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橋與姚文元（五）

美夢破滅

廬山會議后不久，張春橋和姚文元都有“喜事”。張春橋的“喜事”，是他得知周恩來患上了癌癥。他知道，癌癥是不治之癥，周恩來將不久于人世了。于是，他把眼睛盯上了總理的位置，做起了“總理夢”。姚文元的“喜事”，是他得到毛澤東的信任，把全國思想文化理論出版新聞全部管了起來，有望再進一步，成為政治局常委。

正當張春橋做“總理夢”時，“半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這就是鄧小平的復出。

鄧小平復出后不久的1973年3月，就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但在1973年召開的黨的十大上，鄧小平僅選為中央委員，沒有進中央政治局，更沒有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因此，當時張春橋覺得自己地位比鄧小平高得多，他認為鄧小平不會當總理。到1973年12月，毛澤東正式推薦鄧小平參加軍委工作，任總參謀長，張春橋預感到自己在通往總理寶座的路上，受到了鄧小平的威脅。果然，在時隔不久的1974年4月，周恩來推薦鄧小平作為中國政府代表團團長出席聯合國大會第六屆特別會議，毛澤東同意了。這意味著，無論是周恩來還是毛澤東，都有意讓鄧小平接總理的班，因為誰都明白，鄧小平當時實際上是代表周恩來去出席聯合國大會的。

姚文元的美夢也沒有實現。鄧小平復出后，在國務院成立了政治研究室，把全國的思想理論工作抓了起來，并且搞出了幾篇有說服力的文章，批了極左那一套。

張春橋、姚文元都不甘心自己的美夢破滅，他們知道，他們美夢的破滅，都是由于有了鄧小平，他們千方百計要把鄧小平搞掉。張、姚二人又和江青、王洪文在釣魚臺密謀了。他們密謀后，由江青出面阻止鄧小平作為中國政府代表團團長出席聯大未果，便開始在造輿論上下功夫。他們知道，是周恩來推薦鄧小平的，便把攻擊的矛頭指向了周恩來。特別是姚文元，搞影射那一套有兩下子，他組織人寫文章，借批林批孔，批“周公”，影射周恩來，甚至瞎編歷史，把他們的批判對象孔夫子形容為周恩來的樣子。但張春橋、姚文元這一次失算了。他們這一套手法，并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1974年10月4日，毛澤東提議，鄧小平擔任國務院第一副總理，這使張春橋、姚文元大失所望。但他們還不甘心。他們看準了時機：中央馬上要召開四屆人大了，在四屆人大召開之前，張春橋、姚文元覺得是個翻盤的機會，便于10月17日在政治局會議上借“風慶輪事件”，向鄧小平挑釁，但遭到鄧小平的堅決回擊。之后，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在釣魚臺密謀后，由王洪文飛赴長沙市，向在那里的毛澤東誣告周恩來、鄧小平和中央其他領導人。10月18日，王洪文飛到長沙向毛澤東告周恩來、鄧小平的狀，反被毛澤東批評了一頓。毛澤東做出決定：總理還是總理，四屆人大的籌備工作和人事安排由總理和王洪文一起管，建議鄧小平任黨的副主席、第一副總理、軍委副主席兼總參謀長。毛澤東還批評張春橋他們搞“四人幫”，告訴人傳話給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不要跟在江青后面批東西。毛澤東的指示傳到北京，張春橋、姚文元傻了眼，他明白，毛澤東的這個決定意味著要由鄧小平來接總理的班了，他們的美夢眼看要破滅了。

但在此后不久的1975年1月召開的四屆人大上，張春橋、姚文元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希望。在這次會上，張春橋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當時，總理、副總理的排名順序是：總理：周恩來，副總理：鄧小平、張春橋、李先念、陳錫聯、紀登奎、華國鋒、陳永貴、吳桂賢、王震、余秋里、谷牧、孫健。按此順序，張春橋成了僅次于鄧小平的副總理，名字竟然排在了老資格的副總理李先念之前!而且，幾乎在召開四屆人大的同時，張春橋又被任命為南京軍區第一政委兼黨委第一書記、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兼黨委第一書記。這意味著，毛澤東對他的信任仍然沒有減弱，也給了他在政府和軍隊中一部分實權。張春橋滿懷希望。又做起“總理夢”來了。而姚文元則繼續受到毛澤東的信任。掌握著中國共產黨一個大方面的領導權。他也做起“政治局常委”夢來。

