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做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的先鋒

編者按：珠海大學園區近年來在引進國內名校異地辦學和與港澳聯合辦學的過程中，走出了一條辦學模式多元化、國際化新路。目前珠海8所高校的全日制在校生已超過7.5萬人，其中，港澳臺和東南亞學生2000多人，各類實驗室和科研機構160多個，被認為是國內發展多元化、國際化高等教育最好的地區之一。北師大珠海分校新任校長華生教授對目前我國高等教育“行政主導”和“資本主導”體制的批評和他們準備實行“教師主導”制和開放式、國際化聯合辦學新體制的探索和思考，令人振奮，值得教育界人士一讀。

今年5月22日下午，剛剛到任的北師大珠海分校新校長華生約見媒體記者，向記者傳達了新校長決心打破高校管理中行政主導體制的改革思路，同時也區別于資本主導的民辦高校，包括獨立學院的辦學模式，而是通過實行“教師主導制”的和開放式、國際化的聯合辦學體制，讓北師大珠海分校成為聯合辦學的旗幟、高校改革的先鋒。

“行政主導”和“資本主導”的體制缺陷

我國高等教育改革這些年來相對滯后，當前中國的高等教育從體制上說要么是公辦，要么是民辦。華生認為，其

實這兩種模式都有體制缺陷。

華生指出，公辦高校實行的是行政主導，或者說是官員主導。公辦高校之間按級別論資排輩，從本質上說是一種倒退。公辦高校都有一大堆行政部門，教學制度、辦學措施、招生指標、課時長短等都被嚴格控制，教育主管部門無窮無盡的檢查評比、無微不至的行政干預，給高校的健康發展帶來了管理體制上的“硬傷”和重大缺陷。官辦教育，行政主導，教育教學不是一切為了培養學生，而是處處看教育主管部門的眼色，一切為了應付主管部門的評比和爭取主管部門的重視。公辦高校還有大量不需要回報的國家財政投資，學生人均基建費、教育費、科研費等，都由行政主管部門撥付，因此不得不眼睛向上。而民辦高校則實行的是以企業為主的資本主導，這種企業辦學模式也存在很多缺陷，因為企業要贏利，資本的意志與教育本身的規律經常互相沖突，常常表現為辦學資金不到位，到位資金隨時可能被撤走，有的甚至打著辦學的名義到處圈地騙錢，老板賺錢與教學規律的矛盾總是難以解決，而國家對民辦高校基本撒手不管，經濟上政府不支持，造成民部分辦高校信譽不佳，問題很多。民辦教育不是被扼殺，就是步履維艱，發展困難。許多創辦多年的民辦高校想升本科很難得到批準，而只要是公辦高校，申請個獨立學院本科說批就批了。這些年北師大珠海分校就是處于公不公、民不民，僅僅依靠銀行貸款和收取學生一點學雜費維持的尷尬境地。即便如此，北師大珠海分校的員工也一直不愿意承認自己是民辦的獨立學院。

華生表示，高等教育一切由國家包辦肯定不行，所以國家在公辦教育的體制之外要發展民間辦學，這個方向是正確的，但教育主管部門在放開與鼓勵之間的定位問題一直未找對、未找準。比如剛剛出臺的教育部第26號文和《民辦教育促進法》，恰恰是在關鍵的定位問題上互相矛盾，一方面強調高等教育的公益性，另一方面又鼓勵民間辦學，允許投資教育的企業和個人獲取合理回報，這就在公益性問題上說不清了，造成民辦教育定位不準，方向不明。

談到北師大珠海分校創辦的不易，華生說，短短六年就在一片山谷里建起一座全日制在校生16000多人的大學，而且辦學質量不俗，也沒有出現大的混亂，可以想像這幾年建校開拓者的艱辛，連外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但坦率地說，北師大珠海分校改革創新這一步還沒有真正邁出來，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重要的一點是學校2002年創建，2003年教育部就出臺了8號文，原來的方向變得不明確了，頭頂上一直籠罩著陰影。是繼續公辦打擦邊球，還是轉為企業民辦？辦學路子一直舉棋不定。

開創“教師主導”的聯合辦學新體制

華生認為，為了少受權力的侵蝕，多一些辦學自主權，高校應該越來越中立些，應該和行政權力保持一定的距離，尤其是作為非公辦的高校。華生說，就如抗震救災的實例顯示，其實民間辦學的力量一旦動員起來也是巨大的。他曾經留學深造的英國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起初就是由手工業行會等民間組織辦起來的，經過歷屆校友和社會各界持續不斷的捐贈，形成了學校的教育資產，有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后，又得到了政府的扶持和大量資助。雖然學校不是國家的，但由于其公益性質，各級政府資助學校的錢甚至會超過其他方面捐贈的錢。如今的牛津大學也在歐洲的很多地方投資房產、莊園等，但他們賺來的錢不是作為捐贈者的回報，而是用來擴大辦學規模，改善辦學條件，設立更多的獎學金，延請世界各地的知名學者來校開展學術交流活動等。

華生肯定地表示，北師大珠海分校就是要借鑒國際上公益性的社會和政府聯合辦學的模式，不是公辦，也不是民辦，而是聯辦。經過與北師大商量，他們馬上要在珠海注冊成立公益性、開放性的教育發展基金會。基金會的捐贈人不是股東，而是自愿承擔社會責任的教育慈善家。為保證學校的公益性，所有捐款人都不能從發展教育中得到任何利益的回報。基金會不僅面向社會各界，也為政府更多的資金支持敞開了大門。華生向記者透露說，基金會的資金已經初步落實。他個人和一些同學朋友都會向基金會捐款，他以后的工資也會全部捐出來作為學校的獎學金。

