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病歷（外一篇）

人物

馮凱 男，公安局刑警，

林悅 女，某電子廠會計，馮凱之妻。

[幕啟：粉紅色調的房間，中間一張長形茶幾，上有電話機、報紙雜志等。右邊沙發上有背墊、玩具熊、病歷等物，左邊一把椅子，沙發后面一嬰兒車。]

馮凱 (悄悄把包放在沙發。手機放到茶幾上，躺倒在沙發上)可到家了。

林悅 (抱著孩子從臥室出，到沙發扶手上坐下，用手拽馮凱)起來，起來。

馮凱 我就不。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林悅 滾。你憑什么坐沙發?坐凳子去。

馮凱 沙發不是由人坐的嘛?

林悅 沙發墊是你洗的?

馮凱 (起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坐了。(坐到凳子上)

林悅 (把孩子放到嬰兒車里。用手拍打沙發墊)臟死了。(不耐煩地)起來。凳子你擦了?

馮凱 不用擦。(起來馬蹲在地板上)

林悅 沒擦你憑什么坐?(用手拍打凳子面)地板你拖了嗎?

馮凱 (站起來)我走。

林悅 (拿拖把去)隨便。

馮凱 我走了。

林悅 (拖地)請。

馮凱 (不舍地)我真走了。

林悅 (怒火中燒)馮凱!馮凱到!

林悅 (假惺惺溫柔地)別緊張嘛。這幾天在哪找小妹呢?條磚就在茶幾下面，跪會吧。

馮凱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跪就跪。(撒嬌狀)老婆——

林悅 (不理他)起來，少套近乎。

馮凱 老婆——你聽我解釋……

林悅 我聽你解釋，誰聽我解釋啊。(委屈地哽咽起來)

馮凱 (拿起沙發上孩子的玩具熊，在林悅面前用兩手搖著熊胳臂，孩子般稚氣地)媽媽，爸爸不是工作忙嘛。你別哭了。不然要打屁屁了。

林悅 (指沙發)你坐下，我問你。

馮凱 (坐在沙發上)老婆，請審問。

林悅 (拍著馮凱的頭)工作挺忙嘛?

馮凱 是。

林悅 想做大禹，三經家門而不入啊。

馮凱 是。

林悅 看下巴都瘦尖了，真讓人心疼。

馮凱 是。

林悅 心也越長越花了。

馮凱 是。噢。不是。

林悅 怎么這次沒裝醉啊?

馮凱 (奉承地笑)不敢不敢。(唱京劇腔)知我者莫過老婆也。

林悅 都學會與時俱進了。嚴肅點。

馮凱 老婆，跟你商量件事。我們剛接了個拐買婦女的案子。明天要到南京幾無

林悅 除非你會分身術，留一個在家我沒意見。你看你領子臟死了。(幫馮凱脫下上衣)

[馮凱也跟著下了沙發。嬰兒車里的孩子囈語聲。]

林悅 哦，告訴你吧，前幾天大寶病了，我上

夜班到你們局里幾次我都沒找到你

馮凱 哦，對了。可能碰巧我出差。是的，應該是出差。

林悅 別挖空心思狡辯了。衣服我去洗。下身自己脫。(拿著馮凱衣服進洗刷間)

馮凱 只要老婆大人準假，一切聽你的。

林悅 (手拿病歷樣的東西從洗刷間慢慢過來)你這些天在陪誰吧?

馮凱 出差呀。

林悅 (大聲地)王愛云!

馮凱 (怔了一下)你叫誰呢。莫明其妙。

林悅 (摔出病歷)這是什么?

馮凱 (有一絲驚訝)病歷呀。

林悅 是你在馬路上撿的女人，然后把她送進醫院生孩子，病歷也裝進你口袋?我不會扯你后腿!(抱起孩子欲出門)

馮凱 (孩子囈語，奪下孩子。把林悅按在沙發上)聽我解釋。

林悅 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馮凱 (站起，安慰地)老婆——

林悅 我不是你老婆!

