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斯特恩：將ＮＢＡ投進市場之籃的商界奇才

大衛·斯特恩個子矮小，運動細胞缺乏，可以說，從先天條件而言，籃球運動已經把他遺棄了。大衛·斯特恩曾經在面對一個記者關于“是否能夠投籃”的提問時，很揶揄地調侃：“我想我可以，如果籃筐只有一人高的話。”市場之籃遠非一人之高，但斯特恩通過縱橫捭闔的商業運作，成功地將NBA投進市場這個玄妙的籃筐之中。斯特恩入主NBA以后，歷經球員整治、勞資糾紛等事件，他一面循循善誘，一面鐵腕強硬，終使內憂外困的NBA步入輝煌，從美國四大職業聯賽體育組織（棒球聯盟、橄欖球聯盟、冰球聯盟和籃球聯盟）中脫穎而出，成為年收入超過40億美元的體育賽事聯盟，被視為俱樂部市場化運作的最佳商業案例。或許很多球迷仍然對喬丹和他的“公牛王朝”念念不忘，但《芝加哥論壇報》王牌體育專欄作家史密斯如是說：“忘掉喬丹，忘掉公牛吧，NBA最偉大的王朝就是斯特恩王朝，因為他挽救了NBA。”

受命于危難之際

大衛·斯特恩在《商業周刊》2007年評選的體育界最具影響力人物排名榜單中位列第三，以今日NBA的的全球影響力來看，NBA總裁似乎應該是一個很風光的差事。但斯特恩在1984年掛帥出征的時候，卻是臨危受命，所接到的不過是一個燙手的山芋。當時NBA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球員都和毒品有染，球隊中充斥著性丑聞和暴力事件，聯盟聲譽低下，以至于1980年湖人與76人的冠軍總決賽被CBS(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推遲到晚上11時30分錄像播出，至于經營狀況，23支球隊則有17支正在賠本，NBA岌岌可危。當時美國著名體育記者唐納德·卡茨悲觀地寫道：“在這個國家所擁有的四大職業聯賽中，我們很可能最先跟NBA說拜拜，因為已經沒什么人對它感興趣，從事這項目運動的都是一些名譽掃地的家伙，他們吸毒、斗毆，簡直無惡不作。”

但歷史把斯特恩放在了這樣一個位置—接掌NBA，并使它免于傾頹。1942年，斯特恩出生在紐約，父母是移居美國的猶太人，以一家店面很小的熟食店為生。自稱“怕血”（做不了醫生）和“不會計算”的斯特恩仍然希望自己能夠事業有成，所以選擇了律師這個行業。1966年，斯特恩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后進入NBA委托的律師事務所工作；1978年，斯特恩進入NBA，成為聯盟第一個全職法律顧問，先后在NBA建立了經紀人制度、球員工會與俱樂部談判制度、引進工資封頂、反毒品公約等；1984年2月1日，在NBA的前掌門人奧布萊恩大力推薦下，沒有任何籃球背景的斯特恩被聯盟董事會全票通過成為NBA第四任總裁。

斯特恩的確沒有讓奧布萊恩失望，上任以來，他內外兼修，充分施展了猶太人絕處逢生的能力。針對當時在美國職業體育賽事盛行的勞資糾紛，斯特恩率先在NBA采用了球員工資封頂制度，既控制了球隊支出，也保證了球員的收入。這一舉措，與當時在聯盟內實施的毒品禁令一同被譽為NBA“灌籃”式的改革。對外，斯特恩則積極對NBA進行商業化運作，當時正值洛杉磯湖人隊和波士頓凱爾特人隊爭霸天下，“魔術師”約翰遜和 “大鳥”拉里·伯德各為其領軍人物，斯特恩適時將這一黑一白兩大巨星作為整個NBA聯賽的形象推向市場，運用造星攻略使NBA漸漸虜獲了球迷的心。同年，連續獲取最佳球員的喬丹在NBA選秀會上以首輪第三順位被芝加哥公牛隊選中，無疑，這是上帝送給斯特恩最好的禮物，“飛人”邁克爾·喬丹的橫空出世使斯特恩的造星策略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NBA逐漸開始成為美國人民生活的一部分。隨著斯特恩的一系列商業運作，市場這只無形的手終于向NBA揮手致意。到2007年，NBA的全國電視轉播從1984年的每年近2300萬美元，增加到現在的每年4億美元；有線電視轉播從1984年的每年1000萬美元增加到每年3.66億美元。與此同時，商業贊助也接踵而來，阿迪達斯、耐克、銳步、可口可樂、Gotmilk、佳得樂、麥當勞等等一系列企業都成為NBA的贊助商。

