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陵瓷的臺灣之旅

劉放年

戊子除夕的瓷城醴陵，還在那場冰雪災難的余威中微微顫栗。

凍到極限的冰凌，終于耐不住已經到來的暖暖春潮，開始無可奈何的滑落。那壓城的漫天陰霾，時不時張開天眼，給瓷城人些許的舒心與快意。飽受冰雪困擾的企業家們，急切地奔行于恢復生產的忙碌中。一些人甚至顧不上年關“倒牙”，突破冰雪“圍城”，踏上了來年的謀生之路。

古歷十二月二十九日，我和醴陵金煌瓷藝的總經理陳志強先生，在湖南省海外交流協會的撮合下，隨香港華僑華人總商會，啟程赴臺灣進行經貿訪問。

香港華僑華人總商會是經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批準成立的民間商務組織。它以增進香港和海內外僑商之間的聯誼，支持僑商事業發展等為宗旨，憑借雄厚的財力和廣泛的人脈關系，進行海內外僑商的交流與合作。我們這次赴臺，除了經貿文化與藝術的訪問與交流，還實現了醴陵瓷的破冰之旅。由金煌瓷藝精制的醴陵釉下五彩瓷，滿載著醴陵人的深情厚意，成為訪問團最為尊貴的禮物，將贈送給臺灣同胞及其高端要人。

由于兩岸尚未實現直航，需要繞道泰國，再經香港去臺灣。大年正月初四日，華航班機經過一段漫長的飛行，終于在午夜時分降落在臺灣的桃源機場。

夜幕下的臺北市，乍暖還寒，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閃爍。大客車掠過忽隱忽現的街市輪廓，給人一種似曾相識卻又完全陌生的神秘感覺。但導游先生滿口純正的普通話和賓館小姐的一聲聲親切呵護，讓生疏感以及連日來的勞頓，頃刻消融。

訪問是從拜訪臺北市長郝龍斌開始的。但我們因旅游團的耽誤錯過了與郝市長見面的機會，禮品瓷是由香港訪問團轉贈給郝龍斌的，郝市長也委托他們回贈了我們禮物。

第二天上午，團長告訴我們去拜會親民黨主席宋楚瑜，這讓我和陳志強感覺格外激動，因為宋楚瑜和馬英九祖籍都是湖南湘潭，醴陵很長時間屬湘潭管轄，可謂故鄉故人。當副團長林格力先生把我們介紹給宋主席，并說我們來自湖南醴陵時，宋主席臉上即刻放出光彩，忙迎上前來緊握著我們的手說：“家鄉人，家鄉人!”連港商們都無不感受到幾分榮光。我們隨即向宋主席獻上從醴陵帶去的釉下五彩紅梅花瓶，還有一幅別致的山水畫軸。這幅國畫是請原湘潭齊白石紀念館館長，著名畫家湯清海先生到宋楚瑜老家寫生創作而成的。宋主席接過禮物并和我們合影留念。話題一下子拉到“湖南人”的感懷上，宋主席回首幾十年在臺灣和海外的打拼經歷，甚有幾分身為“湖南人”的自豪與得意。還動情地對我們說：“我沒有給湖南人丟臉啊!”我說：“您為湖南人爭了光，是家鄉人的驕傲!”宋主席隨機問到湖南的災情，表達他對家鄉人民遭受冰雪災害的憂慮與關切。閑聊之間，宋主席和我們就像拉家常一樣侃侃而談，談臺灣，也談大陸，談兩岸關系。當訪問團團長古宣輝先生對宋主席說“你對臺灣和平發展用心良苦，貢獻卓越”時，宋主席說臺灣和大陸都有一個共同的理念，就是“和則兩利，兩利則和”。他說“最近我和國民黨說，‘八聯公投搞不得，過去日本人在臺灣占了好長時間，這是我們民族的恥辱。如今大陸進步了，華僑都挺直了腰?！彼€贊賞大陸的教育辦得好，說實現九年義務教育，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言談之間，不知不覺過了近兩個鐘頭。

