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先至說:“我不喜歡內蒙古的氣候,我喜歡海邊。”但他在英國愛丁堡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后,卻沒有留在國外。歸國后,夫人和女兒都在北京,他又放棄了留在北京的機會,回到了內蒙古。17年來,他和夫人一直兩地分居,對女兒更是一直心存歉疚;作為學者,他潛心研究,先后完成多項重大科研項目;作為內蒙古農業大學的副校長,他被師生稱為“平民校長”。

很多人對他如此執著地留在內蒙古大為不解。但他用自己的行動樸素地詮釋著為人、為學的坦誠和執著,他也用自己的經歷告訴人們:“我是愛國愛家鄉的,沒有這一點基礎,我不會回來!”
遠赴英倫
1987年,侯先至被選送英國愛丁堡大學學習。在海外,他和很多留學生一樣,面臨著種種考驗,語言關是其中之一。當他將自己費了很多心血準備的第一個報告交到自己的導師手里時,第二導師說:“你先把你的中國式英語改過來再說。”倒是第一導師鼓勵他說:“你的英語還是可讀的,而且短句子多,很符合科技論文的寫法,不要灰心……”侯先至憑著自己的刻苦努力,以優異的成績先后獲得英國海外留學生獎學金和愛丁堡大學的Cowen horse獎。
1991年11月23日,侯先至獲得了英國愛丁堡大學的博士學位,當時本來有很好的機會留在英國,可他放棄了,同年12月,侯先至踏上了歸國的行程。“真正到了國外,我才體會到內心深處對祖國的熱愛。有一次在英國看了一出昆曲的折子戲,英國人覺得很慢,我雖然也沒聽懂,可是真是每一分鐘都不愿意錯過,覺得非常親切。海外學子對國家的感情,有時候旁人是很難理解的。”
抵京的當晚,首都師范大學人事處處長就來到家里,誠邀他們夫婦前往任教,中國農科院飼料研究所也盼著他這位學動物營養學的博士加盟,但他都婉言謝絕了。侯先至說:“我欠了內蒙古農業大學的情和債,我應該先回去服務。”
扎根內蒙古
對生在內蒙古、長在內蒙古的侯先至來說,他清楚地知道內蒙古的工作、生活條件無疑都是艱苦的,選擇了回到這塊土地,就注定了他選擇了一條艱苦的創業之路。從1991年回國至今,侯先至只身一人在內蒙古農牧學院(現內蒙古農業大學)工作了17年。“我其實并不是一個覺悟很高的人,一直想為內蒙古農業大學做點事情后離開,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總有一個又一個新目標在你的面前,十幾年就這么過去了……”
回國后,他完成了大量的教學工作,他講授的《環境與營養學》、《專業英語》、《高級營養生理》等課程無一不受到學生的歡迎與好評,多次被學校評為優秀教師并提前晉升為教授。
1994年,他擔任學校動物科學系營養教研室主任期間,在全教研室教師的共同努力下,把動物營養學科建成了內蒙古農業大學首批博士授權點。
1998年,內蒙古農業大學將畜牧、獸醫兩系合并,成立了動物科學與醫學學院,侯先至出任院長。學院下屬五個二級學科,其中3個為博士學位授權點,3個為自治區重點學科,1個為自治區重點實驗室。
侯先至說:“這個地方很落后,條件也很艱苦,干一件事情的難度比在北京要大好幾倍,但是建成一個博士點的意義也比在其他地方更大。”侯先至先后主持完成了內蒙古絨羊科學管理模式、內蒙古綿羊補償生長機理的研究等國家自然基金項目,參與國家科技攻關《農牧交錯區奶業現代化生產技術集成與產業化示范課題》,以及科技部、教育部、省級多個科研項目。近年來,侯先至作為第一作者或責任通訊作者在國外重要學術期刊發表論文30余篇。
而今,侯先至已經是內蒙古農業大學的副校長,他被師生親切地稱為“平民校長”。侯先至說:“在內蒙古農大,我就把握一條原則:實事求是做事,公平公正待人。農大的老師對領導其實要求并不高,你只要公平辦事,他們就會稱贊你。”在內蒙古農業大學,侯先至一留十幾年,對于用人環境的重要,他有著很深的感受:“如果一個人所受的委屈大于他的成就,那這個人肯定是留不住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盡己所能為這里的老師們創造一個好的科研教學環境。
軍功章有她的一半
2000年9月的一天,在首都師范大學任教的妻子于志紅接到了侯先至的電話,在電話里,只聽侯先至說:“下班了,你哪兒也別去,我們慶賀一下……”
此時,侯先至剛剛做完心臟手術,出院后不久就接受了學校任務:代表內蒙古農業大學進京,接受國務院學科評議組對于學校申請畜牧一級學科答辯的評審,他顧不得休息匆匆到京。他的答辯獲得專家們的高度評價,并全票通過,這個學科也成為當時自治區唯一的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作為教學成果上報,獲內蒙古自治區教學優秀成果一等獎、國家教學優秀成果二等獎。
侯先至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妻子。當年,兩人都在錫林郭勒盟插隊,后又成了內蒙古農業大學的同班同學,于是,從北京插隊來到內蒙古的于志紅成了侯先至的妻子。
當問起于老師這么多年怎么看侯校長的選擇時,直率的于老師說:“我能理解,因為我也在內蒙古生活了很多年。當時,他們那個一級博士點批下來,真為他們高興,太不容易了!”
