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靈魂的出口

［摘 要］《月亮和六便士》的主題解讀具有多元化的視角，本文以思特里克蘭得的出走到死亡為線索，從價值評判角度論述了文本的主題，毛姆認為人生的意義不在于向外的追求，而在于內在自我的不斷追求——找尋靈魂的出口。

［關鍵詞］人生意義 自由 美 靈魂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5－0097－01

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出版于1919年，此時歐洲的科學技術正飛速發展，人們沉浸在勝利的情緒中，人們征服自然、打敗病魔、創造出巨大的財富，這貌似一個無限美好的時代。然而，在毛姆的敘事中我們看到，物質的極度膨脹，把人們的精神家園擠到了極其空虛的絕境，金錢成為衡量一切的尺度，人的異化現象越來越嚴重，人們在虛空混沌的社會中失卻了自我，在無聊繁冗的生活中丟失了靈魂。但不論怎樣死神都會成為蕓蕓眾生的終結者，人生只有一次，面臨著如此困境的人們要如何度過這一生？禁錮在牢籠里的靈魂要如何找到出口？在《月亮和六便士》的敘事中，毛姆把自己當成一個“無所偏袒的觀察者”，用解剖刀式的冷靜筆觸，解構了復雜的人性及他的人生哲學，可以說這部作品也成為了毛姆本人靈魂的一個出口。

毛姆幼年失去雙親，特別是母親的去世，這種痛苦的經歷以及被叔父(牧師)收養后崎嶇的成長道路，使他成為了一個不相信上帝的人，他無法認同來自于宗教的救贖。另外，他的婚戀失意及其同性戀性取向也使得他不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愛。他坦言“婚姻是一種交易，據此男人為女人提供一生的膳食，以便跟她睡覺”，由此便不難解釋為什么毛姆筆下的女人多數讓人生厭。他對于宗教、女人、愛情都已不抱任何希望，他通過思特里克蘭德之口說出“一切都是空虛的，沒有意義的”，那么一直在探尋人生意義的毛姆又將通過這部以畫家高更為原型的文本敘事告知我們以何種秘密的啟示？

一、思特里克蘭德的出走

思特里克蘭德本是倫敦的一個證券經紀人，在別人的眼中他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生活富足，沒有人不羨慕他。然而，他卻突然離家出走了。難道他還有什么不滿足嗎？他的妻子、朋友、“我”以及多數讀者都會這樣懷著疑問：思特里克蘭德為什么要出走？

從毛姆的敘事中我們窺見當時社會的風貌，利潤的概念深入人心，人與人之間變得冷漠而陌生，人們追求的無外乎名利，不會有人問問自己的心需要什么，卻都在努力的順應社會的需要，扮演好令別人羨慕的角色，與靈魂有關的自由與美在這個異化的社會里根本沒有植根的土壤。而早已厭倦這無聊生活，渴望尋找自我的思特里克蘭德拋開了一切，家庭、名譽、地位、金錢……頭也不回的走了。這看似突兀卻也符合情理，四十歲的思特里克蘭德知道自己必須追求的是什么，拋開這一切對于他而言并沒有痛苦，甚至是一種解脫，這些被大多數人視為幸福的東西，在他看來只是一座囚籠，在這他并不能夠得其所哉。

而當文中的“我”問他“為什么要離家出走”時，他的回答是“我要畫畫”，簡潔而堅定的反復說了三遍，這畫畫的沖動便是其靈魂深處的渴望，他非如此不可，否則靈魂便不能安然。而他的出走與當時的社會價值觀念背道而馳，他因此成為瘋子、混蛋、放蕩子而遭人唾棄，對此他深不以為意，真正使他痛苦的是靈魂深處那股神秘力量和抓住他的那種創作激情，它使思特里克蘭德非得找到一個出口來宣泄他那心底的躁動。他說“我必須畫畫兒。我由不了我自己。一個人要是跌進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無關緊要的，反正他得掙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所以他必須離開那個地方去尋找靈魂的出口。

