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滄海桑田,世事如煙。我們親愛的爸爸——李斌離開人世已經整整四十一年了。作為一名中國共產黨的高級干部,他在一個男人一生中智慧最充沛,經驗最豐富,最應該生活得自如,事業大有作為的年華,卻在倏忽間成了黨內斗爭的犧牲品。為了不陷害同志,不制造混亂,不連累家人和對得起良心,他在混沌的1967年初春,斷然以結束自己年僅51歲的生命為代價,退出了那個混沌的政治舞臺。假如他還活著,如今應該是九十多歲的幸福老者,他會看到中國的發展與強盛,而這正是他作為新中國經濟界第一代領導人嘔心瀝血,孜孜以求的目標。親愛的爸爸,要是您活到今天,那該有多好啊。
投筆從戎的高才生
爸爸李斌原名李綬寶,安徽合肥市人。1938年2月,在燃遍全國的抗日烽火中,爸爸不顧南京金陵大學對他這名機電系高材生三番五次的挽留,毅然投筆從戎奔赴皖西,以國民黨皖西地區貨物檢查處長身份作掩護,秘密為新四軍籌集軍費,機智地從過手的稅款中抽取一部分送到新四軍部隊。被國民黨察覺后,他逃脫通緝追捕,將所有在管的貨款全部帶回新四軍江北指揮部。1939年3月爸爸加入中國共產黨。
1940年春,日軍向淮南津浦路東地區大肆“掃蕩”。爸爸奉新四軍二師羅炳輝師長的命令趕赴被日寇四面包圍的淮陰、淮安、寶應一帶建立抗日政權和武裝力量。如今的淮寶縣就是由那時成立的抗日聯防辦事處而來,爸爸是辦事處主任,也就是縣長。淮寶縣東臨寶郵湖,西靠洪澤湖,南瀕淮河,境內小河縱橫,稻田密布,盛產稻米,是淮北“糧倉”。開辟淮寶地區就打通了華北八路軍與華中新四軍的匯合之路,掃清了八路軍主力向蘇北進軍的障礙。爸爸領導群眾減租減息,籌集軍糧,團結爭取開明的村紳鄉賢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迅速發展和壯大了抗日根據地。1941年初,日軍對淮北進行了連續33天的大掃蕩,爸爸領導抗日武裝和群眾反掃蕩。他有勇有謀,在分析了淮寶地區處于日偽軍幾部分敵人的接合部是個薄弱環節后他果斷出擊,率縣獨立團成功伏擊了高良澗出動之敵,然后乘勝追擊,全殲闖入岔河的日偽軍,成功保衛了根據地。此時的爸爸已經從一介書生迅速成長為英姿颯爽的抗日將領。爸爸的這些故事在淮安地區黨史和中共黨史中都可以找得到。
由于爸爸是從南京金陵大學走出來的高才生,新四軍非常缺乏這樣的知識人才。雖然他所學專業是機電,卻并不妨礙他為了黨的需要而將金融、經濟和財貿類專業從頭學起,并迅速成為內行。從抗日戰爭開始,黨就委派他做經濟和財政工作,為大軍籌集糧食、藥品、武器和金錢。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歲月里,爸爸擔任過皖東北行署糧食局局長、淮寶縣縣長、蘇皖地區工商局局長等職務,為黨和黨的武裝提供了盡可能好的物資保障。上了年紀的人應該還記得當時風靡中國的電影《南征北戰》、《51號兵站》和《東進序曲》,里邊就有爸爸和他的同志們的身影。
1946年,爸爸擔任華中財經干校校長。這一年國民黨撕毀國共協定,大舉進攻解放區。為了保住解放區寶貴的經濟人才,爸爸受命率領大批財經干部從蘇北撤到山東。不料國民黨又向山東解放區猖狂進攻,特別是在膠東施行了殘酷的梳篦政策,以十路縱隊的密集隊形,由西向東掃蕩。爸爸在威海和煙臺之間組織船只,護送這批干部向旅順和大連轉移。這時威海已經被國民黨軍隊四面合圍,爸爸隨時都可能犧牲。他臨危不懼,鎮定指揮,直到所有人員都撤退到了東海邊的石島,他才在敵人的四面夾擊下趁夜突圍與大部隊匯合。
奮戰在經濟戰線上
淮海戰役打響后,爸爸受華東局委派任豫蘇皖邊區七專署專員,參與解放戰爭中規模空前巨大的后勤保障工作。他日以繼夜地辛勞,組織運輸隊和擔架隊,緊緊跟隨突擊前進的部隊,送彈藥,送給養,出色完成了支前任務。1949年4月南京解放,爸爸在劉伯承任主任的南京市軍管會班子里擔任金融貿易部部長。他深入調查研究,多次邀請地下黨的同志和工商界人士開座談會,摸清南京工商業的情況且留意從中總結和提出一些方針政策性的意見,為接管和改造國民黨政府的銀行和商業機構,掌握糧食、藥品、布匹棉紗等重要物資,打擊投機倒把和囤積居奇,籌建中國人民銀行南京分支機構等工作中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幾次因疲勞過度昏倒在辦公室里。