多年來,侯先至與夫人一直兩地分居。在筆者的追問下,侯先至講了一個吃百家飯的故事:“我剛回國的時候,有時候實在不想吃食堂了,就在下班的時候,逆著人流的方向慢慢走,準會有同事問你:小侯(后來就成了老侯了),晚飯吃了嗎?我呢,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于是就有人說:去我們家吃吧。時間長了啊,大家也不拿我當外人,誰家有剩飯也敢叫我去。”侯先至笑著說:“要是有時不想去,下班時間一定不要站在路邊上,免得被人看到,那樣的話,不去都不行……”
如今,于老師退休后從北京來到了內蒙古,一心一意地支持侯先至的工作。不曾想,于老師被聘為內蒙古農業大學一個新建重點實驗室的管理人員,做了多年這方面工作的于老師又一心投入了其中,侯先至開玩笑說:“她哪里是來照顧我的呀,比我還忙……”于老師也是直言快語,說:“這么多年,他在這兒欠了數不清的人情債,債都得我來還。”
最怕女兒說,老爸,我獨立了
采訪的時候,侯先至談了很多女兒的故事,在他心里,一直覺得欠了女兒很多。“其實當時回國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因為女兒,女兒兩歲的時候,我就到南京農學院去讀研究生,后來又出國。對女兒來說,她只是從媽媽的講述中知道她有一個很上進的父親。”
侯先至最大的遺憾就是跟親人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太少,女兒一直跟媽媽生活在一起。或許是因為父親一直不在身邊,女兒很小的時候就有很強的獨立自主性。女兒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和母親一起從北京回內蒙古,半路上女兒生病了,母親在中途一個車站下車買藥,沒想到時間耽誤了一點,回來的時候車開走了。這下,母親急壞了,那時候的通訊條件非常有限,只能通過車站給下一個車站打電話……
結果,女兒的故事倒讓兩位家長吃了一驚。小姑娘竟然一點沒驚慌失措,先在車上找到車長說明原因,還拉著車長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申明自己絕對不是無票乘車,而是和母親走散了,車票在媽媽那里。然后她在車廂里又到處轉,找到幾位學生模樣,問清楚是內蒙古農牧學院的學生后說,自己的父親是內蒙古農牧學院的老師,能不能帶她到學校找父親。見到父親,女兒對父親說:“我把你的妻子丟了。”然后,女兒便不說話了。侯先至問她在想什么,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想,一會兒我們在哪里吃飯?”侯先至哈哈大笑:看來女兒都知道,對于他這個吃百家飯的人來說,做飯是個大問題。
如今,學建筑學的女兒長大了,還考上了深圳大學的研究生,侯先至卻覺得心里有些失落。“對我們來說,有的時候孩子是給社會養的,不是給自己養的……”侯先至說現在最害怕聽到的是女兒對他說:“老爸,我獨立了,不再靠你了。”在他心里,永遠希望女兒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跟自己說:“爸,我要交學費了,你給我錢。”
德高為師身正為范
侯先至講課總是很受學生們的歡迎。現在,他自己當了副校長,但還一直在一個里外兩間的舊辦公室。學校多次動員他搬到更大的辦公室去,他卻不,他說現在自己的研究生可以在這里上網查資料,有什么課題大家立刻就可以組成小組進行商議,搬了后就沒這么方便了。侯先至說,這也是他對學生的一點私心。
說起自己的學生,侯先至最難忘記的是以前帶的一個女研究生,那個女生也很刻苦,就是性格特別要強。有一次她得到一次實習機會被別人擠掉了,找侯先至哭訴,侯先至說,我的學生絕對不能是一個連自己的正當權利都沒辦法維護的人。這位女學生終于想辦法把事情解決了。
后來,這個女生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南方一家科研單位讓侯先至推薦兩個學生,侯先至推薦了那個女生和另外一個學生,并把有關資料和傳真號碼給了她,結果讓他想不到的是女生只傳去了自己的資料。侯先至問為什么,她說,老師你說過你的學生不能連自己的權利都維護不了,我要是傳了另一個學生的資料就加大了競爭,侯先至一氣之下,拒絕在畢業時和她合影,他對女學生說:“你不配做我的學生。”女生哭了,后來到了那家單位報到后,她給侯先至寫了一封長信認錯,在信里,她說:老師,當我看到我宿舍里,別的女孩子拿她們跟導師的合影給我看,而我沒有什么可以給她們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難過和后悔……”后來侯先至去南方開會,專門找到這個女生一起合影。這個女生后來又考取了博士,現在已在美國定居,侯先至有一次去美國開學術會議,這位女弟子熱情地接待他,還托他給所有教過自己的老師捎去禮物,她對侯先至說:是您教會了我怎樣做人。
2001年12月,教育部原部長陳至立在內蒙古農業大學考察期間,曾被侯先至的事跡深深打動,對他的工作精神、工作業績,陳至立給予了高度評價,她說:“這樣的事例已經十分生動了,這是一個專家教授、學者的綜合素質問題,這是一個能懂大局、識大體、把握全局、能挑得起重擔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