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薄綠荷紅的北國江南

如果，你小時偶曾經迷戀過小兵張張嘎的傳奇；如果，你曾經向往這里迷宮一般的蘆葦蕩；如果。你曾經無數次到過江南水鄉，仍想體味不一樣的北方水鄉味道；如果，你是愛荷之人……那么，一起奔向北方水鄉白洋淀，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白洋淀總面積366平方公里，水域遼闊，煙波浩淼，勢連天際，總面積366平方公里，淀區被39個村落、3700條溝壕、12萬畝蘆葦分割成大小不等、形狀各異的143個淀泊，古時有“北地西湖”之稱。

每至盛夏，白洋淀一派“薄綠荷紅”，岸柳如煙。這里氣候宜人，風景絕美，四季競秀，妙趣天成。據朋友介紹，白洋淀屬典型的北方濕地，自古以來就以物產豐富著稱。不僅是鳥的王國、魚的樂園，還是多種水生植物的博物館，有著得天獨厚的旅游資源。

碧水如歌田園如畫

這不，正是賞荷好時節。和朋友聯系了白洋淀內的農家院接洽，我們便不顧炎熱踏上了去白洋淀的旅程。

河北雄縣，前來接站的王東是個憨厚樸實的小伙，他一路帶我們穿過郭里口村，到達河邊，利落地解下一尾小木船，護送我們上船，然后，他立于船頭，雙手搖漿，小木船有靈性一般駛了出去。他說他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去劃船捕魚，早就學會這手功夫了。

約20分鐘的水路，河面寬闊，兩邊是葦叢，河面浮著一些水草，偶爾有零星荷葉荷花，河內樹影綽綽。河道旁邊安靜的地方，游人或是村民自己躍入水中游泳嬉戲，看著就減了幾分燥熱。

此情此景，已然頗具北方水鄉之風情，較之江南，少些細膩溫柔，卻多些開闊明朗。

王家寨民俗村是一座小巧美觀整潔有序的小村落，位于淀中一座小小孤島上，這島是當年國家清理河道挖出的泥沙日積月累形成的。島上居民家家有船，出行均為水路。村中房屋都是相同的格局構造，黑磚為墻，粉刷有古人詩詞，紅磚為地，一路鋪設。

村中房屋皆南北向，一排四院，兩兩之間有通行道路，竟然還架著長長的棚架，爬滿絲瓜秧，走在其下十分愜意。

小島雖說很小，10分鐘就能走個遍，但卻是景色怡人。四周均有參天大樹，環島除卻兩個小碼頭的地方，都種著各色果蔬，一片蔥籠，十分誘人。

還有村中孩童在樹上掛了秋千，蕩來蕩去，也有村中小姑娘采了新鮮的蓮蓬和含苞荷花沿路叫賣。小島東邊，有一大片野荷地，中間一道木制觀景長橋，站在這里，能聽到布谷鳥的叫聲，如果細細諦聽，還能聽見蟲鳴蛙鳴，有如田園詩一般。

農家院里坐定，搖著蒲扇納涼，爽朗親切的大爺大娘端上了農家飯，白洋淀聞名的咸鴨蛋，燉鯽魚，大鍋貼餅子，涼拌黃瓜，炒荷葉卷，油酥荷花。黃瓜是院里自種的，所謂的荷葉卷是一株荷葉剛剛打卷還未舒展之時采來的，那是它最鮮嫩可口之時。油酥荷花，吃的實實在在是那些粉紅嬌艷的荷花瓣。

在如同回家的氣氛中，愜意極了，于是，住了下去。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出去賞荷戲水，回來吃午飯，奢侈地睡個午覺，躲過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然后傍晚搖著蒲扇出門去游逛，至村碼頭處看放河燈，偶然遇上有篝火晚會，煙花騰空，璀璨今宵。

荷葉相映如人夢境

村邊有一片野荷塘，約三百余畝。聽村子里的老人介紹，這里的荷花均系野生，自開自落，年年芳華。村人修建一座長長的木橋，塘中分兩路，可到另外一座島。對我們出游的人來說，這片荷塘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收費。

