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南回來一周了,不時有同伴向我抱怨已不適應生活的單調,羨慕還在休假期間的我。我只得笑呵呵地說:“時日無多。”我了解他們的感受,從自家陽臺敞亮的大窗子望向天空,尚覺灰沉低矮,況且辦公室里透過小格子窗看到的“一線天”?
電腦里反復播放著《高原紅》和《卓瑪》,那是我們一路歡笑的見證。“啊卓瑪,啊卓瑪,美麗的姑娘卓瑪啦……”甘南那片純凈湛藍的天空和那份像白云一樣自在輕松的心情又如電影般浮現(xiàn)眼前。

序
早收到提前4天到達七一冰川同伴的短信,告之西北風光無限,只待爾等到來把酒言歡。我立即亢奮起來。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時分,最后一次檢查物資后,背上碩大“驢包”,與爸媽道別:“女兒去呼吸新鮮富含負離子的空氣去了,爹娘莫掛心。”
在火車站,匯合駝鈴、大祿、欣慰、六月和睡蓮,登上“開往春天的地鐵”,哦……是開往拉薩的列車——T27。車廂里人頭攢動,不多時我們就發(fā)現(xiàn)這哪里是車廂,分明是五湖四海的驢友party。也難怪,這一路西安、蘭州、西寧、格爾木、那曲、拉薩,哪里不是旅行天堂?雖只訂到硬座,但是每個人都很興奮,和前后左右的大驢小驢迅速打成一片。我給“冰川先遣部隊”發(fā)信息,告之我們主力部隊已順利登上列車,爾等不要在嘉峪關喝風了,迅速趕往蘭州訂房訂車,等待全線會師后吃肉喝酒。
終于在19個小時后到達蘭州,依依惜別才剛剛結識不久的各地驢友,互留聯(lián)系方式相約日后同行。
蘭州是個好地方
下午4點的蘭州市依舊艷陽高照。出站口處,“冰川先遣部隊”成員Lee和師傅的big smile更加燦爛。擁抱戰(zhàn)友,會師后隨著他們來到離火車站不遠的再就業(yè)旅店,環(huán)境不錯,Lee說人均每晚13塊錢。不會吧?好歹也是省會啊!
休整片刻,一行人等殺向“馬忠華手抓肉”,和出租司機聊天,問起蘭州的房價,司機師傅指著不遠處的“半山別墅”說:“那一片最貴了,要1400元一平方米了。”不會吧?我們要在蘭州置別墅!馬忠華飯店是蘭州鼎鼎有名的手抓肉飯店,豪華非常,若不是提前預約根本沒有位子。師傅笑瞇瞇地點菜,手抓肉3斤,蹄筋2斤……等等,點菜都論斤么?即便如此也太多了吧。可很快我就明白什么叫羊入虎口了,而且還是肥瘦有致,當天宰,當天煮,調料上乘,搭配適宜,火候得當,味醇可口,肥而不膩的羯羊。太……太……太好吃了!終于明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真諦,酒肉就是要這么豪邁地吃才痛快!酒足飯飽后結賬,發(fā)現(xiàn)人均消費不足60元。不會吧?豪華大飯店耶!我們當然不會馬上回旅店,蘭州的夜市是非常出名的,盡管我們剛剛大快朵頤了手抓肉,看到街頭巷尾的烤面筋、大串羊肉串、涼皮兒、羊湯、酸湯水餃等各色美食,還是投降了。“撐死我吧!”眾人高呼。
奈何胃容量有限,我們還是帶著遺憾回到旅店,一夜酣睡,5點整裝待發(fā)。Lee和師傅提前聯(lián)系包了一位回族馬師傅的車。馬師傅30多歲,人好,極風趣和善。幫我們把背包固定在車頂。我和駝鈴拿著DV,圍著車一頓現(xiàn)場直播,“哇塞哇塞,能裝9個人8個碩大登山包的大越野耶……”馬師博學著我們的腔調說:“哇塞哇塞,起得好早,趕快上車,帶你們吃最好的金鼎牛肉面啦!”
