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王室 百年孤獨 還政于民

100年前，喜馬拉雅山下，為了應對外來威脅，國王伍金·多吉·旺楚克奪取了當時的白教領袖沙布東活佛的政權，建立了中央集權的旺楚克王朝統治不丹。100年后，旺楚克王朝的第四世國王親手結束了世襲的絕對統治權，將權力交給民選政府，告別世襲君主制。

一般來說，只有王室在掉進火山口的時候，才會企圖抓住民主化這一繩索爬上去。旺楚克的統治給不丹人帶來了南亞很少見的穩定與和平，距離火山口顯然還遠得很。在一個只有4萬平方公里且高山林立的狹小地域內發生的事情，照說很難對周邊產生重大影響。但是不丹今天的選舉卻會在整個南亞次大陸的政治發展史上寫上重重一筆。

世界上最年輕的王室之一

在喜馬拉雅山南坡，中國和印度之間，有一個世外桃源似的高山內陸小國——不丹王國。不丹人相信自己是龍的子民，世代信奉藏傳佛教，具有謙和溫順的民族性格，同時頑強地保留著小國寡民的生活習慣與文化傳統，不容許外來文化的入侵。為了避免過度開放帶來的環境與文化污染，不丹對外來觀光客的進入人次與停留時間實行嚴格的限制。

不丹王室堪稱世界上最年輕的王室之一。1907年，為了應付外來的威脅，前任國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的曾祖父——杜帕克國王伍金多吉旺楚克奪取了當時的白教領袖沙布東活佛的政權，建立了中央集權的旺楚克王朝，迄今已近百年。1972年，吉格梅辛格旺楚克登基，成為旺楚克王朝第4代國王。他兼任陸軍總司令，并享有最高司法權。

上世紀50年代，國王多爾吉覺悟藏身深山遺世獨居避不開災禍，不丹對外必須多交朋友，對內必須改革封建結構：不丹在政體上必須與西方接軌，在國際社會爭取最大的認同。

由于不丹此前鮮少與外界來往，推動改革有如蝸步難移，進展也就有限得不起眼。60年代當第一輛吉普車開進廷布時，當地人當它是噴火的怪龍，紛紛走避；另有一些人更好笑，帶著食水和牲畜，要獻給這只怪龍。

1953年，不丹設立國民議會，負責制定法律和討論重大問題。1968年，不丹建立最高行政機構大臣委員會，行使政府內閣職能，國王兼任政府首腦。遲至1971年，不丹加入聯合國大家庭，那已是它醒悟十多年后的事。

周遭環境的劇變一直是不丹改弦易轍的動力，1975年西邊鄰國錫金的國王被推翻，隨后被對它覬覦已久的印度并吞，這給了不丹王室驚雷入耳的刺激。不丹從錫金的覆亡中吸取教訓，制定嚴格的移民措施和公民權條例，并采取行動來壓制境內的尼泊爾人。不丹國王同時也明白，將政權下放給人民，同民眾分享治國權，王室的存在才有保障。

一百年以來，不丹王室政府一直致力于實現國家的現代化，不丹一直實行世襲君主制，沒有憲法，也沒有政黨。一百年后的今天，不丹推行政治民主化，還政于民。而推動這次改革的不是別人，正是不丹王室。

“平民君主”善于體察民情

吉格梅辛格旺楚克生于1955年11月11日，12歲時只身遠渡重洋赴英國求學。1972年7月24日，老國王逝世，旺楚克繼位，成為不丹旺楚克王朝第四代國王，當時他還不滿17歲，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年輕的國王。他曾在英國牛津大學留學，思想頗為現代。自即位以來，由于作風開明，善于體察民情，他一直深受不丹百姓的愛戴，有著“平民君主”的美稱。據說，不丹幾乎每戶人家里都張貼著辛格的畫像。

辛格國王本人生活儉樸，他住在首都廷布山腳下的王宮里。國王的王宮面積也不大，這是一座藏式風格的建筑，很像拉薩的夏宮——羅布林卡。花園般的庭院里碧波蕩漾，樓臺相連，黃墻褐瓦，綠竹掩映，蔚為壯觀。