此外，斯特恩還建立了NBA有線電視、NBA網站、NBA城、NBA流動大巴等娛樂項目，這些優秀的推廣方式，已經被世界各地國內聯賽廣泛采用，并幾乎成為籃球聯賽固定的運作模式。目前，NBA俱樂部已經從原來的22家增加到30家，在NBA的基礎上，又擁有了WNBA（女子NBA）和NBDL（全國籃球發展聯賽）兩個聯賽。

當然，斯特恩的視野不僅僅停留在美國本土，他通過將NBA納入國際籃聯，成功贏得了向全球化擴展的大量籌碼，NBA已經從過去的國內聯賽發展到用現在的42種語言在全世界212個國家和地區播出，影響漸漸從美國本土波及到全球世界各地。當NBA的那些如雷貫耳行事各異的球星被置于全世界球迷的歡呼中的時候，NBA已然興起為全世界娛樂業中最著名的品牌之一。

時隔二十年，曾經對NBA的前景做出悲觀預感的唐納德·卡茨以這樣的句子描述斯特恩的功績：“他扭轉了一切……”

法度至上與君王之勢

NBA的那些球星鋒芒畢露、擁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擁躉，作為他們的老板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斯特恩向來有著“鐵腕”、“獨裁”之稱，當面對球隊棘手問題的時候，曾經的律師總是抱法處勢而治，以法度之劍演繹著軍令如山的君主之勢。

NBA歷史上最黯然的階段之一莫過于98—99賽季了，1998年7月因為勞資糾紛，NBA首次宣布取消常規賽比賽，首次下令關閉NBA訓練館，首次使全明星聯賽全盤停辦。對于某些NBA fans而言，應該仍然會對斯特恩兩頰花白的胡須記憶尤深，斯特恩的胡須從1998年7月1日瘋長到1999年1月，最終一份長達300頁的協議終止了這場長達半年的拉鋸戰，斯特恩代表經營者與球員達成了某種共識，很多內部人士認為球隊老板是這場罷工的最大贏家，因為球員最后接受的工資帽遠遠低于市場價值。著名經紀人丹費甘告訴《洛杉磯每日新聞》的記者：“這不是勝利，也不是平局。我們徹底輸了。”

191天達成協議，204天重新恢復籃球比賽，損失高達十億美元——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次罷工應該是斯特恩最大的職業敗筆，但面對聯賽盛行的勞資糾紛，如果不是斯特恩，或許最后NBA不會成為內部人士所認為的贏家。畢竟，因為這次罷工，產生了“超級球員”和“最大限度薪水”規定，有力地緩沖了聯賽中的勞資糾紛。

NBA的球星總是擅于制造事端，2004年11月9日，底特律奧本山宮體育館發生了美國體育賽事史上最嚴重、最丑惡的毆斗事件，在活塞隊的主場進行的一場步行者與活塞隊的比賽當中，當全場比賽只剩下45.9秒時，步行者隊的球員沖上看臺與現場球迷發生了激烈大斗毆。事后第三天，斯特恩經過對錄像進行研判之后，開出了一張史上最重的罰單，以主角阿泰斯特為首的九名隊員被停賽的場次合計143場，造成的薪金損失高達1155萬美元。斯特恩在對事件球員開出罰單的同時，還勒令球館提高安保標準，先后推出旨在5年內募集1億資金、建100所學校等內容的“NBA關愛”慈善工程。活塞總裁喬·杜馬斯評論說：“我認為騷亂讓聯盟和球員們更加意識到我們對公眾的責任。”他認為斯特恩補救NBA形象的舉動完全號準了脈，是在對癥下藥。

斯特恩永遠推崇法度的力量，2005年實施的“限衣令”和2006年出臺的“零容忍規則”是斯特恩在聯盟內打出了另外兩張王牌。鑒于占到NBA票房收入很大一部分的主流人群普遍認為球員衣飾日趨盛行的Hip-Hop風格助長了球員的肆意妄為，斯特恩強行推行“限衣令”，盡管這一法令引來了很多非議，但斯特恩令出必行。至于“零容忍規則”法則，則運用于球員和球迷之間，該規則明確規定任何球員在裁判做出判罰后如果出現咒罵、揮舞手臂或其他污辱性手勢，裁判有權判其技術犯規。無論是球員還是教練，只要公開批評裁判便會被處以5000美元的罰款。法則遭到了一些球員的抵觸，活塞隊大前鋒拉·華萊士就怒沖沖地表示：“這個新規定簡直就是沖我而來。”斯特恩意志堅決，對違反法則的球員和教練嚴懲不貸。