我很感慨于宋楚瑜先生的健談與睿智，甚至他強大的語言功能。他一口流利的英語，又兼通法語和德語，他的普通話很地道，卻很能講臺灣客家話，大陸的閩南語和湘潭話。

和宋主席告別后，我們相繼拜會了連戰主席，由于連主席身在國外，他委托他的辦公室主任丁遠超先生接受了我們贈送的禮品瓷，并轉達了他對我們的歡迎之意。連主席辦公室的墻壁上，掛滿了他和世界各國首腦和企業巨頭的照片，也讓我們一飽眼福。

年后的春節，正值臺灣競選的尖峰時刻，因此拜訪馬英九先生很不容易。約定的那天，馬英九先生到南投去了。然而我們還是有幸拜訪了馬英九的搭檔，副總統候選人蕭萬長主席。尤其是馬英九的競選總部，讓我們領略了臺灣政壇的競選風云。

競選總部就設在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駐地。為了確保候選人的安全，當局派出了強大的保安武警陣容。盡管我們是例行訪問，保安人員還是非常有禮貌的，對我們帶去的禮品瓷等進行了認真的檢查。保安檢查的旁邊，便是馬英九、蕭萬長的競選總部接待臺，臺上擺滿了競選宣傳資料和簽名冊。另外還有“世界臺商馬蕭后援總會”和“大陸臺商馬蕭后援總會”等機構，工作人員正在緊張的忙碌著，滿面笑容的向訪問團致意，并極力鼓動我們為馬蕭助選加油。

蕭萬長主席在四樓的會議室接待了我們。又是一番親人般的寒喧之后，陳志強將贈給馬蕭的禮品瓷和國畫卷軸送上，蕭主席接過禮品瓷仔細端詳，連夸“真是晶瑩剔透!”話題很快又轉到臺灣的競選政局。蕭主席還特別拿出他和馬英九的競選宣傳冊簽名留念。我刻意打開那本宣傳冊，在它主頁的宣傳畫上，赫然印著一個廣告詞：三通直航。甚至在他們的競選主題“經濟發展幸福工程”中，排在第一的就是“開放三通直航”，第二條是“加速開放大陸觀光客來臺”。還有開放對大陸投資等條目。

這似乎是一種民意，一聲吶喊，也是一股思潮。以至在后來的系列訪問和觀光中，這種思潮無處不在。就連一向制造兩岸緊張關系的臺灣當局，都在春節期間特批了700大陸觀光客從香港直航到臺灣，成為熱門新聞。但一些媒體很快作出批評回應，說這是陳水扁的競選花招。然而民心所向，大勢所趨，由此可見一斑。

這個大勢在接下來的一次聚會中變得更加銳不可當。這是一個由“華僑救國聯合總會”舉行的“新春聯歡茶會”，來自美國、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中國大陸、香港澳門等世界各地的華僑代表歡聚一堂。國民黨副主席江丙坤，中華民國青溪協會秘書長陳世民、臺北市馬會總會長葉金川等社會大佬也前來道賀。茶話會除了聲援馬蕭競選外，便是世界華僑華人的大團圓。大家互道祝福，你識我見，暢所欲言。置身在這樣的氛圍中，你會目睹掛在華僑華人臉上的揚眉吐氣，感受到中華民族的強大凝聚力!

訪問團拜會的最后一位高官，便是臺灣立法院院長王金平先生。在立法院寬敞的接待大廳里，掛滿了歷屆立法院長的大幅肖像。約下午四點時分，王金平院長在秘書長的引領下，健步向我們走來，和我們一一握手。王院長一如我們在內地電視里看到的形象親和、穩健。照例在訪問團古會長的介紹下，陳志強先生將一只牡丹花瓶獻上。王院長也將他的禮品一一贈送給來訪的代表團成員，是一尊印有“中華民國立法院”字樣的水晶飾品，精工精藝，氣度不凡。訪談的內容，仍然是從競選到兩岸關系。王院長表達了一個觀點，目前兩岸從政治到觀念還存在較大的差異，最重要的是要發展經濟，增加往來與溝通，兩岸經濟發展了，關系融洽了，自然水到渠成，不統則統。輕松耿談之間，王院長坦誠地談到人們關切的臺灣立法院