建國以后,爸爸歷任西南財經委員會秘書長、國家計委城市建設計劃局局長、國家建委副主任、國家經委副主任等建設新中國的重要職位,擔負城市基本建設的重任。1953年我國大規模的經濟建設開始了。城市基本建設在社會主義改造的基礎上艱難起步。經驗缺乏,裝備陳舊,技術人員嚴重不足,建筑材料品種少產能低,現代工業基本上就是一張白紙……面對山一般重重的困難,爸爸和他的同志們一腔報國和建國的熱血澎湃。在這一群年輕的領導者面前,困難反倒成了他們接受挑戰的巨大動力。爸爸日以繼夜地工作,一面深入實際調查,一面刻苦鉆研業務。我們只記得那時的爸爸和他身邊的伯伯叔叔們雖然每天都非常辛勞,卻個個干勁十足,興致盎然,就連對我們小孩子都常常談笑風生。等長大了我們才懂得,這就叫做為理想而工作,這才是真正的身心舒暢。
那時不少基建單位對占用農田和拆遷民房毫不在乎,爸爸幾次陪同鄧小平同志視察西北數省時都察覺了這一情況。根據鄧小平指示,從我們國家人多地少,一窮二白的實際情況出發,爸爸提出“節約用電、少拆民房,標準不要過高,定額不要太大”的建設性意見,受到中央重視并被采納。這也許是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對征地和拆遷提出的戰略性意見。
1958年中央機關抽調精兵強將支援地方。爸爸被調任四川省副省長、西南協作區副主任。雖然此時我們全家已在北京百萬莊申區中央機關舒適的大院里安家了多年,但爸爸二話不說就帶著全家去了四川。西南局成立后,爸爸任經委主任、西南三線建設委員會委員。就這樣爸爸在國家的經濟和金融領導崗位上兢兢業業地埋頭苦干了30多年,要不是那場所謂的“史無前例”,爸爸一定會在這個他擅長并熱愛的崗位上痛痛快快地干到再也干不動為止。對他來說那將是多么輝煌的人生!
“你們要永遠記住,你們的爸爸決不是反革命”
然而命運是無法抗拒的。1966年夏,那場極為荒誕的“文化革命”開始了。8月,一群身穿綠軍裝的北京航空學院紅衛兵趾高氣揚地跑到西南局大院來“革命串聯”,氣勢洶洶要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在西南局的高級干部會上,他們手舉“紅寶書”,大喊大叫地朝臺上的爸爸沖去。這幫在別處都“全無敵”的年輕人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對手。沒有人號召也沒有人組織,西南局機關的干部們迅速而沉默地手挽起手肩靠起肩,一道厚厚的人墻剎那間就立了起來。他們將爸爸死死圍在中間,堅決不允許有人侵犯他們的李主任。后來還是爸爸說服了干部們,自己走出圈外。那些蠻橫的后生們看到眾怒難犯,撇下“走資派”自己倒先撤了。
因為造反派把西南局所有的辦公室都占領了,正常的經濟工作根本無法開展。但是再革命也得吃飯,生產的事總得有人來管。爸爸就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得不經常把干部們叫到自己家里開會,研究生產計劃。有一次,大姐李昭從學校回到家,一推門迎面是一大屋子人,那是爸爸的又一次工作會議。大姐因為剛在學校被人罵做“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狗崽子”,正氣不打一處來,頭腦一熱就沖著爸爸大喊大叫“你都被打倒了,還在這里開什么破會……!”從來是最寵愛大姐的爸爸臉色陡變,用從未有過的憤怒指著大姐怒吼:“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工作!滾出去!!!”現在已經60多歲的大姐每當回憶起這一幕都禁不住愧悔的淚水。
如果只是文革初期的混亂,爸爸還是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來對付的。然而命運在他50歲上開了一個荒唐苦澀不堪的玩笑。文革一開始爸爸就被指定為西南局文化革命委員會領導小組副組長,所有來到成都,來到西南局串聯,造反,外調,揪斗的團體、幫派、個人都由爸爸去面對,去應付。在這個艱難而荒誕的位置上,像很多知識分子出身的高級干部一樣,他很快就在這場既無謂又骯臟的所謂“文化革命”中迷失了,然而高度的黨性又使他不能不硬著頭皮工作,很快他就陷入了對運動的懷疑和對黨的高度忠誠這個極度沖突的漩渦中無法自拔。