不真的檢討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張春橋、姚文元分別發表文章不久，毛澤東發現了問題，開始集中批“四人幫”了。原來，無論是姚文元，還是張春橋，都把批經驗主義當作一個重要口號來提。對此，政治上一向很敏感的鄧小平早就發現了。他利用一次機會，向毛澤東提出了這個問題。1975年，毛澤東從南方回到北京，在一次鄧小平陪同毛澤東接見外賓之后，毛澤東問鄧小平北京有什么情況，鄧小平講，就是批經驗主義很猛。鄧小平同時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不同意這樣搞。毛澤東感到鄧小平說得對。1975年4月20日，姚文元把新華社《關于報道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問題的請示報告》報送毛澤東。這份報告，按照“四人幫”的意圖，提出要把“反經驗主義”作為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重要內容。毛澤東看了這份報告后，更感覺到“四人幫”違背他關于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初衷，是別有用心，在另搞一套。于是，他于4月23日寫下了這樣一段批語：

提法似應提反對修正主義，包括反對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馬列主義的，不要只提一項，放過另一項。各地情況不同，都是由于馬列水平不高而來的。不論何者都應教育，應以多年時間逐漸提高馬列為好。

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的一種表現。

此問題請提政治局一議。

毛澤東的這段批語，實際上就是向全黨打招呼。接著，毛澤東決定還要集中談一下這個問題。批一批“四人幫”。1975年5月3日，毛澤東親自主持在北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開會。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由毛澤東發表講話。參加這次中央政治局會議的。除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外，還有由毛澤東指定列席中央政治局會議的王海容、謝敬宜、唐聞生等人。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發表了長篇談話。這是幾年來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發表談話時間最長的一次，也是他生前最后一次長篇談話。毛澤東能親自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并且發表這樣長時間的講話，其份量是很重的，可見，毛澤東對“四人幫”的問題是十分重視的，他批“四人幫”的方式，也是鄭重的。這次會議，以及會前毛澤東的批示，這兩個方面的內容加起來，構成了毛澤東生前對“四人幫”的一次重要政治交鋒，這應該是元可置疑的。

毛澤東在1975年5月3日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長篇談話，主要指出了“四人幫”的六個重大問題，點明了“四人幫”問題的要害。

首先，毛澤東指出，只批經驗主義是錯誤的。

第二，毛澤東嚴厲批評“四人幫”搞“三箭齊發”，搞批林批孔，又批經驗主義，還批“走后門”。對于這“三枝箭”，毛澤東只同意放第一枝“箭”——搞批林批孔。

第三，毛澤東在這次講話中深刻地指出：“四人幫”的問題，是“三要三不要”的問題。他特別強調：要搞馬列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

第四，毛澤東尖銳指出：黨內存在“四人幫”，你們不要搞“四人幫”。

第五，毛澤東專門批評江青搞“送材料”那一套不正當的做法。

第六，毛澤東指出，“四人幫”不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

毛澤東的這次談話，比較全面地指出了當時“四人幫”的政治問題。尤其重要的是，毛澤東的談話揭露了“四人幫”問題的實質。他強調“三要三不要”，強調“要馬列不要修正”，實際上就是指出：“四人幫”的問題，是搞修正主義的問題，是搞分裂的問題，是搞陰謀詭計的問題。毛澤東提出的“三要三不要”，顯然不是枝節問題，而是一個重大原則問題。毛澤東在這次會議上強調這一問題，無疑揭露了“四人幫”的本質，這不能不說是對“四人幫”的一次沉重打擊。

毛澤東還決定，政治局開會批“四人幫”，讓“四人幫”寫檢討。毛澤東這次同“四人幫”的集中交鋒，導致了中央政治局此后召開兩次政治局會議，集沖批“四人幫”。根據毛澤東在1975年5月3日政治局會議上談話的意見，中央政治局于1975年5月27日和6月3日兩次召開會議，專門批“四人幫”。這兩次中央政治局會議都是由鄧小平主持的。在5月27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首先由鄧小平發言。鄧小平在發言中，除了就毛澤東在5月3日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所指出的“四人幫”的問題進行批評外，特別強調：“四人幫”的問題，是“三要三不要”的問題，換言之，就是指出“四人幫”的問題的本質，是搞修正主義，搞分裂，搞陰謀詭計的問題。鄧小平說：要安定團結，要“三要三不要”，首先是中央政治局的同志要安定團結，要實行“三要三不要”。鄧小平還尖銳地指出：“四人幫”的問題，是宗派主義，要聯系實際講“宗派主義”問題。接著，葉劍英、李先念也在這次會議上發了言，向“四人幫”提出了質問和批評。6月3日，中央政治局再次開會批“四人幫”。在這次會議上，葉劍英打了頭炮。他在發言中明顯指出了這樣一點：“四人幫”根本不是什么馬克思主義者，他們搞什么批經驗主義就證明了這一點。他們讀馬列的書不多，還要把他們背誦的馬列的個別詞句當作私有財產，用來整黨內持不同意見的同志。他說：“四人幫”是在搞小集團，搞小集團，有害團結，黨就會分裂。他說：“四人幫”搞了所謂“第十一次路線斗爭”，搞了所謂批“走后門”，批經驗主義，這樣的重大問題，不請示報告，不提交政治局討論，實際上是在“干擾主席。”會上，王洪文、江青假意作了所謂的“自我批評”。會后，江青又專門寫了一個書面的“自我批評”材料。