好大一碗面,配上一碟牛肉、三碟小菜,本來七嘴八舌的我們一時沒了話,只剩下吞面喝湯的聲音。我發(fā)誓再也不吃蘭州以外的假冒“蘭州牛肉面”了,因為我再也找不到這種唇齒留香的感覺。別怪我的大驚小怪,我忍不住再一次大叫——“不會吧? 4塊一人?!”
大祿無限感慨:“蘭州人民真幸福!”是啊,蘭州是個好地方。

艷陽白雪盡在下河
離開臨夏,繼續(xù)前行,周圍景致很快就換成了高原風味,高山草甸和大片濕地躍入眼簾。按網絡攻略所講,我們即將進入甘南藏區(qū)。遠處不時有鷹盤旋,馬師傅應景地放著《高原紅》,我們大聲地合唱,說不出的暢快。六月大叫著:“磕長頭的,快看啊!”我們當中只有睡蓮到過藏區(qū),不覺稀奇,其他人早就擠著身子向外面探頭了。那是位梳著兩條灰白發(fā)辮的藏族老阿媽,五體投地匍匐前行,每伏身一次,以手劃地為號,起身后前行到記號處再匍匐,周而復始。她走得很慢,弓著腰。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擦身而過時,依稀看到張滿布皺紋、虔誠肅穆的側臉。
道路兩旁民居漸多,不遠處,草原明珠夏河到了。
馬師傅幫忙聯(lián)系的住處是夏河的武裝部招待所,大大的房間,有藏區(qū)特有的淡淡酥油味道。我們很舍不得馬師傅,留下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相約以后再見。他答應為我找夢寐以求的鷹笛。
身臨其境與在電視中看藏區(qū)終究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我們的旅店坐落于夏河唯一的商業(yè)街,這里商鋪一個挨著一個,一片繁榮。穿著沖鋒衣的各地驢友和穿著民族服飾的當?shù)厝寺狡渲校蜃h價或交談,好不熱鬧。我們的視線早已被街道兩側琳瑯滿目的飾品占據(jù),帶上腰包迫不及待地融進來往的人群中了。
女孩兒們小聲議論著身邊藏族姑娘的華麗飾品,羨慕非常,換到自己挑選,卻全沒了主意,哪一樣都想買回家。師傅他們研究著藏刀,從鋼材到樣式無一不精挑細選,比我們女孩子理智多了。買東西男女差別極大,我們索性分頭行動,約定晚飯時間回旅店集合。
我拿著相機偷偷拍下身邊的紅袍僧人、美麗少女、轉經阿媽…若被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著惱,只害羞地稍稍轉過頭,友善可愛。晚飯時分,驢友們陸續(xù)回來,分享大堆戰(zhàn)果,我失笑,男生購物也并不理智。在網上查到一家不錯的餐館,饑腸轆轆的我們瞬間刷掉半頁菜單,大概服務員也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略遲疑便笑笑離開。身旁有三三兩兩的驢友,一對男女不時向我們張望,我定睛一看,大呼:“世界真小,驢行偉大!”那是北京旅人日記論壇上的朋友天路和Tina。一陣拼桌添筷,新老朋友把酒言歡,感嘆緣分非淺。
由于兩位北京朋友的加入,我們的大軍擴充到10人。次日清晨,伴著窗外的鵝毛大雪,同伴們品嘗了獨特的藏式早餐——藏包、炮杖面和酥油茶。時間隨著悠然滑落的雪花慢了下來,街道上靜悄悄的。遠處的拉卜楞寺,一片金頂并不耀眼,襯托著這個慢涸的早晨。