馮凱 怎么今天吃槍藥了。

林悅 我吃手榴彈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欲哭)你這幾天是不是陪那女人去了。

馮凱 是——的——

林悅 好啊!(拿起背墊打馮凱)馮凱，你大騙子，你大色狼。嗚……

馮凱 (笑)糊弄你玩呢。

林悅 馮凱我算看錯你了。這日子沒法過了。馮凱這病歷是我撿的。我明明看見一個女的掉下的，可一晃眼就沒人了。

林悅 編，繼續編。我聽說有撿錢包的，有撿彩票的，就是沒聽說有撿病歷的!

馮凱 你怎么定案都行。只求老婆大人能放這一星期的假。

林悅 你這幾天在干什么?

馮凱 出差。

林悅 馮凱!

馮凱 真的，在出差辦案。

林悅 用你眼睛看著我!

馮凱 我被隔離了一星期。

林悅 怎么可能!

馮凱 真的。

林悅 真的?

馮凱 真的。

林悅 (睜大眼睛)為什么?

馮凱 老婆你別緊張，我到過禽流感疫情區和疫情防治醫院。

林悅 你被隔離怎么不告訴我?就為撿的這破病歷?

馮凱 你怎么知道的?老婆你真神了。

林悅 (得意地)沒見過羊肉，還沒吃過羊跑嘛。

馮凱 是“沒吃過羊肉，還沒過見過羊跑”吧?

林悅 你把老婆孩子都忘了。

馮凱 本來單位要通知你。我怕你擔心。

林悅 得了吧，我連自己都懶得擔心。為什么這種事你總是這么積極?

[電話鈴響，兩人搶著去接，馮凱搶到后對林悅得意地笑。]

馮凱 王隊啊，對。家里很好，她很支持我。您放心吧。現在就去。好，好。(掛了手機。無奈地看著林悅)

林悅 隨——便!

馮凱 這次工作很重要。老婆。

林悅 叫老媽也不可能。

馮凱 這次關系到十幾個被拐女孩的一輩子。關系到十幾個家庭的幸福，馬虎不得。局里讓我去，還不是因為我是有經驗的老同志。這是對我的信任。

林悅 吆吆吆，聽這口氣真像任長霞。(生氣)馮凱，我嫁的是你。不是你的工作。

[嬰兒車里的孩子被驚哭，林悅冷漠地抱起孩子。]林悅 (坐在沙發上，心疼地)你看孩子額頭，那天我上夜班。誰知道你今天才回來，第二天早晨，我才發現孩子被空調吹得額頭滾燙。滴了六天的針啊。你看你看，額頭上的針眼，孩子血管細不好找，被護士刺了一針又一針。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你看看孩子的病歷，41度啊。(一只手在身后沙發上摸病歷)你看。

馮凱 對不起，你聽我……

林悅 (打斷馮凱，展開病歷)難道我不用上班嗎，可……(指著病歷)怎么是你的，(念)“嚴重——生活不調，貧血……建——議休養。”

馮凱 (假裝輕松地)哦，這是我讓朋友開的哄你那。對不起，林悅。你聽我說……

林悅 還說什么?你就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馮凱沒事沒事，現在醫生都這樣。沒病說有病，小病說中病。中病說大病……

林悅 好了好了，少貧。其實你也挺不容易，我對你兇，還不是因為我在乎你。你以后不要再說謊了。

馮凱 我沒說謊。老婆，我這就給王隊掛電話。

這次我不去了，這次我好好陪陪你。

林悅 不用。你去吧。只要你常想想家，凡事讓我有個準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了。快把褲子脫下來我洗了。你抓緊洗洗澡，剛幾天臟死了。

馮凱 我不去了。

林悅 你必須去。

馮凱 我真不去了!

林悅 你真必須去!

