了我。

“你也在這兒？”他端著酒杯向我走來。看著他迷離的眼神，我微微點頭。“你算得真準，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也不能挽回她。”他搖搖晃晃地坐在我的對面，說著說著，竟然像孩子一樣趴在桌上“嗚嗚”地哭起來。看著他傷心的樣子，我的心不由得被觸動了。我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命運讓你結束，是為了更好的開始。”

他抬頭看著我，似懂非懂。其實，我也一樣迷茫。

再次見他是兩個星期后，他約我吃飯，說感謝我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天的他和之前判若兩人。頭發短了，胡子刮了，人一下變得清爽干凈。他叫楚青，是IT公司的職員。女友是他的初戀情人，可到最后，3年的感情也抵不過現實的世俗。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輸給了那個她才認識3個月的男人。他說到這里時，我的心不由微微一動，腦海里閃過3年前任非的臉。原來不幸也會如此相似。

他說她的時候很釋然。他說這兩個星期他想明白了，所以祝福她。末了，他對我說：“謝謝你，是你說的話讓我明白了一切。”直白的感謝讓我有些臉紅，我連忙說：“舉手之勞而已。為了感謝你請我吃飯，我再為你占卜一次吧。”

說完，我從包里拿出黑色的塔羅布鋪在桌子上。這次，他抽中的牌是正位命運之輪。我的眼睛一亮，說：“你的愛情魔輪重新開啟，不久你就會再次遭遇愛情。”我說這話時，正好碰到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神里仿佛若有所思。

慢慢地，我和楚青熟絡起來。他一有空就來waiting咖啡屋，我沒有顧客的時候他就進來和我閑聊，有人來占卜，他就在外面靜靜地喝咖啡。下班的時候，他總是先送我回家。和楚青相處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很細心，每次過馬路都走在靠車子的那邊；他很幽默，總是講好玩的笑話，讓我一直有些抑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總而言之，楚青對我很好。這樣的好，我不是不懂，卻只能視而不見。我心中的那個痂沒有脫落，怎么敢輕易言愛？所以，那個月亮很圓的晚上，楚青吻我的時候，我一陣慌亂，推開他一路狂奔。

回到家，我心亂如麻。我承認對于楚青是心動的，但我不知道我們進一步發展后，這份愛情的溫度能維持多久。當初我和任非不也是愛得死去活來，可最后卻落得慘淡收場，連朋友也做不了。如果我和楚青維持現在的距離，至少我們還可以做互相支持的朋友。可是，為什么我還在回味楚青那淺淺的一吻？

我很久沒有這樣徘徊與無助了。怎么辦？我不住問自己。彷徨中我看見了塔羅牌。3年了，我不曾為自己占卜，或許現在也只有它能告訴我答案。

5分鐘后，答案浮現：正位命運之輪。難道我的愛情魔輪也重新開啟，難道我真的可以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或許是想得太多，那天晚上，許久不發作的頭疼又開始了。鉆心的疼痛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躺在床上，滿頭大汗，感覺自己在生死的邊緣游走。我忽然覺得自己如此脆弱，如此渴望溫暖。我想，要是此時有個人在身邊照顧自己該有多好！猛然間，我腦海里一下閃過楚青的模樣。在疼痛與恍惚中，我給他發了短信。

楚青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被病痛折磨得變了形。他倒了杯水讓我把他帶來的止疼藥吃下，然后冰了條涼毛巾放在我額頭。之后，我沉沉入睡，很甜很香。第二天醒來時，我看見他靠在床邊睡著了，而我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我第一次感覺，楚青的手那樣大，那樣溫暖，那樣安全。

我想起了塔羅牌的預言。既然是命運，那么我還抗拒什么？我把手交給楚青，認真地說：“我要你給我幸福。”說這話時，我有幾分甜蜜，也有幾分不安。盡管如此，我還是退了租的房子，搬進了楚青的兩居室。

如我所料，楚青是個好男人。他每天早上會到樓下買我喜歡吃的豆漿、油條；會把我的臟衣服放進洗衣機；會在我胃痛時給我灌熱水袋；會在我生氣時扮鬼臉逗我開心……他的好讓我幸福，也讓我不安。

我的不安不是沒有來由。任非也曾給我買豆漿、油條，也為我洗衣服，也為我灌熱水袋。但是，一旦不愛，所有的好頓時灰飛煙滅。誰能保證楚青的好會是一輩子？我沒有這個自信。很多時候，幸福越多，傷害就越大。我每天生活得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所有的幸福就化為泡影。

我的不安與壓抑，到了午夜便化作力量一下子釋放出來。對于楚青，我總是不停地索要。我和楚青的身體緊緊糾纏，他在我體內不停地碰撞，送我到達一個又一個云端。只有這個時候，我的心中才滿是愛，沒有不安；也只有這個時候，我的腦海里才只有楚青一個人。可激情退去，荷爾蒙的味道還在空氣中彌漫，不安又再次降臨于我，我的腦海里又閃現出任非的影子。曾經我們也有過無數個激情的夜晚，曾經我也以為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我們誰也離不開誰，可最后呢？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緊緊地抱住楚青。我害怕我一松手，他就會飛掉。