華生說，北師大珠海分校今后將由教育發展基金會與北師大、珠海市政府三方聯合辦學，聯合辦學期滿，基金會的投入全部捐贈給學校。在聯合辦學期間，將成立包括三方代表在內的理事會，原來自設的校董事會自動終止。校長由理事會聘任，實行理事會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黨團組織在學校管理中起監督保障作用。從現在起，北師大珠海分校在管理體制上要改“行政主導制”為“教師主導制”，建立起以教師為主體的治理體制，一切重大事情由全體教師會議決定，包括各學院院長、系主任的選聘。今后在新體制中仍將由北師大保持對理事會的控制權，但基金會一方在理事會中至少要有否決權。華生表示，我們要避免行政化，并不是不要行政人員，而作為只是為教學服務的行政人員將會由教師輪流擔任，沒有固定的行政“官位”，這樣就可以避免“行政化”給高校管理帶來的負面影響。許多國際上知名的大學都是這么做的，我們顯然可以結合中國國情學習和借鑒。

志在中國高等教育改革中當先鋒

華校長告訴記者，在他到任第一天召開的校領導班子碰頭會上，一看十幾個校級領導在會議室里坐滿了一圈，便坦率地說，這個班子我領導不了，從經濟學的角度看，有效領導不能超過7個人。隨著校長更迭，先讓5位校長助理自動停職吧，以后也不再設校長助理了。

像這樣非同小可的人事任免，在一般公辦學校往往要經過集體討論、任免談話和做不少的思想工作，但這里全憑校長的一句話，五位校長助理說免就免了。但華生校長不認為他這樣做有什么不妥，因為校長助理的任免本來就是校長的權限，并不違反規章程序，他認為這應看作北師大珠海分校管理體制改革的開始。華生說他小時候就不太守規矩，上大學時也還會逃課，北師大珠海分校作為北師大在沿海經濟特區創辦的教育改革試驗田，也要敢于解放思想，打破常規，勇于探索，按照高等教育自身的發展規律，在國內率先走出一條依靠各方力量聯合辦學的路子來。

在當前全國高校實行統一教學大綱的情況下，北師大珠海分校如何對教學進行改革？華生說，北師大珠海分校資產的國有性質和公益性質不變；始終把人才培養質量放在第一位的原則不變；堅持為珠海、為廣東、為珠三角經濟社會發展服務的原則不變。除了這三不變外，國家教育主管部門規定的教學內容還是要學要考，但管理體制和教學方式都要改，學校所有崗位都要競聘，關鍵崗位要輪崗，學校招生規模還要擴大，北師大南方研究院今年內將在珠海分校掛牌，以后有條件時也要申招研究生，要朝著國際化辦學的方向走。

華生認為，國際化辦學不只是與國外大學聯合辦學這一條路，北師大珠海分校計劃從今年9月起，在網上招聘全英文教學的教師，在有條件的學院和專業開設全英語教學試點班，從明年9月起大規模采用英文原版教材，大量使用留學歸國的教師和外教，按照國際化標準辦學，實現全英文教學，并與國外大學學分互認，學歷銜接，這也是一種國際化辦學，而且是性價比最好的，最能保障自己教育主權和教學資源的國際化辦學模式，也一定能夠辦出自己特色和深遠影響力。

“聯合辦學的旗幟，高校改革的先鋒。”華生教授向記者強調說，當北師大珠海分校真正打破了行政主導的辦學體制，實現了高水平的國際化教學，培育出大批懂得回報社會的學子，北師大珠海分校的教育改革才算基本成功。他的理想是將高校建設成“開放的平臺，思想的圣殿。”

華生教授十分自信地說，正是高等教育領域這種極富挑戰性的改革事業和未來的宏偉目標，包括這里有許多海歸學者所心儀的教學和生活環境，讓他有興趣在自己熟悉的經濟學研究之外來珠海當這個大學校長，志在中國高等教育改革中當先鋒。

學校的一切工作都是為了教學、科研這個前線。華生表示，學校的首要任務是教學，其次是科研，最后才是創辦產學研方面的校辦企業，學校搞產學研的目的一是轉化科研成果，二是把辦企業的積累再投入教育，設立更多的獎學金，聘請名師和改善教學設施。作為校長，他將基本不做行政管理，而主要做兩件事，一是增進學校的聲譽，因為學生畢業證書上都寫著校長的名字，校長是學校的名片，因此校長的品行學識應該使學生引以為榮，同時校長又應以學校培養的學生為榮；二是為學校拓寬資金渠道，招攬天下人才。

華生教授最后表示，傳承于北師大百年名校、根植于改革開放前沿的珠海經濟特區的北師大珠海分校將力爭走出一條開放式、國際化的聯合辦學之路，為高校的教育改革闖出一條新路，做一個高等教育改革開放的馬前卒。

相關鏈接：

華生，1986年被評為國家級有突出貢獻的專家，是影響我國經濟改革進程的三項重要變革（價格雙軌制、資產經營責任制、股權分置改革）的主要提出和積極推動者。1984年9月在首屆全國中青年經濟工作會議上，他因與同伴首次提出放調結合的價格雙軌制改革思路并被國務院采納成名。1985年，以華生為首的研究團隊提出建立政資分離的國有出資人體系，競聘企業經理人，國家按出資分享收益，實行資產經營責任制的改革方案，并推動其后在全國的試點和國資局的設立。1998年2月，華生留學回國后率先提出A股含權和股權分置改革問題，認為中國股市需要盡早糾正制度缺陷，重新界定產權，用贖買流通權的辦法讓非流通股恢復流通，并積極參與和推動了股權分置改革的進程。

責任編輯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