人們總說亂世出英雄，或許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斯特恩入選美國體育人物的“權勢榜”便得益于NBA屢屢陷入多事之秋。你可以說他“獨裁”，說他“鐵腕”，也可以叫他“救世主”，但拋開種種形象，商人斯特恩的目標不過是——更好的球員、更好的聯賽以及更好的商業成績單。

哪位同志叫大衛·斯特恩？

關于斯特恩的首次中國之行有這么一個段子，1989年，沒有提前預約的斯特恩來到中央電視臺門口等待接見，大約一個小時后，中央電視臺的一個工作人員替斯特恩拿到了領導簽字，隨后快步趕到中央電視臺門口，高喊：“誰叫大衛·斯特恩？哪位同志叫大衛·斯特恩啊？”凍得哆哆嗦嗦的斯特恩終于被接進了中央電視臺，三十分鐘后，斯特恩與中央電視臺達成了口頭協議—NBA每年給中央電視臺免費郵購比賽錄像帶，中央電視臺如果覺得節目不錯，就按期播出。

斯特恩進入中央電視臺這一小步開啟了NBA在中國的一大步，隨后，從1990年開始，美國NBA總部開始定期向中央電視臺發送NBA的節目錄像帶，盡管由于郵寄路上的耽擱以及中國海關審查占去了一些時間，中國球迷所看到的比賽已經滯后于賽季兩三個月光景了，但球迷依然看得興致盎然，接受著NBA式的籃球洗禮。1994年2月13日，中央電視臺首次通過衛星現場轉播NBA賽事，那一場在明尼阿波利斯舉行的NBA全明星賽，終于讓中國球迷領略了最新鮮的NBA籃球賽事。而隨之的6月份，中國電視臺實況轉播的休斯敦火箭隊對紐約尼克斯隊的七場大戰是中國球迷第一次看到的完整的NBA總決賽。這次轉播也是日后的小巨人姚明看到的第一場NBA比賽，2002年，當姚明以狀元新秀的身份被火箭隊選中后坦言，他的偶像就是奧拉朱旺，而奧拉朱旺正是當時火箭隊的中鋒，有著“大夢”之稱的1994、1995兩個賽季的總決賽的MVP。

隨著中央電視臺轉播的NBA賽事越來越多，NBA漸漸地在中國落地開花，越來越多的新老球迷加入NBA的粉絲群，尤其是2002年姚明的加入更將中國人對于NBA的關注推向高潮。2004年秋天，姚明率領休斯敦火箭隊和薩克拉門托國王隊來到上海和北京打NBA中國賽，斯特恩隨行而至，而此時，曾經那個不為人所知的斯特恩同志已經儼然是中國的貴賓，當他從飛機下來的時候，紅毯墊道，凈水潑街，然后被安排在中國最好的飯店、最好的套房里，很多人要求和他簽名合影。

天生的商人斯特恩在讓NBA遍地吸金的時候，有著巨大消費潛力的中國是其最想征服的戰略目標之一，因此美國體育界響當當的權勢人物心甘情愿地凍在中央電視臺門口等著被召見。當姚明打著“MADE IN CHINA”的標簽被出口到美國后，斯特恩的中國之路顯然又縮短了一些，更多的中國人因為姚明而關注著NBA的賽場風云，《華爾街日報》曾一語中的：“姚明進軍NBA的漫長路程，其實伴隨著美國廠商十多年來為打開中國內地市場的精心策劃。”繼姚明之后，2007年易建聯與NBA高調簽約被雄鹿隊收入麾下，隨著這對雙雄在NBA的起起伏伏，NBA在中國的熊熊“烈火”只會更猛更烈。

將季前賽和常規賽移師中國、承辦2008奧運的籃球賽事、在北京開設聯盟新辦公室、聘任微軟前大中華區CEO陳永正為NBA中國區總裁，斯恩特苦心積慮、步步為營，如今的NBA在中國已經是如火如荼，市場收入也頗為可觀，據陳永正說：“過去一年，NBA在中國的業務快速增長，依然保持在兩位數的增長速度。工作的主要內容包括開辦了兩家NBA專賣店，另外就是與AEG合作提出了建設球館的規劃。”

2008年全球經濟在金融海嘯的襲擊下一蹶不振，受此影響，NBA也不得不在美國做出了裁減80個職位的瘦身選擇，不過西望中國，斯特恩的中國戰線依然高歌猛進，NBA下一步的中國計劃將是12座NBA球館以及500到1000家NBA專賣店。

俱往矣，如今斯特恩在北京的大本營位于奧林匹克大廈15層，當他在那間25平米的辦公室運籌NBA在中國的現在和未來的時候，不知道，回望1989年那個冷冷的春天，生出的會是幾許壯志已酬？還是落落失意后的功名幾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