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文化欺騙

旅行時，紀念品商店的導購拿著一個古董對你口若懸河噴了半個小時，你都能保持警惕不會上當，但導游帶你站在古跡斑駁的歷史遺跡前，隨便說了個故事，你可能便信以為真了。

我覺得自己被騙了，是在一次探訪肯尼亞馬塞族人部落的時候。我跟著部落首領Wilson摸著黑走進他的“兩居室”，據說他們居住的這種房子是用大象的糞便建造的，我一邊屏住呼吸往里挪步，一邊聽Wilson侃侃而談。他曾經在坦桑尼亞讀完高中，回到肯尼亞繼承了父親部落首領的地位，是這里最有文化的人。

看到地面有一簇火苗的時候，Wilson說這里就是他家的客廳兼廚房了，在不到5平米的空間里他一閃身，背后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他說這是他的老婆，然后開始介紹我身后的兩間“客房”（墊著牛皮的地臺），一間是他們夫妻的，另一間是他的一對龍鳳胎兒女。

“你只有兩個孩子嗎？”同行的廣州朋友問道，“沒錯，”Wilson回答，“那你有幾個老婆呢？”廣州朋友追問。“我只有1個。”在黑暗中，廣州朋友恭維道：“哇，龍鳳胎!這真是個幸福家庭啊!”從小屋出來，我問我們的肯尼亞導游：“Wilson說他只有1個老婆，你相信嗎？”導游搖搖頭說不信。馬塞族人的習俗是娶5個老婆，更何況他是首領。的確，后來在部落的市場里，這位首領推銷部落女人的手工藝品時，指著另外一個女人說：“請幫助我們的社區，她是我老婆。”

為什么他會騙我們？也許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他，想按我們外界人的理解編織出一個育有龍風胎的完美家庭生活圖景，而欺騙不過是個善意的謊言。

糟糕的是，作為一名游客，一旦開始懷疑這種文化謊言，問號便無處不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一家老字號餐廳里，經理拿出一瓶印著“Trappist”的啤酒，說這是比利時最好的修道士啤酒之一——哦？是嘛！不是說比利時僅存的修道院啤酒只有那6家嗎？（這瓶不過是被買了Trappist商標使用權的商業啤酒，絕非正宗的修道院啤酒。）塞班島最熱門的軍艦島上，每個當地人都會自豪地說這里的白沙因其多角星形狀而聞名，哦？是嘛！有人曾經找到過一顆肉眼可見的星形白砂嗎？（很可惜沒有，據說真正的星砂是在天寧島南端西北部，而這種星沙要比塵埃還小。）還有在加拿大的淘金古鎮巴克維爾，鎮民爭相將當年的采金盛況描述得如采蘑菇一樣神奇……

其實，經意不經意間，我們也沒少蒙老外。幾年前，我的比利時老板曾在北京夏天的后海看到各色袒胸露背的中年男人，他很困惑地問我北京男人喜歡不穿上衣嗎？我想他很難理解北京的大老爺們作風，于是跟他說他們剛剛游泳健身。不過當我們后來去了上海遇到穿睡衣的上海人以及穿褲衩人字拖的廣州人，我就再也掩飾不了這種地域著裝的劣根性了。

和紀念品店里的游說相比，旅行中的文化欺騙不僅容易輕信，而且更有傷害力。如果沒有獨立的判斷，“行萬里路”的意義就全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