一直以來對藏傳佛教的概念很是模糊,雖然從有關書上有了一些理論上的武裝,但感覺上仍舊遙不可及,而拉卜楞寺作為藏傳佛教六大寺院之一,則成為了解其龐大體系的第一課。走出房間,空氣清新甘冽,深深地吸一口氣,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zhàn)。雪花似乎更加密實,隨風撲在臉上,柔柔的涼涼的。然而山邊極遠極遠的天空,一些早起的晨曦悄悄地躲在云層的背后,隱隱約約露出里面金黃色的襯里,等待翻身時的萬丈光芒。風雪殆盡便是朝陽。
早起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向著個方向前行,不論是游客還是當?shù)厝耍急枷蛲瑐€目標——道路盡頭被群山環(huán)繞的拉卜楞寺。在灰藍色天空的襯托下,拉卜楞寺莊嚴而安詳,佛殿是用青灰色的石英砌成的。靜靜地站在大殿前,感受著四周的平和與安靜,耳邊偶爾傳來喇嘛們低沉綿長的誦經聲。早晨的風掠起幢幡寶蓋,天空上盤旋著幾只矯健的雄鷹。閉上眼睛,可以感受到一種平和沉靜的力量輕輕地包圍著自己,心情就像一朵澄明的云,自由地飛向最遠的地方。

天空漸漸有了清明的顏色,站在寺邊的山坡上看著太陽奮力地一躍而起,原本被薄霧氤氳著的寺廟漸漸鑲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穿過霧氣的陽光灑下五彩的光環(huán),寺廟的金碧輝煌得有點刺眼。這個時候,除了謀殺膠卷,我真的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么。
隨意在寺廟周圍閑逛,常碰到一些藏族人,轉著經筒,口中默默誦經,虔誠地朝拜著心中的神。而其中五體投地的長拜更是讓我感動不已,是怎樣的力量讓他們如此堅韌而安詳?精神上的力量真的可以超越肉體上的苦難嗎?來之前,和一位多次探訪甘南的河南老驢閑談,言談之間他一直都在說藏人的美麗,而直到此刻,置身其中,方知美麗的含義。那健康的高原紅膚色,那沾染著灰塵的藏袍,那清澈純凈的雙眼都美麗非常,而我們的整齊光潔相比之下就蒼白單薄得多了。
喜歡躲在大人背后悄悄打量我們的孩子最是可愛,靈動的大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們多不會說普通話,交流很成問題,但你若對他們笑,他們就會報以更燦爛的笑臉。如果說城市里的孩子是溫室里的花朵,那這里的孩子就更像是野生植物,生氣勃勃,原始的快樂天性讓他們干干凈凈的眼睛里沒有任何雜質,當他們認真地注視你的時候,從他們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一顆最純真的童心。
寺廟門口有普通話講得很好的僧人帶領游客參觀,對游客提出的問題都——解答。昏暗的大殿陰涼安靜,走路說話都會有回聲,我們自覺地降低了音量隨著講解僧人觀賞眼前叫不出名目的佛教圣物。平時不輕易開放的內殿也會選擇性地讓游人游覽,幾盞酥油燈閃閃爍爍,使四周墻壁上的佛教壁畫更加神秘。我們看得很吃力,其實,即使看清楚了,這博大精深的藏傳佛教我們又能夠領會多少呢?
天堂郎木寺
因為天路和Tina的加入,我們的行軍隊伍由一輛越野變成兩輛。兩位司機師傅都是年輕的藏族小伙子,起初說話有些靦腆,很快也被我們的“瘋狂”感染,高聲唱起藏歌來。我終于驗證了藏族同胞都是天生歌唱家的事實,贊嘆高原真是人杰地靈的好地方。
車子離開夏河,幾分鐘后進入桑科草原。Tina說租車來周邊轉過一圈了,這里有一種長得像鴛鴦的橘紅色大水鳥,非常美麗。每當我們驚聲尖叫的時候,司機師傅就自動停車讓我們拍照。何止橘紅色的大鳥?黑頂鶴、蒼鷹、漫山遍野的羊群和牦牛,無一不令我們欣喜。大祿再次感嘆:“處處都比Windows桌面銷魂!”