一眼望過去，大片大片的綠荷，粉紅色的花苞，或飽滿或細小，像精靈一樣藏在大片的碧葉之間，卻又藏不住，露出尖尖角來，美得讓人窒息。夕陽灑過來，荷塘中那道一直隱沒盡頭的木質長橋閃著金光一般。

走近橋邊，有綠意勃發的荷葉伸展上來，忍不住彎了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那些荷葉上的脈絡以及手掌觸及的質感，就像用特殊染料涂層處理過的莨綢香云紗一般，想來，這荷葉竟是能做衣服的。還記得小時候看過的《聊齋》，其中有個故事就是裁荷葉為衣，而這一刻，陶醉于此，竟也記不得是哪一出篇目了。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木橋簡陋，每邁一步都晃晃悠悠，令人不忍踩踏。清風徐徐吹過，荷葉似乎翻卷起層層疊疊的波浪。失神之間，這橋就好像飄浮起來一般，如夢似幻，難怪也會有人叫它浮橋。不必深呼吸，就已經滿鼻幽香。恍恍惚惚，漸行漸遠。不覺已在荷塘正中，一路乍驚乍喜，身左身右都是荷。

遠處布谷鳥一聲一聲在叫著：“布谷——布谷——”，腳邊橋下忽然有簌簌聲，仿佛荷花私語。轉身，望見不知名的尖嘴水鳥正低空掠過，嘴里似乎還叼著小魚，正自嘆息鏡頭跟不上它的速度，忽然一抬頭，燈柱上靜靜佇立的夕陽之中被剪成優美影子可不正是一只鳥兒。不遠處電線上，幾只小燕子也正旁若無人地嘰嘰喳喳。

第二天，起個大早再次去看荷花。此時四周一片薄霧如輕紗籠罩，荷葉都浸在夢中一般。昨日傍晚含苞的荷花也都一一綻放開來，每片花瓣都輕柔柔的，嫩粉粉的，嬌滴滴的，吹彈可破。淡黃的花蕊，鮮嫩的蓮篷，盡收眼中。看得人著迷。

站在橋上，四野寂靜，不聞人聲，然而塘中很熱鬧，不必細聽，就能聽到蟲鳴蛙叫，最絕妙的，是時不時聽到露珠在荷葉上滾過，然后落入塘中的聲音，此起彼伏，正是天籟音樂。想來，正如村民所述，想要欣賞荷的全部面貌，最佳的方案是四點賞荷葉，五點賞荷花，午后便可安排看花苞。

沉沉暮靄荷叢爭渡

正自對著荷田沉醉，忽然間，荷葉不經意間地就一波接一波涌動起來，唿啦啦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搖一樣，眨眨眼再看，幾個人頭冒出來，濕淋淋的，仿佛水里鉆出一樣。其中一位老鄉居然還頭頂一塊毛巾，莫名地就讓我想起當年白洋淀里的抗日鄉親。

原來他們在采蓮蓬，這些人都各自坐一極大的塑料盆，以手為漿劃水前進，眼前忽地就現出了一幅江南采蓮圖，原來不止江南可以這樣，華北水鄉亦同。只是江南的溫柔精致，采蓮人都是村姑或童子，北方的卻是豪爽的大老爺們。

眼見盆中蓮篷已滿，采蓮的幾個人相繼劃至橋邊，以手撐橋面爬將上來，互相幫助把大盆也端了上來。其中一位忽然跑到我們面前，送上一個東西，認真一看竟然是完整的巢，里面還有兩只紅褐麻點的蛋，濕淋淋的，顯然剛在野荷塘中掏出來。

啊!這是野鴨蛋嗎?我又驚又喜，又心懷忐忑。看著空中飛過的水鳥，心想：“唉，你們還飛得這樣快樂，卻不知自家的窩都被人掏了。”

我們以十塊錢買下了這兩只蛋，連同鳥巢。兩個快樂的人兒手捧著意外得來的驚喜回去吃午飯。村里的大娘看了，告訴我們說這不是野鴨蛋，而是一種叫紅冠鳥的蛋，那種鳥頭頂上有個漂亮的紅點。我們不知道在荷塘上方掠過的鳥兒里面有沒有紅冠。不過，后來還是把這兩只蛋讓大娘煮了。這蛋好吃極了，蛋白若玉，晶瑩剔透，蛋黃比平常的雞蛋顏色要深上許多。

