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穆沙拉夫一起看馬球

到達巴基斯坦興都庫什山脈海拔3810米的杉都山口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據說這片開闊的高地在平時只有一間孤零零的小商店，可此刻卻分布著近千個帳篷，人山人海，熱鬧得如同市鎮。人們身穿長衫長袍，頭戴山區特有的平頂圓氈帽，若不是黑色的須發，棱角分明的臉龐與歐美人的輪廓頗為相像。

第二天就是為期三天的馬球賽開幕的日子，他們都是為這個來的。

外國游客非常少，除了一支由十幾個美國人組成的專題攝制組、五個開著一輛桔黃色小巴士從德國一路自駕至此的德意志小伙子、一對據說每年都來攝制節目的德國夫婦和幾個跟隨旅行社前來的散客之外，就是我們三個了。外國人被特意安置在貴賓席，直面馬球場正中。開場儀式后，主裁判在他頭上那頂小帽上別了一朵紅色鮮花，緩緩步入球場，環顧四周，以德高望重的姿態示意這場比賽開始。

也許因為是古代馬球的興盛地，這一地區的馬球比賽規則與現代國際馬球略有所不同，比如每局比賽結束之后不換坐騎，在爭搶激烈的情況下允許場上運動員有適度過激動作等等。對于當地人來說，贏得比分比過分細究比賽規則更為重要。當地女性觀眾們嚴格遵守伊斯蘭教國家的規矩，將一個小山坡點綴得五彩繽紛，成為賽場邊的另一處景觀。

場上一共十二名參賽隊員，縱馬馳騁，觀眾的視線一刻都無法離開激烈戰事，時而歡呼，時而嘆息。男子縱馬飛奔，人馬配合天衣無縫，帥氣十足。旁邊一位本地人解釋說，那些馬球世家的男性后代往往從幼年時期就開始接觸馬球了，就好比瑞士孩子對滑雪運動的傳承。“連馬匹都是從歐洲進口的！”以這句話結束了介紹，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如火如荼的馬球場。

身著紅衣的吉爾吉特隊率先攻入一球，同鄉觀眾立即成了歡呼的海洋；不久，奇特拉爾隊接連反攻兩球，球場對面的粉絲們隨即燃起新一輪喝彩熱浪。場上場下都在較量，頗有我國觀看足球比賽的勁頭。每局之間休息時間不長，馬球隊后勤人員飛速沖進球場給隊員們端茶送水，殷勤的甚至進行現場按摩；年輕球員邊喝奶茶邊與旁人聊天，上了年紀的球員則沉默不語，似乎仍然沉浸在剛才的比賽里。

第一日比賽最后以吉爾吉特隊獲勝結束，不過不服輸的奇特拉爾人在下午進行的拔河比賽以及次日更加激烈的中級賽中，以比較大的比分取勝，也算是挽回了足夠的面子。

夜幕降臨，整個山口變成了一個龐大的聚會場所，男人們聚集在幾只電燈泡周圍，只需一個鼓手，就可以烘托起上百人的舞蹈場面。馬球節同時也是享受生活的好時機，人們不僅載歌載舞，甚至可以暫時忘記穆斯林平時不能飲酒的禁忌，暢飲佳釀，不醉不歸。

第二晚，所有繼續關注次日比賽的外國人都在巴基斯坦軍方的監督下，集體簽署了一份聲明，保證于次日觀看比賽期間，不會對巴基斯坦領導人作出不恭敬或威脅到他安全的舉動。難道總統穆沙拉夫要來看比賽？

次日，賽場果然加大了警力，如同實行“軍管”，每個進入貴賓席的人無論國籍，隨身物品都被仔細檢查一遍。

球賽按時開始，雙方級別最高的球員在馬背上揮桿廝殺，人們漸漸進入了狀態。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噪音，幾架軍用直升機呼嘯著從奇特拉爾方向低空飛行過來。觀眾一陣騷動，除了場上仍在爭奪馬球的參賽隊員，大多數觀眾的視線都投向空中。直升機引擎發出巨大聲響，環繞馬球場飛行一周后降落在臨時軍用機場。急驟的風使球場頃刻間灰塵飛揚，裁判居然沒有任何示意，馬球隊員們也頗有個性，相繼沖出黃沙繼續拼搶。榮譽果然非常重要。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馬球比賽中斷，由眾多將軍護駕的穆沙拉夫先生身著休閑服，演說，回答觀眾即興提問，觀看傳統舞蹈，甚至吸著雪茄親自來到場地中央施展舞步。

等到總統落座，比賽繼續進行。也許因為我事先游覽過奇特拉爾的緣故，更支持那些風度翩翩的山地民族。場上最年輕的球員名叫薩坎，我曾經于一個黃昏傾聽過他的笛音，那時月牙剛剛爬上山尖，風舞弄著他的長袍和我的發梢。想不到今天在全世界最高的馬球場上又見到他的英姿。

可惜，吉爾吉特隊在場上的表現確要略勝一籌，奇特拉爾在比分落后的情況下比較心急，一個中年隊員甚至在爭搶中不幸落馬。雖然最后穆沙拉夫并沒有把金燦燦的獎杯頒給奇特拉爾隊，我還是為自己有緣親臨一千零一夜的盛會而慶幸——畢竟，與總統近距離共同觀看馬球比賽，需要的不僅僅是運氣，還得有足夠的緣分。

Tips

關于馬球

馬球成為歐洲上流社會的標志已經有幾百年歷史了。不過究其淵源，古代馬球運動起源于2000年前。考古界對其真正的發源地至今仍沒有確切定論，基本范圍有兩個：即古代波斯和我國西藏地方。英語 “Polo”是“馬球”的意思，同時也是藏語“球”的發音，這大概就與馬球的發源地不無關系。

交通

從奇特拉爾和吉爾吉特均有班車對開，全程行駛于興都庫什山脈中，景色絕佳。馬球節于每年夏季舉行，源自1936年；自1989年起開始被外國游客關注。因為是雨季，應提前多了解一些天氣以及道路情況，最好提前一天買票。節日具體日期請查詢當地旅行社。

住宿

自備或者在奇特拉爾和吉爾吉特的旅行社租借帳篷睡袋，幾乎是散客唯一能在杉都山口安身的辦法；單獨出行的女性游客最好參加一家旅行社的馬球節觀光團，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飲食

最好自備瓶裝水。節日期間，整個山口一反平日孤寂場面，露天的或帳篷餐廳隨處可見。巴基斯坦風味的抓飯和肉類食品很多，味辛辣，衛生狀況也不盡如人意。

提醒

女性游客，若不是迫不得已，請一定結伴前往，最好有男伴陪同。哪怕是白天，也不要單獨行動。衣著盡量入鄉隨俗，這樣可以得到更多當地人的尊重。當地性騷擾普遍存在。若有狀況發生，最好提高聲音抗議，或找執勤警察。

因為并沒有為觀看馬球賽特意做準備，身上除了攝影包以外，我幾乎沒帶別的東西。在這個基本上屬于男性的節日里，獨自外出的女性在興都庫什山區都很少見，就更不用說參加這樣一個充斥著男性觀眾的熱鬧節日了。幸好同車來的一個倫敦男孩準備齊全，他收留了我和另一個同樣沒有帳篷的南非白人男孩。我們無所謂，但對于當地人來說，一女兩男同住一個帳篷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沒有辦法，在伊斯蘭教國家旅行，針對單身女性旅行者的住宿條件并不齊備，很多時候不僅只能將就，還必須具有時刻泰然面對眾人目光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