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對比”

為了發揮本刊作為中國語文報刊協會會刊的優勢，“報刊精粹”將從上百種語文報刊中精選佳作，奉獻給讀者。愿這個欄目能給同學們帶來更多語文知識和更多有益的啟發。

（編 者）

文學作品總要塑造人物，表達情感。對比是描寫人物、表達情感的有效手段之一。用得好，能使人物形象更鮮明，個性更突出。情感更強烈。從而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么，什么叫“對比”呢?對比就是把兩種或兩種以上互相對立或在某些方面極不相同的事物放在一起加以對照，以說明事物的相異之處。

成功的文學作品有時就是成功運用對比手法描寫人物的典范。拿《水滸》來說吧，宋江回家接老父與李逵回家接老母的對比；武松打虎與李逵打虎的對比；魯達對待鎮關西與對待潑皮不同態度的對比……這些英雄好漢的思想性格在對比中不是讓讀者更清晰、印象更深刻了嗎?

這種對比在我們的中學語文課本中屢見不鮮。如魯迅的小說《孔乙己》。魯鎮咸亨酒店短衣幫、穿長衫的不同待遇的對比；孔乙己第一次進店排出九文大錢與最后一次進店摸出四文大錢的對比；孔乙己和丁舉人考場一敗一勝后不同境遇的對比；掌柜的始終只關心“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與他漠視孔乙己生死的對比；……這些對比讓孔乙己的悲劇、世態的炎涼、封建科舉的罪惡顯得更典型、更強烈、更集中也更精粹了。

仔細分析起來。根據作品內容的需要，塑造人物形象的需要，對比以以下幾種形式出現，可以說是各盡其妙，各顯神通。

1.以次要人物襯主要人物。金圣嘆在總結《水滸》創作經驗時說：“有背面鋪陳法，如要襯宋江的奸詐，不覺寫作李逵真率；要襯石秀尖利，不覺寫作楊雄糊涂是也。”這里的“背面鋪陳法”就是用性格與之相反的人物來襯托主要人物。《三國演義》第5回“溫酒斬華雄”一段，關羽的形象就是通過對比向讀者亮相的。大將俞涉、鮑忠被斬，十七路諸侯頭頭皆六神無主，其他人面如土色。這時，關羽出場了。在一杯酒尚溫的片刻功夫就斬了讓人畏如獅虎的華雄。作者以弱襯強，以強襯強。主要人物關羽勇猛、神速的形象就躍然紙上。

2.相互映襯，相互突出。在“溫酒斬華雄”一節中。袁紹的只重名位不重人才與曹操的唯才是舉不計貴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為兩人日后各自功名的成敗埋下了伏筆，當然也為劉備三兄弟暫時依附曹操作了鋪墊。在對比中，讀者自會辨識與思考，誰將是真正的英雄不是一目了然了嗎?《史記》的作者司馬遷寫項羽看到秦始皇時說的是：“彼可取而代之！”而劉邦說的卻是：“大丈夫當如是也！”一個胸無城府，直率狂傲；另一個野心勃勃、含蓄內斂。在不動聲色的對比中，讓讀者去揣摩人物的命運。魯迅的小說《故鄉》揭示了辛亥革命以后的十年間，廣大農民越來越貧困的現實。為了表現這一主題，魯迅采用了對比的方法描寫了少年閏土和中年閏土：豐滿健康純樸可愛的閏土和干瘦、愁容滿面憔悴不堪的閏土。兩相對照，給人印象十分深刻。

3.敘述中前后自相矛盾的對比。李寶嘉的《官場現形記》揭露了清末統治者對帝國主義妥協投降的罪行。第53回中作者寫了湖南總督的一番可笑的表演。作者沒有寫制臺對洋人的奴顏卑屈，而是極寫他在同一件事上對巡捕的不同兇狠態度進行強烈的對比。巡捕吃了一記耳光，另加一腳，因為制臺吃飯從不會客。當巡捕繼而報告說，來客是洋人，卻又挨了一記耳光，緣由是洋人來了，為什么不早報？一前一后同是制臺，同一件事，同是兇狠卻自相矛盾，活活畫出了制臺的陰陽臉，奴才相。契訶夫的《變色龍》中對巡官奧楚蔑洛夫的敘寫，也是這樣一個成功的范例。這樣自相矛盾的對比，更能揭示人物靈魂深處的丑惡，達到強烈的諷刺效果。

以上是人物描寫中的對比描寫的分析舉例。它們或主次對照，于交相輝映中，使主體得到襯墊，顯得更加突出；或彼此對立，相互矛盾進行比照，以突出人物性格。強化矛盾沖突，渲染氣氛。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對比描寫在景物描寫中同樣收到出奇制勝之效。古人云：以樂景寫哀，一倍增其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樂。《紅樓夢》中寫黛玉之死時，本已讓人柔腸寸斷，情不能已；那邊卻隱約傳來喜樂之聲，正是寶玉高高興興入洞房之良宵。兩相對比。讀者怎忍卒讀?早已五內催傷，淚下如雨了！魯迅的小說《祝福》的景物描寫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年底祝福，人人歡歡喜喜過新年，唯有祥林嫂凄凄慘慘赴黃泉，多么觸目驚心！越寫過年之樂，越反襯出祥林嫂命運之悲。

俗話說，鈍刀子割肉，半天也割不出血來。一篇文章不管是客觀事物的特點還是主觀的感受，都應當表達得醒目、精粹、生動、深刻；平鋪直敘，總是缺乏力量的，而如果成功地運用對比，則能起到強化作品思想藝術的效果。

譬如，“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殍”(《孟子·梁惠王上》)。是孟子對于梁惠王弊政的具體形容。這是用具體的形象和強烈的對比來分析問題，揭露矛盾的。杜甫借用這種對比，寫成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千古名句。鮮明的階級對立，千載而下猶震撼著讀者的心。現代詩人臧克家在《有的人》這首詩中寫道：“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這是個自相矛盾的對比。在對比中，鮮明地體現了詩人的人生觀，價值觀。揭示了詩人鮮明的愛憎情感。

鑒賞作品，讓我們感受到了“對比”的精妙；分析作品時何不運用對比法，加深對作品的理解?如在學習《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這一課時，分析魯達的性格特點不妨拿《三國演義》中“張飛怒鞭督郵”來對比。還可以和魯達本人后來看管菜園子教訓一伙潑皮的情節作對比，既有縱比又有橫比，魯達的形象將更豐滿，更具有立體感。許多文章都可以進行對比，如莫泊桑的文章與歐·亨利的文章對比……

生活中處處是對比：陰與陽、剛與柔、美與丑……對比讓我們更好地認識世界。魯迅說過，對比是認識事物的好法子。但愿我們在學習中真正領略對比藝術的高妙，感受作品那無窮的魅力。

(選自2007年《學語文》，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