這樣，張春橋、姚文元就不得不寫檢討了。張春橋的檢討文字上只有四句話：“主席關于不搞四人幫的指示，一定堅決照辦，并盡可能地作好團結工作，至少不給主席增加負擔。”雖然只有這四句話，但張春橋畢竟還是檢討了，這是他自“文化大革命”以來第一次寫檢討。姚文元則沒有寫出文字檢討，只在政治局會議上口頭講了一些輕描淡寫的話。張、姚二人的檢討，都不是真誠的。

美夢又一次破滅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逝世，鄧小平挨批，總理人選問題已經突出地擺在了人們面前。張春橋覺得，在中央，他是政治局常委，在國務院，他原來就是排在第一副總理鄧小平之后的副總理，現在，周總理逝世了，鄧小平要倒了，總理的人選自然應該是自己。于是，他又一次做起了“總理夢”。姚文元覺得，自己主管中國共產黨一個大的方面已經有幾年了，也該當上中央政治局常委了，他又一次做起了“常委夢”。

張、姚二人開始活動了。他們在釣魚臺與江青、王洪文密謀后，由江青出面，向毛澤東推薦讓張春橋當總理。不久，上海街頭也出現了大標語：“堅決要求張春橋當總理。”一開始，毛澤東也考慮了是否讓張春橋當總理的問題，但幾經權衡，他覺得讓張春橋當總理，不合適。于是，毛澤東決定另外選人當總理。他告訴來見他的中央領導人：讓春橋讓一下。1976年1月21日、28日，毛澤東先后兩次提議，由華國鋒任國務院代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2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正式發出通知：由華國鋒同志任國務院代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張春橋的“總理夢”又一次破滅了。他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失望之余，他發泄了對華國鋒的怨恨之情。1976年2月3日，即中央公布華國鋒任代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通知的第二天，張春橋寫下了《有感》，表達了他的怨恨、沮喪、報復的情緒：

又是一個一號文件。

去年發了一個一號文件。

真是得志更猖狂。來得快，來得兇，垮得也快。

錯誤路線總是行不通的。可以得意于一時，似乎天下就是他的了，要開始什么新“時代”了。他們總是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力量。

人民是決定的因素。

代表人民的利益，為大多數人謀利益，在任何情況下都站在人民群眾一邊，站在先進分子一邊，就是勝利。反之，必然失敗。正是：

爆竹聲中一歲除，東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1976年2月3日有感。

姚文元則由江青在毛澤東面前吹風，講姚文元多么能干理論水平多么高。但毛澤東始終沒有表態讓姚文元當政治局常委。

威逼華國鋒

就在張春橋的“總理夢”破滅之際，1976年4月5日，在天安門爆發了悼念周恩來、反對“四人幫”、支持鄧小平的群眾運動。在這場群眾運動中貼出的大標語和群眾寫的詩中，公開指出張春橋是大野心家、大陰謀家，公開提出：姚文元是“文痞”。張春橋、姚文元又一次面臨政治風險，他們頭腦中的弦又一次繃緊了。他們意識到，這一次對他們來說，風險是太大了。張春橋在當時寫給他獨生子張旗的信中寫道：早在九屆二中全會上，我思想上已經準備全家被殺了……姚文元則對自己女兒說：“我死后，你們不要難過。”

但是，由于“四人幫”向毛澤東做了虛假匯報，毛澤東錯誤地把天安門廣場上的群眾運動定性為反革命暴亂。這個定性一下，“四人幫”立即兇相畢露，動手鎮壓了天安門群眾運動。張春橋、姚文元又渡過了一關。

