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成功既非一夜暴富,又很難被歸為是一個現代企業家式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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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王石、馮侖、潘石屹、任志強,他還算不上是地產界的明星人物,但他執掌的建業地產香港IPO之際,有一干地產明星人物為之站臺捧場,足見此人在圈內的分量讓人不能小視。
還有,多年來他和他一手打造的建業看上去似乎一直偏安于河南一隅,但他還是帶著他的建業“走出”了河南——2008年6月6日,河南建業在香港聯交所上市,盡管當日破發,可仍算“成功”——要知道,這可是2008年地產中國第一股!而又令人嘆為觀止的是,他本人居然成了這次河南建業上市最大的賣點!
所有這一切都表明,解讀胡葆森絕非易事。他的成功既非一夜暴富,又很難被歸為是一個現代企業家式的作為。為了上市,河南建業迅速由個人公司蝶變為股份制公司;因為上市,胡葆森也由圈內人物變為公眾人物。
“胡雪巖”、“鹽堿地”和“省域化”,這些都是詮釋胡葆森財富必不可少的關鍵詞。而伴隨河南建業的浮出水,胡氏的財富江湖也從迷霧中現形。
胡葆森向胡雪巖學到什么
胡葆森對胡雪巖這位遙遠本家的推崇在圈內是公開的秘密。他尚在香港任職期間就搜集過許多關于胡雪巖的資料來研究;后來他自己從商,也稱贊胡雪巖是“在商不言商”的典范。
那么胡葆森到底向胡雪巖學到什么?
胡葆森的公開答案是:“我欣賞胡雪巖的機敏一面,欣賞他能夠迅速抓住機會,獲得大量資源來發展自己。”胡葆森還補充道:“從經營的角度看,他一度是成功的,說明這種做法也有可取之處。”
胡雪巖是有名的“紅頂商人”,胡葆森在受到胡雪巖成功的啟發同時,顯然也受到胡雪巖失敗教訓的警示。因此,他感慨:“胡雪巖涉入政治太深,身不由己,所以就必然產生一些反規律的行為——可以說胡雪巖是‘成也政治,敗也政治’。”聯系到自己,胡葆森說:“既然為了適應環境,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有兩件事情我堅決不會做:一是違法的事情,二是違反規律的事情。”而胡葆森言中“違法”的事情,包括了“行賄受賄”。
從胡葆森的談話中可以推測,他的經商之道難免會有“紅頂商人”的痕跡,但他終歸要借市場之手一一將其淡化或者抺去。
胡葆森1955年生于河南濮陽,中學畢業回家務農,但一輩子務農顯然不是他所甘心的,因而“有心”的他當上了當時大隊的“團支部書記”,1976年后又憑“推薦”上了工農兵學院。
從鄭州大學外文系英語專業畢業后,他被分配到了中國紡織進出口公司河南分公司工作——既留了省城,又進了“熱門”的外貿行業。
上世紀80年代初期,胡葆森又被河南省外貿廳派到香港,參與組建外貿公司。這期間,胡葆森不但有機會接觸諸多河南省的高層領導,而且這種機會延伸的結果是他取得了香港永久居民身份。
1991年他才辭去了公職“下海”,這時他已經有本錢創辦企業,加入了香港的“炒房一族”。他通過在香港炒樓花賺下了第一桶金——1000多萬元。
他為什么“下海”才一年就迫不及待地回河南創業?可能的解釋有兩點:一是他的關系主要在河南,二是他得趁著這些關系還在趁熱打鐵。而這兩點,從建業的創建可以得到印證。
首先,他成立的建業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和本地建行合資。能爭取到銀行的深度合作,足見胡葆森“關系”的不同尋常。據悉,當地建行是迫于國家要求金融機構退出實業經營的政策壓力,才在兩年之后由胡本人買下股份“退出”的。
其次,外資介入房地產有困難,胡葆森又是找到一位主管副省長批示才換來一路綠燈。
一千多萬的本金僅在河南這個經濟并不發達的內陸省份幾年就變出十幾個億的資產,胡葆森的財富速度,單以房地產是暴利行業來解釋無疑會留于膚淺。
