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前的臺灣之行,有一個小村莊令我印象深刻。
桃米村,位于南投縣埔里鎮,1200多村民生活在海拔400米到800米的山區,幾十年來以種植麻竹筍為生。本來傳統農業已日趨沒落,1999年又遭逢“9·21”大地震,桃米人家園盡毀、日子雪上加霜——不過,這次重創,卻首次凝聚起全社區的力量。在一個叫“新故鄉文教基金會”的組織幫助下,他們重整旗鼓,準備把家園重建成一個生態村(Eco Village)。
生態是什么?每天推門見青山,就一定知道廬山真面目了嗎?大自然沒有那么簡單。在保育專家的帶領下,村民們對自己的家園作了詳盡的資源調查。他們才發現,全臺灣29種蛙類,有23種在桃米安家;143種蜻蜓,桃米有49種。司空見慣的野花,在專家的口中,變得那么有趣可愛;普普通通的野草,仿佛有了愛恨情仇……桃米有山地,有森林,有河流,有濕地,有農田,地表的多樣性造就了生物的多樣性。他們眼里曾經看不上的家園,原來到處是寶。
生物多樣性是開展生態旅游的基礎,但解說則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大自然是會說話的,要解開它的種種奧秘,就需要學習它的語言。于是社區講解員培訓班開始了:蛙類解說員、鳥類解說員、植物解說員……個個都要學習、考試,取得資格才能上崗。
說實話,像桃米那樣的自然資源,在臺灣、大陸都不能驚為天人;但土生土長的解說員,帶著游客走遍他們的家園,樸素、真誠、詼諧的語言,實在是一道令我難忘的風景。
天色已晚,在哪兒吃、在哪兒住呢?桃米的農家餐館、民宿也別具一格。紅茶鵝、甘蔗熏鴨等一道道鄉村料理,凝聚著社區媽媽們聰明的創造力;在舒適得竟帶點藝術意味的農家旅館,伴著蛙聲入眠,定是都市人難忘的經歷。有個村民開玩矢“小時候常常抓青蛙,可沒有想到有一天它會成為我的老板:我現在天天靠它吃飯?!?/p>
從傳統農業轉向生態觀光業,因為嘗到了的甜頭,自然帶來心態的不平衡。有些村民開始抱怨少數人掌握了資源;一開始抱懷疑眼光的人,見有利可圖,也打算大搭大建……混亂的競爭悄然開始。怎么辦?村民們成立了共治的機構,專門協調各方利益,并設立了社區公積金,讓每個人都從社區發展中有所得益。接下來村民建立公約,宣誓珍愛土地;封林封溪,禁止一切捕捉行為;成立“小小兒童家園探索隊”,培養孩子們對家鄉的熱愛,以期薪火相傳。
反觀大陸,我們想到什么?
前幾年,大江南北興起一股“農莊”熱,它們也常常帶著“生態”的帽子:挖個魚塘釣釣魚、種些青菜摘摘菜、圍著果樹吃水果,甚至有的地方還吃野味?,F在,那些喧鬧一時的農莊何在?幸存的,恐怕也“門前冷落鞍馬稀”了吧?如果再不升級換代,只能是死路一條——粗制濫造的產品必然短命。
我們為什么做不出精致的旅游產品?桃米村的一個老農提供了答案。他說:“我沒有把這個當作觀光,只做生意。我把認識生態當作生活的一部分,當作照顧土地的一部分?!?/p>
答案在“愛”。只有熱愛土地的人,才可能植根于土地,善待土地,而土地也一定會給他源源不斷的回饋。