辛格繼位以后除了去瑞士檢查身體和偶爾訪問印度以外很少出國，但他時刻關注著外界的變化。他每天用電腦上網，還經常親自出去考察民情。在路上遇到無論是農牧民還是旅店老板，他都會爽快地招呼他們入座，一塊聊天并共進午餐，絲毫沒有君王的派頭。

辛格國王有五、六輛進口車，經常自己開車到全國各地巡游。老百姓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寫成陳情狀，放在國王車子必經的路上，再在上面壓上石頭。國王經過時就會親自下車取走，帶回去處理。國王經常在王宮接待來訪的平民百姓，了解民間疾苦。然后根據掌握的情況，在大臣會議上直接拍板，要求政府官員去落實。他對民情了解之深之細，常令在場的不丹官員感到吃驚。

正當名望漸至巔峰之際，辛格卻于1998年宣布不再兼任政府首腦，并將政府管理權移交給大臣委員會。三年后，辛格又要求大臣委員會籌備憲法，目標是建立一個民主、高效的政治體制。盡管國王仍是不丹的最高元首，但議會擁有對國王進行彈劾的權力，只要投票超過三分之二，國王就必須下臺。

辛格國王創造了“不丹模式”和“國民幸福總值”理論，受到國際社會高度關注。“不丹模式”是注重物質和精神的平衡發展，將環境保護和傳統文化的保護置于經濟發展之上，衡量發展的標準是“國民幸福總值”。他認為，政府施政應該關注幸福，并十分重視保護不丹的生態環境。不丹原始森林的覆蓋率在亞洲排名第。

辛格還政于民，還有一層考慮，就是讓不丹在政體上與西方接軌。他認為，只有贏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同，才可以使不丹徹底避免像旁邊的錫金那樣成為印度的一個邦。不丹長期活在被印度兼并的陰影下，現時算是60年以來自主程度最高的時期，然而，這情況隨時可以改變，不丹王室自愿還政于民，走上君主立憲的道路，目的就是要擺脫這個命運，透過建立民主政府鞏固政權的認受性，增強不丹在國際上的認同，減低被兼并的可能。

2006年12月14日，旺楚克禪位給王儲吉格梅凱薩爾納姆耶爾旺楚克。

四位王妃出自一家

國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迎娶的四姐妹王妃是沙布東喇嘛的侄孫女。婚禮于1988年10月31日舉行，由頂果欽哲法王證婚。吉格姆·辛格·旺楚克國王次娶進霞鐘仁波切的侄子烏金多杰閣下的四個女兒(除長女與么女外)，分別是阿熙(不丹女性貴裔尊稱)多杰旺嫫陛下、阿熙彩羚畔陛下、阿熙彩羚漾鐘陛下與阿熙桑給卻鐘陛下，如今，四位王后育有5位王子與5位公主，而最小的王子則生于1994年。

四姐妹的父親伍金多吉是一位商人，是沙布東喇嘛的遠房侄子。四位王妃美貌賢良，知書達禮，體察民情，頗具國母風范。兩個較大的女兒現在美國斯坦福大學上學，其它孩子都在不丹讀書。

也許有人會注意到婚禮的日期與王太子出生的時間不符。沒錯，國王大婚是在4位公主與4位王子出生之后。這場婚禮非常熱鬧，除了第三任國王不在場，其他雙方家長與親友，包括國王的4位姊妹與現已過世的高齡90多歲的祖母太王后阿熙貝瑪德千陛下，以及8位王子，都參加了這場盛宴。當然，全民篤信藏傳佛教的不丹王室大婚，必然邀請了許許多多頗負盛名的仁波切(高階轉世且負修行布施使命者)、圖庫(轉世者)與喇嘛，按照藏傳佛教的儀軌，慎重地進行了法會一般的結婚典禮。

四位王妃并不和國王住在一起，她們住在離王宮不遠的四座宮殿里。這些宮殿面積很小，但式樣和設計風格各不相同，目的是讓國王容易區別，防止在“臨幸”的時候走錯地方，頗有點“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意思。國王的王宮位于首都廷布的山腳下，面積雖然不大，但庭院里碧波蕩漾，樓臺相連，蔚為壯觀。