胡葆森不缺胡雪巖那樣的“機敏”,而且,胡雪巖那種“迅速抓住機會,獲得大量的資源來發展自己”的本領,胡葆森永不遜色——于胡葆森,他所擁有的行政資源和金融資源十分引人注目。而憑借這兩點,他首選房地產在河南速富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鹽堿地能“長”出怎樣的文化
提到河南,胡葆森幾乎言必提鹽堿地——這些年來,胡葆森之所以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地產“河南王”,“鹽堿地”也客觀上充當了他抵御“外商”的“天然屏障”。
可以想象,每當他感言“鹽堿地”,他的心情當是相當的微妙。他說:“我老胡土生土長的河南人,自小喝鹽堿水長大,耐堿性很強,所以我在河南如魚得水。”
值得指出的事,殺回河南創富的胡葆森已經不只是“土生土長的河南人”,他還是“香港人”,后來甚至是“澳大利亞人”,就像他不但有著滿口的河南腔,而且能講流利的普通話和英語。他的視野、資源的邊際、現實對接的技能已經不是一個尋常的“土生土長的河南人”能夠涵蓋。他是河南人,又不是“河南人”,這種是與不是才讓他在河南有了“如魚得水”的從容。
在河南建業IPO以及上市當晚慶功宴上那個西裝革履、英文流利、自信滿懷、風度翩翩的胡葆森是非“河南人”的胡葆森,這與回到河南的“河南人”胡葆森判若兩人——譬如,1999賽季,河南建業隊在老帥王隨生的帶領下,浴血奮戰,乙級道路一帆風順。最后的決賽在天津舉行,鄭州鐵路局球迷協會會長郭靈敏組織的球迷專列助威天津,愣是將天津河東體育場變成了建業的主場。最終建業隊贏了比賽,以冠軍的身份晉級甲B,實現了當年降級次年升級的諾言。班師回朝后,老胡一高興,在鄭州當時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中州皇冠假日酒店大宴球迷。當時足足擺了一百多桌。那次老胡請球迷喝的是五糧液,每桌上酒五六瓶。已經滿臉通紅的胡葆森仍然酒氣沖天,一口一個“中”,最后和眾球迷喝光了大約600瓶五糧液,周遭酒店五糧液頓時“洛陽酒貴”!
有人把胡葆森的成功劃歸于“河南文化”,說他“就像蘋果里的蟲子,生于斯、長于斯,終其一生都試圖拱出蘋果的那個核”,而那個核就叫河南文化。這種解讀是片面的。綜觀胡葆森,他的成功是官僚文化、市場文化、江湖文化等多元文化綜合作用的結果。胡葆森的出身所浸染的先是農耕文化,繼而是官僚文化,他的國企背景使其本人與建業的話語體系中都有著“講政治”的色彩:回河南投資房地產,他宣揚的是“回報家鄉”;創建建業,他強調的是“讓所有的河南人住上好房子”;為建立定下五個標準,第一條就是“政府滿意”……在他看來,在相當長的階段,房地產這個市場仍為政府主導。
至于香港,則給胡葆森打開了市場文化之窗。胡葆森把在香港炒房中所積累的品牌、營銷的先進理念帶回了河南,與此同時,他在香港所掌握的金融財技也讓他在河南同行中遙遙領先。
而江湖文化的或隱或露,或爭或讓,兼容幷蓄,借力打力,以柔克剛,等等,在胡葆森的“打法”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江湖文化在人際關系中的主要特征是“義氣”,而這也成了胡葆森堅守多年的“招牌”——借助這一點,他幾乎贏得了地產界明星人物的一致認可,并在政界、資本界、文化教育界營建了廣泛的主流人脈。
先看胡葆森的“身份”:既有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房地產協會副主席、河南省工商聯副主席這樣的正統“職務”,又有鄭州大學MBA導師兼職教授這樣的跨行業“角色”,還有《中國企業家》理事會常務理事、中城聯盟第三輪值主席這樣的“閑職”。
再看胡葆森的“社會活動”:北京首創集團劉曉光發起了一個治沙漠生態的一個組織,他參與了,去了內蒙阿拉善;爾后,他又與王石、馮侖一道到云南騰沖走了一趟;王石、馮侖在哈爾濱亞伯利滑雪,他也去了,并與他們把涵義定出了個中城聯盟……他也爬山,也打高爾夫。因此圈內的活動他大都捧場,心態重在參與,但一點都不顯落伍、老土。
