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上白哈巴布滿牛羊蹄印的鄉村小道,就看到幾個彪悍的騎手策馬而過,身后還擠攘著一群暮歸的牛羊。望向遠方,幽閉的山谷中蒼翠欲滴的白樺林,掩映著一幢幢原木尖頂的小木屋,與滿天流彩的晚霞一起勾勒出亦真亦幻的風情畫。瑪麗婭見我不停地拍那些木頭房子,就自豪地介紹:“我們這里的所有建筑都是由木頭筑成,是不是很有些歐式村寨的風味?”
走進瑪麗婭的家,好像走進了工藝品陳列館。炕上鋪著刺繡的花氈,墻上掛著精美的掛毯,就連屋子四周都圍繞著一圈色彩艷麗的大花彩帶。“都是我母親親手刺繡的!除了這些花毯和彩帶外,連我們的衣服、帽子、日常生活用品,母親也會繡上很多好看的圖案!”瑪麗婭更加自豪了。
為了歡迎遠方客人和久別的女兒,瑪麗婭的家人一早就做好了準備,炕中央繡花的大餐布上,擺滿了散子、奶疙瘩和包爾沙克、手抓肉等各種各樣的美食。席間,瑪麗婭的父親不停地削噴香的手抓肉給我,還即興賦詩為我們彈唱起“阿肯”(哈薩克族一種即興創作詞曲的歌)。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就穿上了漂亮的哈薩克族服裝,瑪麗婭的二哥哈里代在七八個伴郎的簇擁下,騎上了剽悍的棗紅馬準備去新娘家迎親。按照哈薩克族人祖先定下的規矩,女性是不容許跟去迎親的,但作為特聘的婚禮攝像師,我成了例外。

迎親的隊伍一路上歡歌笑語,很快就到了新娘家。一群盛裝的哈薩克族姑娘把我們領到一個只被揭起了一角的氈房前。這時里面的伴娘代表新娘唱起了“怨嫁歌”:“我的紅披巾隨風飄揚,誰能理解我的心事和憂傷,雖說婆婆是他人的長輩也是我的長輩,哪能比得上我的親愛的父老尊長……”作為回應,迎親的小伙子唱起了“勸嫁歌”:“姑娘出嫁是祖先傳下的規矩,望安拉保佑你,你像巢里白色的雛鷹……”
對完了歌,我們簇擁著新郎剛走進氈房,四個伴娘突然一起沖上來向哈里代臉上抹鍋灰,氈房里一下熱鬧起來,哈里代在人們的笑聲中左躲右閃,最終還是被伴娘抹成了大花臉,只好恭恭敬敬向四個伴娘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與此同時,新娘家門前的姑娘小伙們跳起了哈薩克族傳統民間舞蹈“黑走馬”,盛情難卻,我也跟著跳了起來。午飯后,伴娘扶著仍然蒙著紅蓋頭的新娘走出氈房,含淚唱起了“辭別歌”,她的親友跟著對唱。
難怪瑪麗婭總對我說,哈薩克族是一個離不開歌和馬的民族,無論男女只要一會走路就開始練習騎馬,而歌聲會伴隨著哈薩克族人出生,直到他們離開人間。在別離的歌聲中,新娘跟著迎親的隊伍走了。到了婆家的新房前,大家席地而坐,瑪麗婭的母親和大嫂端著糖果、奶疙瘩和包爾沙克等食品向人群拋撒,哈里代要揭開新娘的紅蓋頭了一一真不愧是哈薩克人,用來輕輕挑起紅蓋頭的,竟是哈里代手上的一根系了紅綢的馬鞭!隨后,歡呼聲和口哨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緊接著,婚禮的另一個高潮——“叼羊”“賽馬”和“姑娘追”要在村后的小山坡上舉行了。遠近的牧民都騎馬前來觀看,一只剛宰殺好的白色山羊,被婆家的一名騎手握著后腿緊緊按壓在馬鞍上,娘家的一名騎手則抓住羊的前腿用力往回拽,隨著婆家長者的一聲口令,雙方的騎手們蜂擁而上,搶著去叼那只羊,牧場上頓時人歡馬嘯群情激奮。見識了哈薩克族小伙們的勇猛、頑強和機智,我以后肯定是不敢再以半個哈薩克人自居了。
要說活動中最浪漫有趣的,還是“姑娘追”。作為代表,瑪麗婭居然被婆家派了出來,同時娘家那邊也派出了一位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兩個人騎著馬結伴奔向指定地點。途中,頑皮的小伙子一會兒撩一下瑪麗婭花帽上的羽毛,一會兒又耍寶似的在瑪麗婭身邊做出各種高難動作,想盡法子要博取瑪麗婭的歡心。
到達指定地點后,小伙子似乎感到有些不妙,連忙躍馬向回奔逃,瑪麗婭則策馬揚鞭緊追不放。認識瑪麗婭快三年了,沒想到這溫柔恬靜的丫頭竟然能策馬如飛。沒一會,瑪麗婭就追上了小伙子,她一手緊緊抓住小伙子的衣襟,一手高高舉起了馬鞭,我以為瑪麗婭會狠狠教訓這放肆的小伙子,沒想到她手里的馬鞭只在小伙子的頭頂晃悠,始終都沒有落下來。正在納悶之際,瑪麗婭的大嫂悄悄告訴我:“他就是瑪麗婭青梅竹馬的戀人。”
在這童話般的白哈巴,你會切身感受到真誠和純樸的力量,將這片土地凈化得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