1966年11月,例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爸爸作為唯一的西南局負責人到會。會上林彪代表中央向全體到會人員宣布當時任西南局書記的李井泉為三反分子。但緊接著又說“這句話只在這個會議上說,不要傳達,這句話消滅了。”爸爸完全蒙了,這樣的事情中央豈能開這么大的玩笑?回到四川他非常苦惱,百思不得其解。他問媽媽怎么理解?怎么辦?如果傳達,整個四川省以至西南地區必定大亂,既違背了林彪“不傳達”的指示又因為還沒有給李井泉同志通氣而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如果不傳達,紅衛兵很快也會知道(這種事情在當時太多了,中央再絕密的會第二天會議內容就上大字報了),那可就是李斌封鎖黨中央的聲音,欺上瞞下,和三反分子李井泉同流合污。爸爸沒有參加過延安整風之類的黨內政治斗爭,不知道在這樣的政治是非場中每分鐘都會出現變數。他忐忑不安,身心俱疲。終于,“李井泉就是三反分子,是李斌封鎖了黨中央的聲音”的滔天罪名兩個月后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接下來就是我們永遠都不愿意再回憶起來的批斗會,爸爸那與生俱來,高貴的,作為人的尊嚴在泥淖中被踐踏。在理想和現實,良心和潮流的殘酷碰撞中爸爸累極了,也惶惑極了。這個可以和日寇血拼,可以和國民黨肉搏的戰士,當他面對的都是同志時卻傻了。像中國歷史上許許多多骨子里還是文人的將領一樣,他們可以在真正的戰場上縱橫馳騁,叱咤風云,卻往往在和平時期殘酷的政治廝殺中成了弱者。在清白與骯臟,抗爭與茍且之間,他們常常選擇前者,而這是需要以付出生命為代價的。我們勇敢的爸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沒有傳達那個似是而非的所謂“中央精神”,他對媽媽說的最后的話,其中有一句就是——“看來我和李井泉是劃不清界限了”;我們可憐的爸爸,這個金陵大學的高才生,他什么都懂卻不懂變通,不懂作假,不懂推諉,不懂陷害……這些政治場上的慣技他統統不會。這個只知道“整工作”,不知道“整人”的人,這個只知道工作和困難會“整”他,不知道還有“自己的同志”也要“整”他的人,爸爸,爸爸,你怎么掙扎得出來?
1967年3月17日,這是我們全家刻骨銘心的兇日。爸爸就在這一天永遠的走了。在這短短的4個月里,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遭遇了多大的恐懼,忍受了多大的屈辱,凡是過來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形容都不會過分的。
爸爸的死是我們五姐弟終身難忘的痛。四十一年前那個痛徹心腑的夜晚更是我永遠的噩夢。1967年2月,爸爸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整晚整晚睡不著覺。我就要返校,去向他告別。爸爸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住我的手,想讓我“再坐五分鐘”,“再坐五分鐘”。一貫粗心的我,此時也看到了爸爸眼里盈盈的淚光。我至今一個字也不曾忘掉爸爸說的最后幾句話:“我過去做了許多好事,也犯過不少錯誤,現在造反派說我是反革命,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你們要永遠記住,你們的爸爸決不是反革命!共產黨我是跟定了,毛主席我也跟定了。要我,我跟,不要我,我爬也爬在后面跟。”我跨進列車的一剎那,心臟好像突然被一只巨手猛擊了一拳,疼出了一身冷汗。我難受得要命,只想嘔吐,突然就痛哭起來。一個列車員好心地上前詢問,我卻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個字來。我預感到怕是再也見不到爸爸了。果然,20天后預感成了現實,那封晴天霹靂般的電報至今還被我保留著,卻從來不敢拿出來再看。我們都相信就在我在火車上痛哭的同時爸爸的心也在痛哭。他那時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是在向親愛的孩子做最后的訣別啊。爸爸!