新國王依然愛民如子

28歲的吉格梅·凱薩爾·納姆耶爾·旺楚克國王于前國王辛格一樣，擁有俊朗的外表和修長的身材，更重要的是，他同樣擁有一顆愛民如子的心。他是第三位王妃阿熙彩羚漾鐘的兒子，出生于1980年，在美國波士頓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完成學業后回到不丹。這位年輕的王儲仁慈善良，頗有乃父之風。

同不丹百姓一樣，凱薩爾也是突然得知父王將把王位傳給他的消息。凱薩爾隨即展開全國巡視，讓國民看到了他同父親一樣的“平民君主”風范。凱薩爾自幼就與百姓保持著密切的交往。國王時常帶著年幼的王子出宮巡游，有時坐四驅越野車，有時騎馬，有時甚至步行。每到一處，凱薩爾就和父王與普通農牧民席地而坐聊家常、看歌舞，如果是節日，他甚至會親自提上鋁壺給老百姓倒奶茶。

在不丹接受完基礎教育后，弱冠之年的凱薩爾便離開父母，只身前往美國和英國求學。由于自幼嚴格的家教和宗教信仰，剛到美國時的凱薩爾在同學看來還有些內向，不過，他很快就成了班里最受歡迎的人。凱薩爾彬彬有禮，樂于助人，學習成績非常好，許多美國學生不時會抄他的作業。他的謙遜友善讓同學們誤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孩子，很多人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他的王子身份。

2000年，凱薩爾來到英國牛津大學求學。在校期間，他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旨在鍛煉學生才能的“外交服務項目”。該項目主任、英國前駐瑞士和埃及大使說，凱薩爾王儲的表現十分惹眼，雖然年紀最小，卻迅速顯示出了超人的組織、領導才能。

凱薩爾似乎是天生的外交家，他在牛津交了許多朋友，向他們介紹不丹。一些教授、朋友后來紛紛應他的邀請訪問了這個神秘的國家。2004年初，他和同在牛津讀書的二弟一起中斷學業回到不丹，與父王一起與ASOM解放聯合陣線展開斗爭，并最終迫使該組織關閉了其在不丹的大部分基地。

辛格國王其實很早就屬意凱薩爾王儲繼承王位，因此從少年時代就著力對其加以錘煉。2000年12月，凱薩爾首次在不丹國慶日向民眾發表演講，邁上政壇。從此，20歲出頭的年輕王子就活躍在南亞甚至世界的政治舞臺上；與當時的印度總統納拉亞南、國大黨主席索尼婭甘地深入交談參加聯大兒童問題特別會議，在190多位各國高官的注目下發表演講；代表不丹與印度簽訂兩國政府備忘錄。

20多歲，應該是普通孩子或求學或追求美好生活的時節，可凱薩爾身上卻壓著數不清的擔子。不過，雖然社會職務繁多，凱薩爾也沒有放棄個人愛好。他是個體育運動的多面手，尤其精通射箭，酷愛籃球和足球。與父王一樣，凱薩爾也是NBA的狂熱愛好者。幾乎每天下午，王宮的院子里都會舉行一場籃球賽，凱薩爾與父王都會上場奮戰。據說，凱薩爾是個出色的得分后衛。事實上，他恐怕將是世界上唯一的“得分后衛國王”。這些，都讓未婚的凱薩爾成為不丹最熱門的單身貴族。

選舉結束后，凱薩爾將繼續擔任國家最高元首，選舉的新政府將負責執政。世界潮流浩浩蕩蕩，世界一體化進程不斷加快，今天的山國不丹仍是世外桃源，但誰有能保證它永遠如此?作為一國之君，能做到開風氣之先，與國民同進步，和國家共發展，其勇氣和智慧，都是值得高度敬仰和稱許的。

幸福，不一定與國民的貨幣收入、物質財富的多寡成正比。在這方面，不丹就是例證。追求“國民幸福總值”最大化是不丹政府的奮斗目標，其結果是：政通人和，國泰民樂。

生活不容易，但也很平靜。這個國家正經歷著變革和沖突，而明天的不丹將會變成怎樣?希望它繼續留存一切——和藹、自豪的人民，廣闊的森林，清澈的山間溪流，莊嚴的寺廟，以及喜馬拉雅山那永恒的神秘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