剛從天安門運動的惡夢中醒過來的張春橋、姚文元，并沒有考慮要收手，他們又把矛頭指向了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代總理華國鋒。

1976年9月9日，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逝世。張春橋、姚文元覺得，他們又一次面臨機遇。他們的算盤是：毛澤東不在了，鄧小平倒了，華國鋒在中央沒有根基，只要把華國鋒搞掉，何止總理一職，何止政治局常委?天下也歸他們了。于是，他們把眼睛盯上了華國鋒。他們要給華國鋒出難題，而且是一個大難題，是華國鋒解答不了的難題。華國鋒解答不了，就要下臺，他們就可以上臺了。這個難題是什么呢?就是毛澤東遺體保存問題。

毛澤東逝世后，怎樣處理毛澤東的遺體，成了斗爭的焦點。本來，毛澤東早就決定死后不留遺體，火化。但當時從全國人民的心情來說，是愿意保留毛澤東的遺體的。誰如果主張火化，就會立即垮臺。當時，包括華國鋒、張春橋、姚文元在內，都認識到了這一點，因此，中央一致決定，保留毛澤東的遺體，建毛主席紀念堂，供全國人民瞻仰。但那時中國還沒有保存毛澤東遺體的技術。毛澤東逝世已經有兩天了，中央才做出這一決定。從時間上來看，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張春橋、姚文元正好抓住了這個機會，威逼華國鋒。張春橋、姚文元一致斥責華國鋒說：你要對保存毛主席遺體問題負責，毛主席遺體保存不好，你要向全黨、全國人民交待。華國鋒要去找人落實毛澤東遺體保存問題，張春橋、姚文元對華說：你不能走，你一走，你就是千古罪人。逼得華國鋒沒有辦法，流露出了自己要辭職的意思。還是葉劍英、李先念支持了華國鋒。葉劍英對華國鋒說：你不能辭職。華國鋒私下對葉劍英說：毛主席遺體保存不了，他們就要殺我的頭。葉劍英沉穩地告訴華國鋒：已經請越南保存胡志明遺體的專家來北京了，他們正在飛往北京的途中，馬上就到，保存主席遺體沒有問題。退一步說，就是保存不了。也不要緊，毛主席在50年代就簽字了，死后不保留遺體。你不要怕，更不要辭職。李先念也對華國鋒說，你不能辭職，你辭職就中了他們的計。正是葉劍英、李先念的支持，使華國鋒心中有了底，不僅沒有辭職，反而堅定了同“四人幫”斗爭的決心。

最后一逞

張春橋見威逼華國鋒辭職沒有成功，便下決心用強力手段搞掉華國鋒。9月18日，毛澤東的追悼大會開過不久，“四人幫”便開始“動作”了。這些“動作”，都是張春橋、姚文元謀劃的。他們先是由王洪文出面，通知各省市自治區，有重大問題要直接向王洪文匯報。此舉被華國鋒發現后，予以制止了。他們見此計不成，就由江青出面，向華國鋒大鬧，要求由江青自己來保存毛澤東的手稿，要把毛遠新留在中央工作，但都被華國鋒抵制了。他們又拿出了另一手：把毛澤東的臨終囑咐“照過去方針辦”篡改為“按既定方針辦”。想以此掌握對毛澤東的臨終囑咐的解釋權，為所欲為。他們這一手也被華國鋒識破。華國鋒在一份文件上的批示中指出：毛澤東寫的和我在政治局會議上傳達的，都是照過去方針辦。華國鋒說清了這個問題，使“四人幫”的這一陰謀沒能得逞。張春橋、姚文元見這一連串的計謀都沒有實現，便下了最后一個賭注：在上海組織暴亂。他們讓王洪文回上海組織民兵，突擊給上海民兵發了槍炮。同時，又讓南京軍區司令員丁盛調動部隊保衛上海。這一切安排好之后，張春橋、姚文元還不放心。9月21日，張春橋、姚文元在北京會見徐景賢，聽取了8月間丁盛與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密談的情況匯報，以及他們控制上海民兵，突擊發槍的情況匯報。張、姚在聽取匯報后做出指示：上海還沒有經歷過如林彪上臺那樣的考驗，如果我有什么事情，總是要連累你們的。要謹慎小心，要注意階級斗爭的動向。28日，張春橋還派他的秘書肖木去上海向上海市委傳話：“一方面要提高警惕，一方面要提高信心。要看到，資產階級還有力量，問題是誰掛帥，現在有人要整上海，上海還沒有真正受到過嚴重考驗。”在“四人幫”的“軍師”張春橋的謀劃下，他們在上海的親信準備發動武裝暴亂。

