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意大利移民平時通過什么來彰顯自己的族類身份呢?從許多黑幫題材電影中我們知道是靠意大利歌劇。如果以悲劇結局差不多便是女高音卡拉斯全情投入的詠嘆調,反之則肯定傳來類似卡魯索或吉利那樣古舊但優雅無比的嗓音,它代表片中意大利人勝利都能感受到一吐胸中塊壘的回的姿態,即便坐在電影院里聆聽腸蕩氣。
駕車在歐洲的山水之間,無論是寬敞無阻的高速路,還是山問逶迤的盤山路,我都能聽到從不斷駛過的鄰車傳來的高亢而抒情的意大利男高音。即使在巴伐利亞地區的阿爾卑斯山,那也不會是德國或法國歌劇的唱段,是的,一定是來自意大利的歌聲。高級轎車的頂級音響已不再可能播放老舊而噪音頻頻的吉利和斯基帕了,錄音自然是越新越好,歌手也當然是眼下最走紅的幾個人。
其實大多數歐美人也愿意和我們一起津津樂道于所謂“三大男高音”的故事,但自從帕瓦羅蒂、多明戈、卡雷拉斯三缺一”之后,歌迷與媒體對“新三高”的非官方評比便始終未曾中斷過。目前已經有兩位鐵定入選,因為他們目前確實處于“鶴立雞群”的位置,這就使新的“第三高”格外難產,連續火過的幾個可惜都免不了曇花一現,幾大唱片公司也為他們的過早衰退焦慮不已。
我們主要來說前“兩高”,這也是我的德國和奧地利朋友車上經常播放的兩位——羅蘭維拉宗和胡安·迭戈弗洛萊茲,當然現在我已經是他們的“粉絲”,所以總是不遺余力地向身邊的朋友推薦。維拉宗和弗洛萊茲的出現堪稱二十一世紀聲樂界的奇跡,不僅讓青黃不接的女高音領域大為尷尬,也足使早已成“明日黃花”的“老三高”藝術魅力一再遜色。維拉宗以擅演威爾第和普契尼的吃硬角色蜚聲歌劇舞臺 弗洛萊茲則大量“復活”早在十九世紀中葉就開始失傳的代表真正意大利‘美聲’(Bel Canto)的冷僻劇目。比較詭異的是,這兩位令最資深歌劇迷都驚為天人的年輕男高音都來自拉丁美洲,維拉宗是墨西哥人,弗洛萊茲是秘魯人,他們的身世不約而同帶有一定程度的魔幻色彩,換言之就是成長之路異常模糊,似乎屬于“無師自通”之類。
最近幾年,維拉宗和弗洛萊茲成為歐美音樂市場最受追捧的藝人,只要有他們參演的歌劇,門票一定在演出季開幕之前售罄。所以對大多數熱愛他們的人來說,對一張張唱片專輯的盼望便顯得急迫而持久。我第一次聽維拉宗是在2004年初秋的一次法國南部山區漫游中,那時他的第一張意大利歌劇詠嘆調專輯剛剛上市,等到我的朋友在汽車音響上擁有它的時候,它已經高居各大唱片連鎖店銷售排行榜首兩周有余了。朋友的慷慨贊美并不能左右我的品味,然而我對維拉宗聲音完美性的驚異卻遠超朋友的想象。我毫不諱言這是意大利歌唱的“舊時代”復活,一個如此年輕的“新人”竟能唱出一個世紀以前的韻味,這難道可以用常理來解釋嗎?
維拉宗今年剛剛推出的專輯名為《天空與大?!?,在家中比較高級的音響系統欣賞它竟使我愈加懷戀曾經在“蔚藍海岸”的懸崖山路上感受到的維拉宗,那是與寥廓的水天一色完全融為一體的維拉宗,這樣挺拔入云的歌聲如果放在彼時情境下敞開心扉去聆聽,效果又會怎樣呢,
弗洛萊茲成名比維拉宗稍早,他當然不甘落人之后,去年底今年初竟連續推出兩張專輯,都是極高難度的Bel Canto,堪稱男聲“花腔”的極致。我記得前年在從奧地利南部城市格拉茨往薩爾茨卡馬古特湖區的旅途中,“大眾途銳”的音響反復播放朋友在2002年買下的他的第一張專輯:羅西尼的歌劇詠嘆調。多么年輕而純凈的聲音,高音區不僅飽滿結實,用朋友的話說簡直是每個音都“百發百中”。那次旅行作為一次極其愉快的記憶長存心間,沿途所見四季風貌轉換,白雪覆蓋的雪山與濃霧重鎖的“魔湖”從車子兩邊一一掠過,無憂無慮的歌調總是回蕩在上空,像神的幸福啟示一樣伴隨著我們前進。我想這種幸福的感覺一定離不開弗洛萊茲的羅西尼,在此之前我從未聽過“技術含量”如此之高的聲音,那確是一種秀美而挺拔、陽剛而溫柔的男人最美的聲音!
毫無疑問弗洛萊茲越發成熟而穩重,他的《偉大的魯比尼唱過的詠嘆調》把一個半世紀的時空拉近了,這是他水到渠成的“挑戰”,評論界不管所據如何,都必須承認他是“魔鬼男高音”喬瓦尼·巴蒂斯塔·魯比尼的“重生”,而且聲音肯定比他年輕,比他華麗,比他更具生命活力。
難道我們還嫌上帝對我們的眷顧不夠嗎?我們竟然同時擁有了兩位神跡般的男高音,他們如此年輕,如此毫不費力。與他們相比,無論是評論吹之過頭的約瑟夫卡利亞,還是目前尚嫌粗糙但人氣逐漸升高的約納斯·考夫曼,都至少在氣韻與靈性方面相去甚遠。放眼當下樂壇,新的“第三高”目前尚見不到一點苗頭,當阿拉尼亞、阿爾瓦雷茲,瓦爾加斯等“中生代”也漸漸老去的時候,“雙峰并峙”的維拉宗和弗洛萊茲呈現出更加令人眩目的風景,他們的光芒毫無疑問將超越“老三高”。這正是我所渴望見到的事實。
駕車的朋友,何不讓代表男高音新勢力的維拉宗和弗洛萊茲陪伴上路,他們的歌聲只有在高速行進中才越發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