后來，我們又乘船去荷香大觀園里賞荷，那里有個精品荷園，種植著各地不同品種的荷花與睡蓮，據說有三百余種，長廊蜿蜒，楊柳依依，讓人大開眼界。

賞荷之余，租來小木船去泛舟。老鄉搖櫓，帶我們去野荷塘采蓮藕、賞荷花。蘆葦夾道，狹長曲折的一條河道之內，滿布野荷，接天蓮葉，亦有碧綠蒲草夾雜其中。老鄉棄了手槳，執起木篙，揮灑自如地撐起小船悄無聲息地滑進荷叢中去。荷葉隨侍在船頭船尾船側，俯仰之間風姿不減，也并不斷折。

驚喜真如那快艇推來的波浪，層層而來。李清照詞中記得最清晰的就是那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沉沉暮靄，曲巷橫塘，荷叢爭渡，藕花深處。這樣的意境，怎不讓人驚喜陶醉。

停舟，折一枝濃綠荷葉，撕去中心部位，套在頭上，落到肩膀，成了一條美麗雅致的荷葉披肩，剛剛撕掉的帶梗的荷葉中心部分也不丟掉，頂在頭頂當帽子。原來，荷葉真是可以裁衣服的。手持荷花，立于船頭，哈哈笑道：“我是哪吒三太子是也!”

蘆葦泛綠水鳥依舊

在布谷鳥的叫聲中，我們的小船又搖向了另一條干凈而寬闊的河道。兩邊密密的蘆葦一片勃勃生機，泛著無邊的綠意。偶爾會有些河岔子，窄窄的，不知彎轉到哪兒。這里的河岔路之多，據說自小就生活在淀子中的漁家有的時候也搞不清楚有些河巷到底通往哪里，甚至偶爾也會迷了路。的確，這里大大小小的河道，無一標牌，靠的就是自小生長在這里的熟識度。據說，當年雁翎隊抗日，就是憑著對淀子的熟識了解，才把鬼子搞得暈頭轉向，屢屢吃敗。

我們泛舟的這條河道，是條主河道，有快艇飛駛來去，蕩起層層波浪，我們這葉小舟就隨著那波浪顛簸搖擺一陣，心也隨之跳躍不寧。次數多了，漸漸不再害怕。而立在船尾搖槳的大爺，一直從容不迫，面色沉凝，小舟晃得最厲害時，他站在那還是身不搖膀不動，然后手腕翻轉，輕輕幾下，小舟便會被穩住。

我們自己來劃船，發現真不是件輕松的事。快艇經過，波浪襲來，大爺叫，站穩站穩。我提著一顆心，看著同伴穩住自己的同時卻怎么也穩不住船，小船總是被層層波浪推到蘆葦叢邊上去。這個時候，大爺就執起長木竿，坐在原處，左撐一下，右撐一下，小船就又回到它的航線中去。

大爺說：“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漁民長年劃船，腳掌板都是寬的，這樣站在船頭就更穩了。”說完，還不忘向我們展示他的腳掌。我們驚奇地發現，還真是如此，大爺的腳掌似乎比我們平常人都寬出了許多。

換下疲乏的同伴，大爺輕松地把船調了個頭。再有快艇經過時，大爺就身傳經驗：瞧，就這么輕輕地把船一別，讓船頭迎向推來的層層波浪，兩力相抵，船身只顛簸一兩下便穩住了，船也不會被浪逐向蘆葦叢邊。我們大嘆：“原來如此!學問大著呢!”

不知不覺，又來到一條幽靜的河道。我們停了船，眼見四下無人，同伴脫了外衣跳到河中游泳。而掌船的大爺放了槳坐在船頭，我便聽他悠悠地講述在白洋淀的童年、青年時關于這淀子的趣事。

太陽漸漸西斜，河面波光燦燦。布谷聲聲，歸鳥投林，偶爾看見野鴨鉆進蘆葦叢。

興盡晚回舟。碼頭，我捧著荷葉，荷葉中兜著蓮篷和花，輕松躍下小船，滿載而歸。可細想，這收獲的又豈止是這寥寥幾枝蓮蓬和荷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