張春橋、姚文元一方面咬牙切齒要“大干一場”，一方面也是心虛。他們有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張春橋在那個時候向他在上海的親信徐景賢提出，要找個女秘書到北京來給自己“做個伴”，而此前張春橋這方面還是頗謹慎的。這表明，張春橋的思想已經陷入了頹廢的地步。另一件事是：有一次，他對姚文元說：你讀《紅樓夢》，最欣賞哪句話?姚文元愣住了，沒有答上來，張春橋自己回答說：“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說罷，自己長嘆了一口氣。(史料見葉永烈：《張春橋傳》)

一方面兇相畢露，一方面內心空虛，這就是張春橋覆滅之前的真實心態。

而姚文元也有末日來臨之感。1976年10月6日下午，他在家里吃晚飯時，對他女兒說：“如果爸爸死了，你們不要悲痛。”他女兒聽后，嚇壞了。姚文元見女兒驚呆了，急忙解釋說：人總是要死的，我也不例外。他女兒說：爸爸思想反動了。

同日被擒

1976年10月4日這一天，在華國鋒的家里，華國鋒與葉劍英定下了決策：6日。以開政治局常委會為名，抓捕“四人幫”。為防止萬一，華國鋒讓葉劍英再去找汪東興更詳細地落實抓捕方案。葉劍英找汪東興，與他進行了詳細商量，汪東興很快就落實了具體的抓捕方案，并于10月4日當天，找華國鋒，向華當面進行了匯報。汪向華匯報道：抓“四人幫”的具體方案是：10月6日下午，由中央辦公廳發通知給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說在懷仁堂正廳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內容是審議《毛澤東選集》第五卷出版工作、建立毛主席紀念堂的方案和中南海毛主席故居保管問題，等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來時，在懷仁堂把他們抓起來，江青和毛遠新，則由中央警衛局的同志在他們的住所抓捕。汪東興還向華國鋒匯報了抓“四人幫”的各種細節，華國鋒聽得很仔細，對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他仔細問了參加行動的人員都有哪些，扣押“四人幫”的地點安排在哪里等問題，并且讓汪東興再進一步檢查一遍，防止出現疏漏。最后，華國鋒問汪東興：你有把握嗎?汪東興回答，有把握。華國鋒當即拍板：就在10月6日晚上，抓捕“四人幫”，他把手向下一按說：就這樣定了1

10月6日晚，華國鋒與葉劍英早早就來到懷仁堂等候。

由于華國鋒在做出粉碎“四人幫”的決策前，采取了麻痹“四人幫”的策略，連“軍師”張春橋都想錯了，他們沒有料到，一張大網已經張開。張春橋接到開會通知后，一點也沒有產生懷疑。因此他是第一個落入法網的。他吃過晚飯后，就吩咐秘書調車。他把關于出版《毛澤東選集》第五卷、建立毛主席紀念堂的文件整理了一下，裝進皮包，帶上了筆記本，然后通知他的警衛員“大熊”和他一起去。

“大熊”是張春橋身邊的貼身警衛。他是當年張春橋還沒有調中央工作之前就選中的衛士。此人身強力壯，勇猛無比，會些武功。過去，在“文化大革命”的動亂中，多次保著張春橋在群眾武斗的場合里出入，張春橋對他十分信任，“大熊”對張春橋也忠心耿耿。張春橋調中央工作后，也把“大熊”帶到中央。中央警衛局曾經提出要給張春橋調換警衛員，張一直沒有同意。“大熊”一直跟著張春橋，在抓捕張春橋時，雖然也能夠制服“大熊”，但會有一些麻煩，因此，在這次行動之前，汪東興已經設計把“大熊”調開，但這天“大熊”又回到了張春橋身邊，并且開會還把他帶來了，因此，汪東興等人也準備應付這個麻煩。

張春橋帶著自己的秘書和警衛員，乘車開進了中南海西門，那邊，華國鋒、葉劍英、汪東興早已得到報告。他們做好了行動的準備。

張春橋的轎車開到懷仁堂門前。張春橋下車后，往四下看了看，見懷仁堂四周一片安靜，和往常一樣。他并沒有多想。他問在門口的衛士：華總理和葉副主席來了嗎?衛士回答說：來了，同時告訴張春橋：請衛士和秘書到另外一個房間休息，華總理和葉副主席請張副總理到大廳開會。張春橋略微遲疑了一下，示意秘書和衛士到別的房間去休息，他也沒有多想什么，便跟著一名工作人員往懷仁堂大廳里走去。

