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小吃自成一體,花樣繁多。這來頭兒也都不小。清朝末年兵荒馬亂,皇帝都自身難保,御廚的工作也不再是什么鐵飯碗了。可是無論到什么時候,這日子總是要過的,就算是給皇帝做飯的人也得喂飽自己的肚子不是?于是很多人將客戶群從皇宮貴族轉移到了普通老百姓身上。不過御膳用料別說在民間難找,就是找到了成本也忒高。那怎么辦?改良唄!到了今天,許多宮廷小吃,不都成了咱老百姓飯桌上的家常便飯么?來過北京的人,只要是沒有民族或宗教禁忌的,若是沒吃過鹵煮火燒,就不能叫做品嘗過北京小吃。這鹵煮火燒別看不起眼兒,其前身可是貴族食品呢。
鹵煮火燒,北京人簡稱為鹵煮。用豬的小腸和肺頭,配以鹵味兒老湯燉煮。快煮好的時候,放入炸豆腐和死面兒燒餅同煮。當小腸肺頭爛而不糟,炸豆腐吸夠湯汁,燒餅入味兒卻不爛時撈出切塊。賣鹵煮的師傅可都是久經鍛煉的。熱氣騰騰的鍋里,用手指一夾就能拎出一段兒火候合適的肥腸來。這切也是有講究的,燒餅要“井”字切,炸豆腐要切三角塊,肥腸肺頭得切小塊兒,切好了往寬口大碗里一放,舀上一勺鍋里的老湯,您再根據自己的口味澆上腐乳汁、蒜泥、辣椒油,撒上把香菜,這一碗里主食、副食外加熱湯就全都有了。老湯比較咸,因為老北京人通常口重。口輕的朋友可以要求兌點兒水,不過通常沒人這么做,要是那樣的話。讓人看就知道您不是個會吃的主兒。會喝酒的,可以要上一盅兒“牛小二”(正宗的牛欄山小瓶二鍋頭),啤酒當然也可以,不過太占地兒。一口入口即化的肥腸,一口糯而不粘的燒餅,再嘬上一口小酒兒,北京話說“齊活兒”。
要說鹵煮的好處,簡而言之就是物美價廉——價錢不貴還特解饞。這通常被認為只有窮人家才去消費的東西,如今也引得那些開著寶馬、大奔的主兒專門兒鉆進胡同,就為了吃上這一口。要說起它的來歷,還真和現在的檔次有著天壤之別。相傳清朝宮廷里有一道乾隆皇帝南巡時帶回來的名為“蘇造肉”的菜,便是現在鹵煮火燒的前身。蘇造肉使用五花肉加上多種香料烹制而成,煮肉的湯后來也被叫做“蘇造湯”,便是鹵煮的湯料了。
清朝時,這“蘇造肉”還曾是官員們的早點之一。在東華門外,每日清晨都有專門出售“蘇造肉”的小攤販,在升平署工作的官員就成了第一批固定的客戶群。后來,這種食物漸漸被更多的人接受,有人還在《燕都小食品雜詠》中為“蘇造肉”賦詩一首:“辦造肥鮮飽志饞,火燒湯漬肉來嵌。縱然饕餮人稱膩,一臠膏油已滿衫。”
但凡小吃,老字號的盛名總是難以抗拒的,鹵煮火燒自然也不例外。您要是沒在小腸陳吃過鹵煮。就不能算是真正吃過鹵煮。如今的小腸陳傳人,在南城開了好幾處鹵煮店。不過最為久遠的要算南橫街的百年老店,店內陳設基本沒變,那鍋老湯更是味道純正,每天打烊后都還用小火兒咕嘟著,一百多年都沒滅過火,離著老遠這濃厚的鹵味兒都能讓您“聞著”過來。
要說起鹵煮從宮廷御食到市井小吃的轉變,還是小腸陳的創始人陳兆恩起了關鍵的作用。
話說當年陳兆恩就是一個賣“蘇造肉”的攤販。蘇造肉用五花肉當主料,價格昂貴,一般的老百姓根本吃不起。聞著味兒光眼饞也夠折磨人的,于是陳兆恩靈機一動,用價格相對低廉的豬頭肉取代了五花肉,還放上更便宜的豬下水一起燉制。經過多年的實踐,肥腸和肺頭的搭配獲得了更多老百姓的喜愛,于是就形成了如今的美味鹵煮火燒。
鹵煮雖然看似簡單,但是很少有人在家里自己做。一是在店里花七八塊錢就能吃飽,不僅省心,還省時省力,二是清理小腸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豬小腸畢竟是消化系統偏下的位置,彎曲程度也比較嚴重,哪一點兒洗不干凈,煮出來就帶著怪味兒,白白地糟蹋了一鍋好湯。還有咱們當食客的,自己的心理關一定要過。既然采吃這口兒了,就別總讓自己的腦子回憶咱那點兒中學的生理解剖知識,那可就大煞風景了。還有,您要是在鹵煮店里看見個個溫文爾雅的小姑娘也在那端著大碗,津津有味地嚼著豬下水,千萬別用異樣的眼神兒盯著人家,人家沒準兒還覺得是您少見多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