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中王皮影：牛皮耍出大世界

隔帳陳述千古事，燈下揮舞鼓樂聲。

奏的悲歡離合調，演的歷史奸與惡。

三尺生綃做戲臺，全憑十指逞詼諧。

一口敘述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

一張牛皮居然喜怒哀樂，半邊人臉收盡忠奸賢惡。

——普照寺和尚惠明賦詩皮影藝人

“王皮影小吃吧”里，又一場皮影演出開始了

2008年國慶節的一個傍晚，閬中老城最好的華光樓碼頭地段人聲鼎沸，鹵菜的攤位前擠滿了食客，店招高高懸掛的“王皮影小吃吧”內更是熱鬧異常：一陣我熟悉的川劇鑼鼓聲響了起來，雪白的幕布上，兇猛的張飛，驍戰的關羽輪流揮刀騎馬上陣；鼓點越來越密，關羽與蔡陽的搏斗也越來越激烈，兩人的影人時而舉手投足，時而揮袖而舞，時而策馬揚鞭，時而提刀迎戰……

臺上演的是著名的川北皮影戲的經典劇目《斬蔡陽》。表演者是我的老朋友、王皮影第七代傳人王彪和王訪兩兄弟。

人們一般把川北皮影分為土皮影、渭南皮影、王皮影三種。王皮影同時也指川北皮影創始人王文坤——王彪的親爺爺。當年正是王文坤改進了影像較小的渭南皮影，創立了影像更大、造型更生動、劇目更全的“王皮影”，使人物造型更高，頭帽相連，頭身可更換。

“我們也有川劇那樣的‘變臉’，最多可以變三層。不過這是我們的獨門手藝，不能外傳！”王彪神秘地說。“我們還辦了個皮影戲班，每個月給學員發工資，就是為了把皮影戲傳下去。現在這個小吃吧也是我們開的，食宿全帶。閬中城小，來旅游的80％都要來我的皮影館，包場看的人也很多。”

我粗略算了一下：茶水費每人10元，演出費用單算，一般每人20至30元，一場皮影演出能坐30人，看演出的多會選擇在這里消費或住宿，每天幾場演出下來，收益也相當可觀。

早在2006年，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程已將川北王皮影列為極度瀕危文化遺產類；一年前當地還有媒體推出拯救瀕臨消失巴蜀絕技的“拯救令”，川北王皮影兄弟位列榜首。不過現在看來，情況有所改變了。

“過去人們將皮影看作下里巴人的小玩意，認為皮影簡單。其實，耍皮影要懂得音樂、繪畫、雕刻、燈光、舞臺效果、動作設計、演唱、編劇、配音等等，缺哪個環節都不行！”在后臺，王彪正全神貫注表演著《斬蔡陽》的尾部，少言寡語的王訪趁準備下一個節目《張飛審爪》的一點閑工夫，總算和我聊上了幾句。

喧鬧的鑼鼓聲外，臨江的平壩上，王家的茶座、涼棚相雜，每張桌子都坐滿了納涼休閑的人。更遠的碼頭邊，嘉陵江江水滔滔，燈影綽綽，人聲、船聲隱約可聞。

別看它只是一張牛皮，要耍好得有巧功夫

川北皮影多借用川劇聲腔，同時雜以川北民歌小調；伴奏樂器有鼓、鑼、鈸、胡琴、嗩吶等。因一直根植于川北鄉野，無論從外形上、表演上、音樂上都有很強的川北地方特色，極大眾化。

而影像當然是皮影的主體。王彪介紹，川北皮影制作材料通常為6至10歲的嫩牛皮，韌性、透明度皆佳。牛皮剝下后須經繃皮、發汗、擂皮、裁料、保水后再刮、磨、洗、刻、著色方成影像。藝術創意汲取了中國漢代帛畫、畫像石、畫像磚和川北寺院壁畫之手法與風格，刻制工具有削刀、削磴、刻刀、鉆子、剪刀等，其中光鉆子一個工具就可多達兩百多支。

比起陜西和北京，四川皮影臉譜造型夸張幅度更大，尤其著力人物眼睛的設計，比如全臉是陰刻，只將眼球和眼部裝飾陽刻，顯得目光炯炯傳神。造型也多夸張、動態滑稽，臉譜服飾多仿川劇，很有地方特色。而四川皮影中，川北皮影又獨具一格，造型分為大、中、小三種，大的高2尺許，俗名“大門神”；中型高1.5至1.8尺，叫“二門神”；小巧別致的高0.8尺，別名“小門神”。

王彪自己獨創了一出現代皮影戲——《皮影迪斯科》作為小吃吧正式演出之外的娛樂項目，讓有興趣的客人走入后臺親自操縱皮影。當我手提張飛皮影的操縱桿手忙腳亂舞動時，發現它怎么也不聽使喚，我的左右手也根本無法協調，猛張飛也只能跟著迪斯科的節奏一陣亂舞，臺下一陣哄堂大笑。

“別看皮影只是一張牛皮，要耍好還很考手上功夫。皮影的操縱者，我們俗稱‘攔門將’。‘攔門將’操作皮影，行內稱為‘走影子’或‘耍棍’——必須耍活皮影身上控制四肢、關節的三根棍。這其中十指各有分工，要以手腕力度的變化和身體的配合來表現常人的各種動作，不經過長期訓練，根本完不成。”王彪一邊笑我，一邊接過我手中的皮影，剛才還在我手中亂成一團的張飛，馬上開始點頭、搖頭、拉、推、擺、抖、俯、仰、射、挺、坐、站、走、踢、翹……各種動作自然連貫。王彪這邊雙手飛舞，讓人眼花繚亂，手中張飛則隨之整冠、園領、撩袍，舉動極具機杼，惟妙惟肖。

“這算什么！一個‘攔門將’可走一個人物，也可同時走兩個，人物舉動根據劇情發展一一做出，一點不會錯。”王彪邊示范邊自豪言道。

《張飛審爪》要開演了，王彪和王訪又忙著上臺。看他們舉起手中珍愛的皮影，我想起中國美院教授、中華皮影博物院副院長趙樹同對他們說的話：“躺著的皮影是‘死的’，需要有人把它‘耍活’。我希望有人去把它‘耍起來’，不為別的，就為了讓后人看一看這些先輩們創造發明的藝術精品！”

Tips

看點

閬中坐落在嘉陵江西岸，山圍四面，水繞三方，是至今保存較為完好的縣級四大古城之一，國家旅游局稱之為“中國第一風水古城”，至今保存著1.78平方公里唐宋格局、明清風貌的古街古巷。全市有220多處人文景觀，其中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3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3處，被稱為“實物構成的編年史”。

三國文化：以漢桓侯祠（張飛廟）為代表。

宗教文化：以巴巴寺、大佛寺、永安寺、云臺觀、福音堂為代表。

科舉文化：以至今保存完好的清代考棚為代表。

民俗文化：以巴渝舞、川北皮影、剪紙藝術為代表。

線路

自駕車：成都——南充（成南高速公路）——西充——閬中，全長約400公里。

乘車：成都新南門旅游汽車站與昭覺寺長途汽車站均有直達閬中古城的班車。

美食

著名的有“閬中四絕”、華珍五香牛肉干、牛羊雜碎面、川北涼粉、熱涼面。小吃最集中的地方：鹽市口街、北街、武廟街、禮拜寺街與東壇井街、白果樹街。

住宿

推薦古城里的民居大院，包括曲藝客棧、秦家大院、李家桂花大院、杜家大院、馬家大院、田家大院、李家石門大院、張家大院、蒲家大院等，費用相對較貴。

“寒城”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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