早在張春橋的轎車開到懷仁堂門口時，等候在懷仁堂大廳里的華國鋒、葉劍英、汪東興又一次得到報告，他們示意衛士們做好抓捕準備。而華國鋒和葉劍英則在沙發上坐穩，汪東興立在屏風后面。

張春橋剛走到懷仁堂走廊拐彎處，走廊的燈突然熄滅，幾個衛士一擁而上，從兩旁將張春橋緊緊扭住。張春橋剛要喊，嘴卻被一名衛士的手給捂住了。張春橋沒有掙扎。他被幾個衛士架著，進了大廳。張春橋抬眼一看，大廳正面的兩個大沙發上分別坐著華國鋒和葉劍英。汪東興則握著手槍，站在屏風前。張春橋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當兩個衛士把他帶到離華國鋒和葉劍英有10米遠的地方站定時，捂著他的嘴的手松開了，張春橋立即惡狠狠地向華國鋒和葉劍英質問道：“你們憑什么抓我?”沒等張春橋說第二句話，華國鋒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從中山裝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然后大聲對張春橋說：“張春橋，你聽著!”接著，華國鋒照著紙上寫的，念了起來：“最近一個時期。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趁毛主席逝世之際，相互勾結，秘密串聯，陰謀篡黨奪權，犯下了一系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行，中央決定對以上4人進行隔離審查。中共中央，1976年10月6日。”

華國鋒讀完，向汪東興揮了一下手，便又坐回到沙發上。華國鋒、葉劍英4只眼睛，直視著張春橋。張春橋雙眼從眼鏡后面露出兇光，但轉瞬又變得無可奈何。他呆立在那里，長嘆了一聲。汪東興命令衛士動手。一個衛士跨步上前，給張春橋戴上了手銬，然后，由幾名衛士押著張春橋，從旁邊繞到后門，帶出懷仁堂大廳。懷仁堂的后門，早有兩輛轎車等候。張春橋被幾個衛士押進了轎車。轎車直駛中南海一處地下室。張春橋被押進地下室一個房間，等候處置。

我們再看姚文元是怎樣被抓的。

1976年10月6日傍晚，剛剛從張春橋在釣魚臺的住處回到家中的姚文元接到了中共中央辦公廳通知：

根據華國鋒同志的建議，茲定于10月6日晚8時在懷仁堂一樓召開政治局常委會，主要議程：

一、審議《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的清樣；

二、研究毛主席紀念堂的方案和中南海毛主席勘居的保護措施。

因部分文獻需要改動，請姚文元同志列席會議。

這份通知的下方由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簽字。

姚文元接到這份通知后，沒有多想，在家里急忙吃過晚飯，看看手表，差不多到了開會的時間了，他立即起身，命秘書調車，他自己則穿上外衣，拿起公文包，急忙走出家門。由于走得太急，連帽子也忘記戴了。當他的妻子金英拿著帽子趕出去時，姚文元的汽車已經開出了院子。

姚文元的汽車駛入中南海西門，開到懷仁堂大門口。當姚文元跨進懷仁堂院子時，他帶的秘書和警衛員被懷仁堂的工作人員“請”到了別的房間去休息，姚文元則一個人沿著走廊走向懷仁堂。他剛走到懷仁堂的走廊中段，有兩個警衛走過來對他說：請姚文元同志先到東廊大休息室去休息。對此，姚文元并沒有多想，因為他不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今天開的常委會，他只是列席，讓他先到東廊大休息室去休息，沒有什么奇怪的。他便隨著兩個警衛員走進了東廊大休息室。姚文元一進大休息室，見中央警衛團一位副團長帶著幾個警衛在那里。對此，姚文元也沒有在意。他對那位副團長點了點頭，剛要走向一個沙發坐下休息，卻被那位中央警衛團副團長叫住了，那位副團長開口說道：姚文元，你聽著，我代華總理向你宣讀一份中央決定。姚文元一聽這個話，沒有坐下，而是愣在了那里。他張著嘴，驚訝地望著那位副團長。這位副團長向姚文元宣讀了中央關于對“四人幫”進行隔離審查的決定后，姚文元沒有反抗，也沒有爭辯，他好像很鎮定、從容，只說了兩個字“走吧”，就隨著幾名士出了門。他被預先準備好的轎車帶到了中南海一處地下室，關在單獨的一個房間里。

1981年1月，張春橋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法院特別法庭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力終身。同年同月，姚文元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