馮凱 那我去了。你不生氣了。(拿起手機，高興欲出門)

林悅 換衣服。洗澡。

馮凱 對，換衣服，澡就不用洗了吧。嘿。(轉過身，走到林悅面前)

[林悅抱著孩子深情地看著他。]

馮凱 老婆，我愛你!(從林悅手中接過孩子，抱住林悅，褲子滑了下來)

[劇終。]

好人難當

人物：美美，楊凡，失主，民警(失主扮)

[幕啟：深深小巷，美美在前面跑，楊凡和失主在后追。]

美美救命啊，救命——

楊凡 站住，快站住，(把手做手槍狀)不然我開槍了。(追上美美。拽住她)

美美 你——你，你想干什么?

楊凡 (楊凡去拽包)把包交出來。

騙子 (撒嬌地接過包)大哥，包里的手機貼著劉德華照片。你看看。哼(不屑地瞪美美)。

楊凡 哦，是它嗎?你看東西少了沒有?

失主 (翻翻包)沒少，沒少。

騙子 (打斷美美說話)他大哥，現在壞人太狡猾，一定別放了她。我去報警。說不定會發你“見義勇為”大獎呢。(失主笑笑下)

楊凡 (命令美美)你，立正!鼻尖、肚子、腳尖三點靠墻，對，就這樣。兩臂伸直，張開。再緊點。

美美 (害怕地，以為是搶劫)大哥。我不是壞人。你行行好，包我不要了。

楊凡 別嚷。

美美 (哭)救命啊，救命啊!

楊凡 好了。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搶人家的包還喊救命。再哭，再哭我——開槍了。美美 (不哭了)，大哥，放了我吧，我是藝術學院學生。

楊凡 大學生更不應該。再說你也不像。滿身妖里妖氣，你看你裙子跟內褲似的。

美美 我坐車時就一直用手機呢。

楊凡 現在要飯的都用真人真唱，上百萬像素。老家鄰居是要飯的。他手機一來電，就喊“這還有王法嗎?!怎么，沒見過這么帥的老大!”……

美美 (打斷楊凡)你神經!你流氓!

楊凡 天地良心啊。我可沒動你一下。快轉過去，三點靠墻。

美美 (轉過身怒視楊凡)那手機是我的，包也是我的。我用手機時她看見了!

楊凡 還是我的呢?做人怎能這么不誠實吶?!你謙讓點好不好嘛?!

美美 (溫柔地。扭扭腰肢)帥哥，是不是看上本大小姐?表演英雄救美啊。

楊凡 離我遠點。這種事我見多了。不會是讓我上套，然后告我耍流氓吧?!

美美 你憑什么一直說我搶人家的包。

楊凡 偷的也不行。

美美 秀才遇到兵了。手機我用一下，好不好?我報警。

楊凡這事我見多了。想找后援吧?(掏出手機撥號)喂。110嗎，我們抓到一個搶包的。

美美 救命啊，警察，110，救命啊。

楊凡 (捂住話筒，對美美)別吵。吵也小聲點。

美美 我一世上怎么有這種人啊。你是干什么的?

楊凡 想去打擊報復啊。我，幼兒老師。

美美 阿呸，神經病。你倒象搶包的，賊頭賊腦還賊喊抓賊呢。大男人去搶小女孩的飯碗。也不嫌現眼。我漂亮也錯了嗎?

楊凡 我越看你越不像好人，你看你眼睛化的。嘴唇抹的。裙子短的——。

美美 你神經，我化抹成什么樣礙你什么事!

楊凡 看吧看吧。純粹慣搶，純粹慣搶。(民警上)

民警 同志，你報的案?

美美 警察老師，救命啊，他和一個女的合伙搶我的包，還非禮我。

民警 這咋回事?

楊凡 (慌張地)她搶一女的包，那女的讓我向她要回包。現在女的在報警，有一個小時了，快回來了。

美美 這是我的包。

楊凡 誰搶別人東西也不會承認。

美美 你不要賊喊抓賊好不好?