我開始像所有庸俗的女人那樣，翻他的手機，隨時電話追蹤，發現一絲可疑的痕跡就得理不饒人。對于我的無理取鬧，楚青雖然有抗議，最后也拿我沒有辦法。他除了對我說“莫影，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之外，顯得無能為力。

我和楚青的命運到底怎樣？迷茫與不安中，我再次打開了塔羅牌。

逆位的塔：占卜人抗拒改變，但越抗拒，所有的一切便越存在。

撥開命運的迷霧，找尋圓滿的結局

事情并沒有像塔羅牌預言的那樣發展。楚青對我的好依舊，他甚至買了一枚鉆戒套在我右手的無名指上。楚青說：“莫影，還記得你說的話嗎？命運讓你結束，是為了更好的開始。我感謝命運給我這樣一個好的開始。”在炫目的鉆石面前，楚青深情的模樣特別動人。那一刻，幸福涌上心頭，我唯有點頭。

是的，在那一瞬間我忘記了塔羅牌的預言。我甚至想，也許塔羅牌不一定都準，比如，這次就不準。我和楚青，會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我和楚青的婚期定在4月19日。結婚前，我們照了兩本厚厚的結婚照，楚青把它們帶到公司，逢人便亮出自己的幸福。婚禮前楚青非常忙，連婚禮當天的襯衣也沒有買。我于是想著下班后到商場給他買襯衣。下班前，我給楚青打電話，他壓低聲音說在客戶那里開會。我于是一個人來到商場，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原來愛一個人，連給他買衣服也那么幸福。我在男裝專柜挑剔地看著，每拿起一件衣服，腦海里就勾畫出楚青穿上它的畫面，然后在心里暗暗打分。最終，我為他選了一件粉色的襯衣。

后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返回專柜多要一枚備用扣，那該多好。但這就是命運，我們怎么也逃不掉，該發生的注定要發生。看見楚青的那一刻，我感覺一陣眩暈。他微笑地站著，身旁一位中年女人拿著一件襯衣在他身上比劃。那個女人我認識，是楚青公司的老總，她足以讓楚青少奮斗10年。我腦海里閃現出3年前的那一幕。歷史竟然如此相似，楚青也逃不過世俗的誘惑。

我沒有勇氣撥通楚青的電話質問他，只能滿臉淚水地轉身離去。原來，愛情都是這樣——開始總是真的，后來慢慢變成假的。我再一次在愛情面前流血不止。

我回家不久，楚青也回來了，他的臉上沒有異常。如果我沒有看見那一幕，也許我依然蒙蔽在幸福的假象當中。那一夜，我很瘋狂，一次又一次地挑逗楚青。我們糾纏在一起，仿佛永遠也理不清。我知道，這是我和楚青的最后一次，明天我們將相隔天涯。

第二天，我給楚青做早餐，然后送他出門。一切都那么平靜，只不過平靜背后卻是波濤洶涌。目送楚青離去后，我把屬于我的東西統統打包。我不愿3年前的悲劇重演，與其讓楚青赤裸裸地把真相告訴我，不如我先一步離開。離開家時，我回頭看了看和楚青生活了8個月的小窩。所有關于我的一切都不在了，那么干凈，仿佛我從來不曾來過。

我換了電話號碼，生活在這個城市的角落里。我斷了和過去的來往，我想這次的傷，需要一個人靜靜地養。楚青在我生命里消失了，雖然清醒時我絕不讓自己想他，但他依然常常出現在我夢里。

再次聽到楚青的消息，是從楚青女老板的口中。我在超市與她相遇，她拉住我的手臂說：“莫影？楚青為了你差點兒急瘋了，連班也不來上了！”“為什么要急？難道沒有我這個幌子，你們就沒法暗渡陳倉了？”我冷冷地說。女老板用迷惑的神情看著我，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天他們開完會，女老板突然想到第二天是她老公的生日，就想買件衣服送給老公，而楚青恰好也要去商場買結婚襯衫，所以兩個人才結伴而行。只不過，這一切看在我眼里，卻因為曾經的心結而誤會了。

簡單的事情總因為想得太多而復雜，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愚蠢。我以為是命運讓我離開楚青，其實一切都源于我那顆猜疑的心。塔羅牌的預言從來都沒有色彩，冥冥中的指引只不過是給心靈一個方向，結局的黯然抑或明媚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正位的塔，它真正想要告訴我的是讓我遠離過去的傷害，如果我對愛情的態度執意不變，那么一切就會重演。看著手中的塔羅牌，我暗暗對自己說，這一次我要爭取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我化了精致的妝，穿上漂亮的裙子，用最美的姿態迎接我的愛情。當我出現在楚青門口時，他愣了5秒鐘。只一個月不見，他已是頭發遮面、胡子拉碴兒，滿臉的憔悴。他一把把我擁入懷里，低聲說著：“莫影，你終于回來了，我再也不讓你離開了。”我抱著他，淚流滿面。

這一次，我沒有不安，沒有恐懼，塔羅牌早已預言了我們的愛情。經歷種種心靈的曲折后，我終于可以安心擁抱我的愛情，因為我知道，幸福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責任編輯/李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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