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生活要細一點兒

好的小說一開頭就把你帶入生活中去，從小的地方講來，以小見大。有人說一個人的作品寫了整整一個時代，這不準確。再大的作品都只是將那個時代的幾件事串起來，而離開了這些事，要表現一個時代是不可能的。

《紅樓夢》寫了大觀園里賈寶玉和小姐、丫環們的事。假如說要寫成一個故事，或者是記錄這件事，簡單的幾句話就完成了，這樣就不叫小說，人家不愛看。《紅樓夢》之所以是人們喜愛看的小說，就在于它有許多生動的細小情節。再如我寫的《圍墻》，圍墻總共只有三十來米，如果把它寫大了，寫成萬里長城就不行了。即使是寫萬里長城也還是落實到孟姜女身上，她哭倒了長城。這就是萬里長城反映出來的作品，寫到具體的地方都是細小的。

怎樣才能不講大話？只有細致觀察生活。仔細觀察生活必須養成習慣，如果我們乘車時碰上一個人的臉很難看，普通人看一眼就夠了。搞創作的人不行，他的臉平得難看，怎么個平法，多看之后還要再想想，原來這人的臉像一張蒙緊的鼓皮。皮鼓上被捅了三個眼，就是眼睛和嘴巴。這些形象的東西可以把它儲存起來，當你寫一篇小說時派上用場就好了。生活中每一個人的臉都有自己的特點，我們要觀察得細，積累得多才能寫得像。

不僅要積累人物形象，還要積累生活中的其他事。你知道一個張師傅愛喝酒，他經常到小酒店去喝。如果是車間主任，就只要注意他上班時會不會因喝了酒誤事就行。搞創作的不同，他喝的是什么酒？喝多少？喝酒時吃的是什么菜都要知道。這就是要說的小地方。只有這樣，寫起小說來才有詞。魯迅先生的《孔乙己》之所以寫得好，就是因為他對酒店的柜臺、酒、茴香豆等等了解得非常細。魯迅先生自己也會喝酒，而且還經常和喝酒的人聊天。所以，我們寫小說的人要做生活中的有心人，要對每一件事都有興趣，當內行不當外行，搞創作的人要熱愛生活就是這個道理。

我們寫小說強調要有靈感。什么是靈感？靈感就是平常對生活的積累多了，寫的時候自然而然便順手。這就是靈感，是從生活中來，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們有這樣的感覺，寫到你熟悉的事，詞就不停地從你的筆下出來，供你選擇，假如你在生活里看得不細，馬馬虎虎，寫的時候就沒東西可寫，就顯得枯燥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