太陽高升,早晨的雪水已經融化,遠處的小山丘由地表蒸騰起水霧,氤氳繚繞,如入仙境。大片潔白的浮云映得大地深深淺淺,自然天成的水墨畫賽過任何畫家的妙筆。5月初的草原微微吐綠,有些斑駁,然而和七八月間的“鶯飛草長”相比又是別一番韻味。我生出種;中動,想沖進那大片的草場,變成一位美麗的牧羊姑娘,和心愛的羊群一起,在夕陽下唱著歌兒等候遠歸的情郎。
“還記得初到郎木寺的那個傍晚,沿著蜿蜒的小路走上山坡,對面是挺拔的山峰,郁郁蔥蔥的翠柏點綴其間。腳下是靜靜流淌的白龍江水,活潑而有韻味。遠處晚霞的光彩映在郎木寺附近的一塊紅色礫巖上,多少年來,這座紅山已成為游客眼中郎木寺的象征。木制的藏式水車發(fā)出愉快的聲音,為肅穆的寺廟增添靈氣,于是整個小鎮(zhèn)就洋溢著種淡淡的卻又揮之不去的恬靜與親和。”有一篇游記是這么寫的。
一路上我看到發(fā)紅的山頭就總以為是那游記里的紅石巖,每每興奮大叫后就被司機師傅糾正,到最后已經不再有人回應我的“詐和”。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我真的看到了它,那種紅,那種艷麗,那種兀突的形態(tài),只有它才配得上。紅石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怎能想象出它的獨特,千篇一律的高原山丘上怎會生出這樣的一類啊!
在達倉郎木賓館安頓好,已近黃昏,是紅石巖最妖嬈的時刻。我們匆匆拿了隨身衣物相機等出門,三兩結伴而行。我愛極了這份感覺,是久違的浪漫,火紅的巖石,暗淡了的群山,暗淡了你我。依舊和駝鈴同行,好過大隊人馬熱熱鬧鬧的“到此一游”,至少,我們不會嘲笑彼此偶一剎那的沉靜失魂。
晚飯時,同伴陸續(xù)回來,我們在賓館對面的四川館子解決了晚飯。剛走進飯館時,大大的落日還大剌剌地發(fā)出耀眼光芒,全不是城市中看到的灰蒙蒙落日景象。片刻,大片雪花無聲飄落,呵呵,我們已經不會驚呼了,一路上早已適應10分鐘內四季交替的高原天氣。
蒼鷹飛得很低,常常就從賓館三樓的窗前掠過。靜靜地看著街道,直到夜幕降陸。好累。明天一定是個艷陽天。
早早被睡蓮和駝鈴拉起,他們信佛,要去看早晨的辯經,我背上相機欣然同行。
郎木寺,是寺院名也是鄉(xiāng)名,郎木寺鄉(xiāng)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縣下轄的一個小鎮(zhèn)。一條小溪從鎮(zhèn)中流過,小溪雖然寬不足2米,卻有一個很氣派的名字“白龍江”,藏文原意譯應作“白水河”。屬于甘肅的“安多達倉郎木寺”和屬于四川的“格爾底寺”就在這里隔“江”相望。一條小溪分界又聯(lián)結了兩個省份,融合了藏、回兩個和平共處的民族。
順著街道前行,到著名的阿里餐廳處有一個路口,是安多達倉郎木寺的入口。寺院修筑在山上,在高原爬山,即使是最平緩的山坡也覺疲憊不堪。好在辯經聲就在眼前,一片空曠的場地上已經聚集著幾百個喇嘛,紅袍黃帽,說著我們不懂得的藏語,打手跺腳,肢體語言和表情都極為豐富。活佛坐在場地前方中央位置,很是慈祥。游人不多,大概還在夢鄉(xiāng)中,因此活佛對虔誠的游人都很好,在辯經結束后為有意愿的游客摩頂祝福,為他們在脖子上系上一根布條,想必是吉祥的寓意。我因為宗教信仰不同,悄悄躲到一邊,給同伴們發(fā)短信,要他們快來,并告之我們的機緣。
迎來遲到的同伴,我們已經要下山。Leisha(麗莎),我們來了!每個到過郎木寺的人都會留戀LeIsha,我大嚼著碩大牦牛肉漢堡和特制蘋果派的時候終于明白這是為了什么。美好的生活在繼續(xù),不論是坐在這里和世界各地的游人暢快交談還是登高仰望那方圣土,我不由得發(fā)出會心一笑,啊,天堂,我就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