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稱羨的優異歷程
從人大幼兒園、人大附小、人大附中一直到中國人民大學,20歲之前的曾子墨幾乎沒有離開過“人大”的圈子。直到1992年,還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金融專業大一新生的曾子墨,為了打發時間,“不小心”考了全北京托福的最高分。在父母的鼓勵下,她拿著全額獎學金踏入了美國的“常青藤”名校達特茅斯大學。
在美國,曾子墨依舊是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努力適應全新的環境、學著照顧自己、獨自應對達特茅斯大學與國內高校截然不同的學習模式。
上文學寫作課,每周要看完一本書,寫一篇文章,在課堂上作一次討論,沒有期末考試,成績完全取決于平時的表現,剛到美國的曾子墨便拿了最好的成績A;當交換學生,她選擇去日本,一個學期后,竟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在學校打工,她從最艱苦的舞臺制景開始,獨自爬上高高的舞臺調節燈光……
快畢業了,曾子墨瞄準了華爾街,那是無數“常青藤”金融專業畢業生夢寐以求的地方。她對自己說: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帶著極高的學分和良好的實習經歷,曾子墨在世界著名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接受了面試官們的“問題轟炸”,最終她得到了這樣的評價:“不惜代價,一定要雇用!”
與此同時,經過幾番考核后,曾子墨又陸續接到了其他多家全球投資銀行的聘任書。
1996年,曾子墨以優異成績從達特茅斯大學畢業,加入摩根士丹利銀行,如愿成了一名出入華爾街的分析師。
從滿懷自信地走進摩根士丹利的那天起,出乎想象的艱難開始了。在那里,曾子墨度過了人生中最忙碌、最瘋狂的4年。新項目來了,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白天累極了,就趴在辦公桌上睡10分鐘,緊接著又開始做數據模型、開小組會議、和客戶見面……
她驚人的工作效率和驕人的成績讓公司的主要負責人感嘆:如果曾子墨能被克隆就好了。他們甚至開始考慮重點招收中國職員,“他們也一定會像子墨這樣棒”。
4年的時間,參與完成大約700億美元的并購和融資項目,曾子墨成了摩根士丹利的明星分析師。
告別華麗,轉身回家
一個周日的傍晚,曾子墨踏上了飛往新加坡的航班。飛機上,翻開棉棉的《糖》,字里行間的別樣人生,不知不覺間觸動了曾子墨的心弦。
從小在家長預期的軌跡中成長,一切都是如此順利。可這個永遠考第一的好學生卻并沒思考過自己真正喜歡什么,想要什么。沒有明確的計劃,每一次選擇往往只是為了一句:別人能行,我為什么不能?
她第一次追問自己,究竟什么才算是“好”?是別人都認為的好才是“好”,還是追隨自己的心聲,讓自己開心快樂才是“好”?
那一刻,仿佛在冥冥之中受到了點撥,曾子墨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離開,對一顆釋然的心來說,再也無法等待。拒絕了眾多公司的高薪聘請,曾子墨告訴自己,該回家了!
而機遇往往就在人生的某個轉角,誰說前路沒有更廣闊的舞臺?
