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自然感悟花間

2008-04-12 00:00:00朱虹子

今日藝術 2008年5期

金納是位個性獨特、對藝術十分虔誠的青年畫家，一經接觸，就會被她作品純凈的氣質、優雅的情懷所感染，她筆下的花鳥畫如夢如幻、躍動著大自然的活潑天機——那是大自然的神秘智慧。金納徜徉其間，既是采擷者、又是培育者，讀之使人感悟良多，愛不釋手。

我與金納是同學，在校時卻并不十分相熟，也沒有過什么交談，畢業后金納執教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多年后見面，談到許多同學都不畫畫了，原因各種各樣，卻總是讓人一樣地惋惜。

金納似乎是幸運的，她出生于北京一個良好的藝術之家，少年時在父親的呵護和指導下走上了繪畫之路，美院及附中8年的專業教育，為她打下堅實的基礎，一個開放的時代和北京的地緣優勢，使她比老一輩畫家有了更多的機會接觸到歷代畫家的名作巨跡和外面的世界，這對于從事工筆畫創作的人來講，意義不同尋常。可以說，正是有了對工筆畫史的深入研究，才有了金納對繼承優秀民族藝術傳統的堅定，正是有了對工筆畫發展的時代思考，才有了金納的藝術突破和精神自覺。

金納熟讀畫史，對工筆花鳥畫史尤精。我們曾談起工筆重彩畫和由“文人畫”而興盛的水墨寫意畫，覺得搞工筆畫更富有“畫畫”的樣子。整個80年代在中國是各種現代藝術思潮翻云覆雨的時期，青年藝術愛好者面對這藝術的萬花筒實在難能不興奮不已。工筆畫卻是長期被視為“匠氣”，自然大受年輕人的冷落；在這一時期走上繪畫之路的金納卻從容地選擇了工筆畫；顯示了她不隨波逐流的真摯本性。她為自己剝開了由對工筆畫的無知而籠統期間的那些偏見，走進了工筆花鳥畫的世界；她從宋元入手，對歷代各家均有涉獵。在工筆畫幾千年平靜的外表下，她看到了那些激動人心的變革和創新，看到了那些由于對自然態度和人生況味的迥異而引發的多變的花鳥精神，她發現了古代大師們對平面創造的不同智慧和趣味，亦發現了這些智慧和趣味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和民眾生活中的各式各樣的回響。可以說，金納在大量精心的揣摩乃至手隨心追的臨摹過程中，不斷地遭遇工筆花鳥畫形式創造的高妙和限制，那高妙的形式帶來了繪畫的樂趣，堅定了她對古代繪畫天才的追崇，那些限制亦堅定了金納作為一個時代感很強的女性對于突破的尋找。

1994年，金納在花鳥畫創作上獲得了一個突破傳統表達自我的契機。這一年在西雙版納的兩個月里，金納畫了大量的寫生，金納回憶說：“初春第一次踏進西雙版納原始森林的時候，她的神秘與浪漫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喜歡原始森林那沉淀了千年的神秘，蒼老的古樹猶如一位年長的老者，而寄棲在大樹上的蘭花又猶如嬌嫩的少女，或含羞或熱情。滿地飄落的枯葉，經過長年的沉積，又變成了肥料，孕育出新的生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這一切都構成了充滿生命的靈魂的花鳥世界。”“版納之行帶回不僅僅是一本厚厚的寫生，更重要的是通過寫生賦予了我更多的聯想。”回到北京后那些關于版納雨林的記憶，總在金納腦中縈回，畫家不吐不快了，金納拿出了一批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在這些作品中，你不難明白那些美麗的開著的奇異的花朵，可能就是金納對于生命種種不同的詮釋，《金色版納又一春》猶如盛裝新婦，熱情、美麗、洋溢著青春的自信，《幽谷佳人》則有對花葉更細膩的心理刻畫，枝葉間嬌美的花朵，是勇敢和羞澀、熱情和期待互為表里的融合體，畫家使相反相左的兩種力量和情緒，在對抗傳達出某種平衡和張力。金納的創作，使人明確地感受到畫家對于自然天機的女性化揭示。金納感受到了大自然間各種各樣豐富無比的因緣與情感的線索，發現了花與葉、土地與天空、空間與時間的微妙的和諧，觸摸到了人的心靈與自然的呼應，這使得她與以往任何一位工筆花鳥畫家拉開了精神上的距離，她的花鳥畫擁有一種充滿人性關愛的藝術精神的自覺。

形式語言上的個性化突破首先在色彩運用上凸顯出來，金納打破傳統工筆花鳥畫在設色上每一個單位色彩的孤立性和不被調和感，她使用了一種更為致密，更為富于變化的色彩，并統一在情緒化的色調之中。在畫面中，盡管色相的反差仍會被強調，傳統色彩的碰撞、沖突以及切割感，被金納以一種更為感性更為輕松的抒情補色關系牽引著。她把中國繪畫造型中的二元對比轉化為多重角度的復調式合奏，使得虛與實、舊與鮮、呼與應等造型手段由簡單而幻化為一種更為縝密的結構，以形成豐富的情緒變化。在構圖上十分大膽而飽滿，以多方向的伸張力構成畫面布陳，是對傳統構圖的揚棄，顯示了金納對復雜形式力量的駕馭能力，畫面不留空，更不留白，卻仍能讓你感到畫家的含蓄和意猶未盡，她把留空留白的“留”的感覺保留在畫家典型的東方審美情感之中，保留在畫面的每一處。金納毫不掩飾她對于線條語言的依賴，尤其對于主體的花朵或花瓣的描繪，變化無窮的線條更能使她意到筆隨，讓人在畫眼處看到她的簡練。

我常想，生長在北方的金納對于熱帶叢林中奇異花鳥的熱愛和鐘情，一定是因為她有不與平庸尋常為伴的心胸，而能夠傾聽自然天啟的人，必將獲得美的饋贈和創造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