胡葆森的交際圈廣涉社會各界名流,并且因此多多受益。由于“中國投資銀行之父”方風雷的仗義相助,河南建業上市之路大大提速;河南省作協主席張宇甚至甘愿在他的足球俱樂部當個“教練”;還有,在認購河南建業股票的“朋友”中,除了地產圈的“大佬”,還有像牛根生這樣的商界風云人物慷慨相助。胡葆森曾經十分欣慰地談及自己的“交際能力”:“我最大一筆財富就是自己的經歷,不僅是在國營企業干過。我生長在河南濮陽一個縣城里,后來到了省城,在香港居住多年后又移居澳大利亞。在12年的外貿工作中,出訪了近40個國家,并多次陪同省里高級領導出訪,接觸面很廣。同時,也學會了跟各樣的人打交道。”
所有文化影響中,于胡葆森,最突出的還是江湖文化。江湖文化之所以在時下的中國商人中仍有市場,恰恰是它能將官僚文化、市場文化包容、消解于無形。在建業總部胡葆森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既有傾吐清香的新鮮百合,又有雍容華貴、嬌艷欲滴的牡丹花;既有看上有年頭的筆記本,從1989年就開始翻看的《茶根潭》,有《老子》,還有羽毛球、高爾夫球桿……給人釋放的信息多元,印象恰似江湖。
省域化背后有著怎樣的難言之隱
在河南建業IPO時,省域化這個原本并不看好的“打法”最后被包裝成“梯次”與“環形”戰略“銷售”給機構投資者。至此,所有為胡葆森捏一把汗的人終于吁了一口氣。
現在回頭看,其實,“梯次”也好,“環形”也罷,既非創新理念,也非行動領先——在現實中,像建業這樣的區域型地產企業選擇省域化路徑的不在少數。建業十幾年沒有走出過河南,是與建業生存與發展的現實所決定的。
用鹽堿地來表現河南市場,足見胡葆森的清醒、務實。一方面,他看到了河南的不開放、不規范所賦予耐堿性的他與他的建業所獨特的生長機會和空間;另一方面,他也隱隱意識到,要在鹽堿地持續生存下去,長成參天大樹很難。再加上他本人以及房地產行業的局限權衡,能長期保住地產“河南王”這一地位于他都不能說是件很容易的事。為此,他要求建業團隊堅忍圖成,強調“懼者生存”的理念。他感慨,在河南這樣的投資環境,政策、道德、法律上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一腳踏空。他常常以凡事“給自己留有余地”來自律。
“建業足球俱樂部”每年虧掉建業集團七八百萬的利潤,但建業還要一直背著,因為胡葆森深知這事關河南人的“面子”,他本人也要借此樹立“敢于擔當”的大氣形象。
1996、1997年前后,建業發展不錯,現金流也不錯,胡葆森將利潤匯到香港用于投資,因趕上金融風暴而慘遭失敗。人們關心的是:既然建業效益看好,為什么不一鼓作氣做大做強反而要另辟財道?有業內人士分析,老胡未必想在河南的鹽堿地打持久戰,對于常懷“急流需退”之心的他,愈成功他就愈急著盤算自己的退路。他也曾想把建業賣給萬科、華潤,包括后來想方設法、不惜一切上市,都可以看作是老胡在琢磨自己的“后路”。
河南并非總給胡葆森好運氣。2001年收購亞細亞9萬多平方米的五彩購物廣場,一切并沒有像他預想的那般發展。2年之后建業不得不又賣掉,這一買一賣的2年,除了賠方,更大的損失在于建業主業發展由此滯后。這一教訓對胡葆森的“敲打”是旁人無法想象的,他或許意識到,終歸只有市場才是他的財富和他的建業最安全的“出路”。
事實上早在2005年,胡葆森就在預備上市,但一個瓶頸在于資本市場對河南房地產市場的認同程度并不高,一直以來,鄭州的房地產價格處于低水平,更勿須說那些河南三四線城市的房地產價格,直到近年才有的好轉。還有,建業的資產質量也并不高。但私人企業的隱憂與資金鏈的日益緊張都迫使胡葆森不能停下上市的步伐,即使大市不好,逆市會自折身價他也在所不惜。
在中國做房地產難,在河南做房地產更難。借助在港上市,胡葆森將他的河南建業帶出了河南。這份成功不在于未來的路有多寬,而在于由此有多安全。
胡葆森已年過半百,家屬也早就不在國內。建業的這一轉身變臉,無疑為他“善始善終”的財富人生鋪平了道路。于是,謙和、低調的他開始頻頻面對媒體,并且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