2001年1月2日,香港鳳凰衛視資訊臺里出現了一張新面孔——《股市直播室》的女主播曾子墨。
那是曾子墨首次在電視上露面。上午10點,一身黑色職業套裝、長發被整齊盤起,她準時坐在主播臺上。沒有摸過話筒,沒有事先寫好的稿子,對“直播”二字沒有任何概念的曾子墨對著鏡頭說:“大家好,我是曾子墨。從今天起,我將在早上10點、中午1點和下午4點,一天三次與觀眾見面,告訴大家最新的股市行情和最獨到的市場分析……”
直播結束了,她不敢去看自己的節目錄像,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兩天后,曾子墨在走廊里遇到同事,“不錯”“還行”,肯定和認可讓這個從前只會作財務分析的華爾街女孩,決心在電視媒體這個全新的領域里扎下根來。
就是如此巧合。曾子墨在鳳凰衛視的辦公室緊挨著她的母校中國人民大學。走過了大半個地球,曾子墨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一切從零開始。
2001年,“財富全球論壇”在香港舉行,曾子墨在3天內共采訪了8位大企業和財團的領袖,并參與制作了專題節目《復關入世15年》。2002年,她先后采訪亞洲開發銀行第35屆理事會年會和全國“兩會”。她參與拍攝的紀錄片《我們在朝鮮的日子》,廣受觀眾好評。果斷的判斷力、專業的財經知識、敏銳的思維方式,使曾子墨迅速成長為鳳凰衛視的當家花旦,并獲得了“年度最佳財經類節目主持人”大獎。
走下高端,步入民生
2003年,“財經點對點”開播。曾子墨要做的不再是單純的播報每天的財經信息,而是放眼社會,關注最新的經濟事件,約見和對話風云人物。
兩年后,她已不再滿足于在演播室內與高端人物或專家學者進行封閉式的思想碰撞,開始了一檔新的欄目“社會能見度”,她嘗試著“走出去”,把視線投射到農村公共衛生體系、城市拆遷問題上,投射到艾滋孤兒身上,嘗試著用財經視角透視社會問題。她說,“社會能見度”的誕生就是要圍繞對國計民生有重要影響的主題,層層調查,深入解析,用全新的視角呈現事件的真相,甚至還要敢于觸碰灰色地帶和邊緣話題。
脫下精致的職業套裝,深入農村和邊遠地區,投入對社會的關注與調查。曾子墨的轉身,再一次出人意料。
一直在演播室里面對政府高官、成功企業家,從來沒有去過艱苦偏遠地區的年輕女孩,能擔當起這份沉甸甸的社會責任嗎?
去農村,刺骨的寒風讓曾子墨凍得說不出話來,拍片子的時候整張臉都是僵硬的,腳也凍得生疼;去某個“癌癥村”,當地的村民們因長期飲用受污染的水而患上了癌癥,可曾子墨還是喝了那里的水,接下來幾天的采訪都在腸胃不適中熬過……
就是這些從來沒有品嘗過的“苦”,就在那些從未踏足的窮鄉僻壤,就是那些最底層老百姓的真實生活,帶給這個曾漂洋過海留學、駐足華爾街的女孩前所未有的觸動。他們的生活狀態、他們面臨的困境和壓力,讓曾子墨不能不思考,不能不發聲。她說,我更愿意別人把我當成記者,我愿意深入新聞第一線,表達自己的思考。
“社會能見度”中的她,不再是那個講股票指數的漂亮女主持人,而成長為一位誠懇坐在“釘子戶”、“世紀母親”、服刑人員對面,傾心和他們交流,聽他們講述人生故事,并不斷質疑,追尋真相的女記者。
“記者就是觀眾的眼睛,讓觀眾看到真相,就是記者的責任。”——把真相告訴觀眾,記錄社會轉型時期的人和事,在她看來,是種責任。
從演播室里光彩照人的女主播,到自告奮勇奔走于窮困偏遠地區的一線記者,曾子墨的視野更為寬廣,情懷更加質樸。
到偏遠山區里采訪,看村民的日子過得太苦,她就往外掏錢,身上有多少錢,就拿多少出來,1000元、2000元,有一次一下子就給一個患艾滋病的孩子留了7000元;
在鄉親家吃飯,人家拿出家里最好的東西——肉,來招待她。但肉上蒼蠅亂舞,鄉親們勸菜,她大口大口地嚼。她說那是情誼啊,拒絕不得;
到艾滋村采訪,和采訪對象艾滋病人李大姐告別時,她毫不避諱地和李大姐擁抱,深情地說:“大姐,下次我會再來看你。”
……
“我驚訝于我們生活的世界是由多么迥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層面構成的,看到他們我才覺得自己真的什么都沒有經歷過,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泡在糖水里長大的。”
曾子墨甚至變得有些感傷:“現在我看一個北京街頭的打工者,和剛從美國回來時,是不一樣的。那時候我根本就看不到他們,而現在,我真的想了解他們的生活。”
“我是曾子墨,曾子的曾,孔子的子,墨子的墨。”小時候,曾子墨常常這樣驕傲地介紹自己。而如今,她會微笑地對你說,“你好,我是子墨。”
一路走來,幾度出人意料的轉變,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份真實與自然。曾子墨說:“無論是做記者還是做主持人,只要你一出鏡,大家都能看到你內心真實的自己。”
真實,也許就是曾子墨的“能見度”。
告別前,她告訴我們,她要把《墨跡》的稿費都捐出來,在青海建一所希望學校。她說,等學校建好了,歡迎我們去看看。她說,在灑滿陽光的教室里,孩子們的笑一定比陽光還燦爛。
摘自《解放周末》2007年12月7日
編輯/王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