來到巴黎后的他過著赤貧的生活，卻比從前自在的多，可他仍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那創作的激情仍使他的靈魂難以平靜，他陷入巨大的痛苦的折磨之中。毛姆冷峻的筆觸深刻的描繪出了人性的復雜與矛盾，崇高與殘忍、真摯與邪惡、高尚與粗魯同時存在于同一個靈魂里面，靈魂與肉體既為一體又相互排斥，靈魂需要肉體的依托同時又要擺脫肉體的束縛，原始的獸性與人性扭打著、撕扯著，難分伯仲。他說“我是個男人，有時候我需要一個女性。但是一旦我的情欲得到了滿足，我就準備做別的事了。我無法克服自己的欲望，我恨它，它囚禁著我的精神。”他筆下的思特里克蘭德叫人敬仰卻也面目可憎。

二、思特里克蘭德的死亡

在巴黎，他仍然無法擺脫文明的羈絆，無法尋到真正的自由與美，于是他再次離開。他說“有些時候我就想到一個包圍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的小島，我就可以在島上的一個幽靜的山谷里，四周都是不知名的樹木，我寂靜安閑的生活在那里。我想在那樣一個地方，我就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這一次他來到了塔西提島，這小島擁有肥沃的土地，在碧藍的天空下，塔西提人伸手便能摘到食物，生命只意味著唱歌與尋歡作樂。這沒有人認為思特里克蘭德是個怪人，這沒有文明社會里的價值觀念，在這大自然向所有人慷慨的張開手臂，他終于得其所哉，仿佛這才是他的家鄉。

他和愛塔結合了，沒有婚姻的羈絆，兩人只是最原始的性的吸引，這大自然賦予人類的神秘的相互召喚。具有原始氣息的愛塔沒有占有的欲望，她的心里只有“他是我的男人，我是他的女人”這樣簡單的忠誠，所以思特里克蘭德可以專心的畫畫，專注的去尋找內心躁動不安的緣由。

他以極大的熱情繪制著那副壁畫，盡管他已經是一位麻風病人，盡管他知道不久就會死去，他仍在用那痛苦的熱情和幻境中的靈魂繪制著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幅作品，他以一種神秘的方式直接的把握世界的本質。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意義所在，對自我靈魂的永恒的追求。而畫畫并非目的，這只是他表達自我的一種宣泄的途徑，是他想找到真正自我的一種手段。他注重的只是過程，這追求的過程才是目的，對他來說重要的是“永恒的現在”，而他所有被創造出來畫都屬于過去，便不再重要。這其中也滲透著毛姆“生命無價值”的思想，“不管他最初步入塵世的時候懷著何等美妙的希望與夢想，死了之后跟沒來過塵世一樣”。因此，最后思特里克蘭德叫愛塔保證放火把房子燒光連一根木頭都不要留下，這幅畫和他備受摧殘的身軀一同葬身火海，這給他傳奇的一生畫上了圓滿的句號，確切的表達了毛姆對這種永無止息的精神自我追求的認同，他相信“通過更大的洞察力，人類有一天將看出只有在自己的靈魂里面尋找安慰和鼓勵”。

思特里克蘭得是少數人，大多數人的人生都似有軌列車，出發時就已經看到終點，并且連每一站的站名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然而，毛姆并非在謳歌一種離經叛道的生活，他也問過如下問題“是否一切世俗的物質的生活就一定是卑下的不值得尊重和追求的？”毛姆仍然以觀察人性而不是判斷人性的態度去展開他的敘事，面對著牢籠般的精神困境，毛姆做出了質樸的探索，他的文本只是向我們拋出問題，而這艱難的問題只能考我們自己去回答，就如同毛姆所欣賞的畫家高更的那幅著名的畫《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要到哪里去？》，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思考。

［參考文獻］

［1］特得#8226;摩根：《毛姆傳》，浙江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

［2］毛姆：《月亮與六便士》，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

［3］毛姆：《毛姆隨想錄》，百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

［4］李維屏：《英國小說藝術史》，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5］鄭克魯：《外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6］高繼海：《英國小說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

［7］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