的亂象，他說這是涉及政黨和族群等利益和矛盾，以及法制還不健全的緣故。他們正在向這方面努力，例如減少立法委員的職數。有人建議能否讓警察介入維持秩序，王院長說有人曾經這樣做過，比方他的前任。但是他的前任動用了一次警察后，認為這是院長的無能，隨后就辭去了院長職務。王院長說“我如果這樣做，也會辭職的”。當即獲得大家的掌聲與喝彩。

由于這次赴臺正值臺灣競選高峰，我們的訪問活動除了經貿文化與藝術，也不免帶有一些政治的色彩，然而感受更多的，卻是“兩岸一家親”的暖暖情懷。無論是國民黨的高官，還是導游、司機、賓館服務員，還有我們的醴陵老鄉，都是一樣的親愛、親熱、親情。

醴陵在國民黨時期是一個“將軍縣”，在冊的少將以上軍銜就有160多。據說當年去臺灣的有三千多官兵，僅次于浙江的奉化?，F在臺灣還設有醴陵同鄉會，原臺灣湖南同鄉會會長易孝吟先生也是醴陵人(現名譽會長)。這次去臺灣，臺北醴陵同鄉會新任會長彭佩良先生，還有前任會長張駿德先生也熱情的接待了我和陳志強。彭佩良先生還是我母親的舊時同學，老鄉見面，分外親熱。言談的內容，無不都是醴陵人，醴陵事。我們聊家鄉變化，傳海外佳音，談醴陵老鄉何健在臺北的家居，談國民黨元老鄧文儀，劉永堯孫女，著名臺灣藝人劉若英，笑談之間，總有解不開的故鄉情結。家人相聚，不勝歡愉。

帶著歡愉的心境游歷臺灣的文化山水，更別有一番情趣。士林官邸、國父紀念館、中山博物院等，以至街頭熟悉的繁體字，純正的普通話，無不傳導出中華傳統文化的種種情愫與信息。讓人蕩氣回腸的，還是臺灣的山山水水，全是原生態。日月潭的迷蒙與縹緲，阿里山的云海與莽林，陽明山的曠古與神奇……盡管匆匆如走馬觀花，卻更加讓人有“清風牽衣袖”的難舍與眷戀。

與香港華僑華人總商會的接觸和穿梭般的訪問中，醴陵瓷似乎始終充當著一個友誼使者的角色，格外引人注目。我在博物院特別留意了陶瓷展館，有定窯、均窯、白釉瓷，有景德鎮、德化、潮州瓷，卻極少見到醴陵瓷。當我們介紹醴陵釉下五彩瓷，談到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瓷時，人們無不顯示出驚異的神情。醴陵金煌瓷藝制作的禮品瓷一露面，就連香港的訪問團成員都驚嘆不已。幾位商賈大佬還表示要邀請陳志強先生去美國、英國等舉行專展。宋楚瑜主席接受禮品的時候，陳志強還打開他的畫冊給宋主席看，里面印有宋楚瑜首次到大陸訪問時，到湖南接受長沙市委書記贈送的牡丹富貴瓶照片，宋楚瑜看后連忙說：“原來是你做的啊，那個瓶裁一直擺在家里呢!”我想，馬英九先生接到我們的禮品瓷和他家鄉的那幅山水畫后，也一定會為之動容的。

進入與離開臺灣，都是最令人感慨萬千的。幾天的訪問觀光，似乎彈指一瞬，卻仿如一場圣潔的洗禮，讓我從既往的迷糊狀態中幡然頓悟。那島，那人，那物，曾經那么遙遠，卻又近在眼前!

揮手告別的瞬間，我慌亂的按下照相機的快門，不知道拍了些什么。但那一張張親和的面孔，歷歷在目。一幀幀清晰的畫面，久久的留在我的記憶中，那么真切，那么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