爸爸的外號叫“問不倒”
爸爸愛讀書,和很多黨內外高級知識分子是好朋友。孫冶方伯伯、李人俊叔叔都是他最好的朋友。爸爸的頭腦里隨時裝著各種數據,不論是上級、同事還是我們小孩子,誰問到什么問題,他都能用數字清晰地回答,大家因此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問不倒”。爸爸從不耍小聰明,總是那么勤奮,那么努力。他說頭腦身體都不能偷懶,否則就會聰明反被聰明誤了。1956年,中央提出在民用建筑的設計上要提倡經濟而實用,在可能的條件下盡量講求美觀。爸爸當時分管城市基本建設。他翻閱大量的建筑書籍,對具體的設計方案進行反復的研究和修改,力爭做到實用、美觀又節約。對設計人員他總是悄悄地鼓勵:“別怕,盡管放手干,我支持你。”在“一五”期間,為了節約木材,國家決定推廣混凝土軌枕。爸爸深入基層,研究和尋求木枕、防腐木枕和混凝土軌枕的大量數據作為分析對比的科學依據。他廣泛地宣傳推廣,終于實現了西南數省枕木混凝土化。爸爸尊重知識,尊重知識分子,有一個解放初期從美國回來的化學家對人說:“我從美國回來,一點也不了解共產黨,我接觸的第一個共產黨高級干部就是李副部長,他平易近人,尊重知識,我就是從他身上開始認識共產黨的。”1960年中央決定出版《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由四川省生產印刷用紙供應數省的需要。當時的造紙原料尤其是化工原料十分緊張。爸爸組織力量回收大量的廢紙,在那個天災人禍最劇烈的年代不僅超額完成了任務,還從此建立起了一整套“節約資源,變廢為寶”的機構和制度,有些甚至沿用至今。就在這段時期爸爸敏銳地發現四川的經濟已經嚴重比例失調,鋼鐵和煤炭指標都定得過高,農業受到輕視。爸爸提出必須有科學的經濟觀,農輕重,積累和消費,必須按比例發展,注重平衡。在編制1959年計劃時,爸爸和計委的同志們熬更守夜,親自計算和整理出大量資料作為依據。他堅決主張降低鋼鐵和煤炭指標,縮短基本建設戰線,搞好綜合平衡。他再三說要實事求是,不平衡就是不平衡,比例失調就是比例失調,我們不能回避問題。有的人有顧慮,不敢講老實話,怕犯“右傾錯誤”,怕當“算賬派”。爸爸卻說做經濟工作就必須按經濟規律辦事,否則就會給國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他一筆一筆的給干部們算細賬,用數據說話,使大家真正從思想上認識了“三高五風(高指標,高估產,高征購和‘共產風’,浮夸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干部特殊化風)”的危害。在參與《工業七十條》的制定和試行時,爸爸特別留意工礦企業的管理制度。他到重慶水輪機廠、重慶鋼鐵廠、花果山煤礦、重慶楊家坪機器廠蹲點,常常是會議一結束便直接回工廠而不是去機關。他從不憑聽來的第二、三手材料向中央和西南局匯報,而是憑著堅實的數據說話。他嚴謹細致,對信口開河深惡痛絕,特別討厭“大概、可能、差不多”這類模棱兩可,不負責任的匯報。爸爸一直認為干部要懂技術,熟悉生產流程,掌握生產規律,他在大會小會上都不斷地強調這一點。爸爸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專業書籍,《統計學》、《車工知識》、《電焊入門》、《建筑工程預算定額》,五花八門什么都有,他甚至一直跑到車間和工人們一起干活以了解工藝流程。爸爸一直認為外行領導不了內行,要盡快變外行為內行才談得上領導生產。這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中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那時孫冶方伯伯,李人俊叔叔也在北京,他們都在新中國經濟建設的第一線,孫伯伯是國家統計局副局長,李叔叔是石油工業部副部長,爸爸是國家經委副主任。他們三個人都正當壯年,對新中國充滿信心,大家又志同道合,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爸爸常常對人說孫冶方是共產黨的大學問家。孫伯伯在50年代就提出了利潤理論,是中國最早提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理論家。為堅持自己的觀點,他不惜丟官被斗,文革中曾在秦城監獄坐牢7年。在孫冶方(下轉74頁)(上接64頁)研究中國經濟現狀過程中,李人俊給他送去很多部門的統計資料和數據,為他的市場經濟理論提供了大批實證依據,李叔叔也因此在文革中受到巨大的沖擊。1965年我們從李叔叔給爸爸的信中知道孫伯伯被調到郊區勞動去了,孩子們不明白爸爸常掛在嘴邊的大學問家為什么不去做學問而去做農活。由于無法向孩子們解釋,爸爸只能一味嘆息,搖頭,說“他可真是老天真!可他是真正的理論家,是真正的大學問家呀。”
爸爸尸體上的八件衣服
爸爸死前的一段日子非常苦悶,煙抽得很兇。爸爸媽媽的工資在那個年代算是很不少了,但是為了能給我們多留一點錢,就在那樣絕望的時刻他竟然改抽當時九分錢一包的香煙,這是事后弟弟李嵩和小川在他的衣袋里找到殘留的煙盒才知道的。在爸爸去世的那個陰冷的下午,西南局那些可敬的叔叔阿姨們全然不顧將會受到什么樣的牽連、謾罵甚至毆打,他們哭紅了眼睛,喊啞了嗓子,一個個脫下自己御寒的大衣覆蓋住爸爸的身體,一件、兩件、三件……整整八件!他們這是想用帶著自己體溫的衣裳護住李主任尚未冷卻的身體,拉回他尚未遠去的靈魂呀。爸爸的司機譚叔叔難過得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著,他泣不成聲地對媽媽說:“我是再也遇不上這么好的首長了。”(王曉林對此文亦有貢獻)
(責任編輯 趙友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