民警 那你說說，包里都有什么?

美美 有手機。身份證，飯卡，還有二百多塊錢。化妝袋里有：口紅、眉筆、睫毛膏、眉夾，還有眼線筆、粉底、還有……

民警 夠了夠了，同學，你把里面的東西都翻出來吧?

美美 我還沒說完呢，還有腮紅、指甲油，唇油、化妝海綿，還有……

民警 夠了夠了，同學。你翻出來吧。

美美 呀!我手機和錢包呢?剛才還在呢，剛才還在呢。

楊凡 怎么回事，剛才還有呢。

美美 (片刻)你賠我手機，賠我錢。警察老師，他和那女的合伙騙了我的包。還非禮我。

民警 別吵!

楊凡 警察同志，你不能相信她。可能失主怕打擊報復。還可能她和那失主勾結騙人呢?不然她為什么跑?

美美 你神經。你追我，我能不跑嗎?一看你這身穿著就像流氓。警察同志，他是騙子。他還用槍打我。他得賠我手機和錢，還有精神損失費。這次一定把我嚇出了不少皺紋(憂郁地摸摸腮膀)

民警 槍?!

楊凡 沒。(伸出手指)嚇她呢。我是想和犯罪分子做斗爭。

美美 你才是犯罪分子!

民警 從法律上講吶，犯罪分子是法院判決后的罪犯，她吶也就是犯罪嫌疑人嘛。但是。同志。既然這事也澄清了，女孩的損失，同志……

楊凡 ……

民警 當然，你精神值得學習的。可你看……

美美 轉過身去，鼻尖、肚子、腳尖觸墻。兩臂張開，伸開。

民警 你們好好商議吧，我看看車去。等會和我到所里做筆錄阿。(老民警下)(楊凡不情愿)

美美 (推了楊凡一下)快。(楊凡無奈地轉過身，兩臂張開，伸開。鼻尖、肚子、腳尖觸墻)

美美 靠緊點。雙手抱頭。做蹲起二十個。

楊凡 蹲不下去。

美美 你傻冒啊，往后退。

楊凡 (做蹲起)一、二、三、四、五。

美美 (楊凡正做到半空)停。保持二分鐘，再爬下，做伏臥撐一百個。

楊凡 ……

美美 做!

楊凡 (爬下)一、二、三、四……

美美 另外——

楊凡 (麻利地爬起來)不用做了?

美美 繼續做。另外，賠錢、手機，還有精神損失費。看你長的挺帥，又聽話。就賠三千塊吧，不。賠五千。

楊凡 (做著伏臥撐，氣喘虛虛)你——殺人啊，我三個月工資啊。十七、十八……。

美美 我手機就值五千多呢，我錢包里還有六七百塊呢。加上金戒指、項鏈還沒算。……

楊凡 我不做了(站起來)，累死了。你也別說了，我——怎么這么背運啊。(掏口袋)這是三千塊。剛發的工資。我再去取。(欲走)

美美 站住!你跑了怎么辦?!

我先找你兩千五。我什么時候缺錢，你就什么時候還我。記住，隨叫隨到。

楊凡 ……

美美 我讓你拿著，就拿著!看你長的挺帥，這么弱智啊。是不是市幼師畢業的?

楊凡 省師大。學前教育研究。

美美 你，省師大的研究生?!幼兒老師大材小用啦。

楊凡 我們該到派出所做筆錄了。

美美 不去了。全當你——向騙子交學費了。

楊凡 這……恐怕不好。

美美 不行，你做多少了?繼續做伏臥撐。

楊凡 (跑下)救命啊，救命!——

美美 (照照鏡子，抹抹口紅，迅速整理地上散開的包，追上，跑下。)等等我，別忘了。你還欠我的錢。(三人下)[幕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